但不管怎麼說,這到底是旁人的家事。

柳鶴與也並不好多說些什麼。

因此他給顧長策包紮完傷口之後,只是淡淡道了句:“並無什麼大礙,只是將軍近幾日切莫碰水。”

頓了頓,他目光又轉向沈醉歡,意有所指的說。

“另外就是....注意傷口不要再撕裂......”

只這一句話把女子臊的滿臉通紅。

她咬著嘴唇輕輕點了點頭。

直到柳鶴與信步離開房門之後。

她才面含嗔怒的瞪了一眼榻上閒適安然的男人。

今早上只顧著他身上的傷口了,沈醉歡也沒有好好收整。

現今鬢髮還稍稍有些許的凌亂。

因此看了他一眼,她就折身坐到了梳妝鏡前。

輕輕拿起妝臺上那把螭紋青玉梳將鬢角邊彷彿浸了墨一樣的烏髮細細梳攏。

然而目光卻在一抬眸間與榻上躺著的男人相撞。

顧長策眉眼微彎,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潤澤的唇上還有留有一點昨夜被咬破的紅。

那抹豔麗的紅色彷彿在頃刻之間就將她帶回了昨天那個瘋狂的夜裡。

她臉上燒的難受。

頓時就將青玉梳往妝臺上一丟。

有些委屈走到顧長策身邊,控訴他說:“都怪你,讓我日後還怎麼面對人家大夫!”

她面皮薄,再加上自小家中重禮法,因此一時之間有些接受不了旁人異樣的眼光。

可卻沒想到這副腮凝新荔的模樣卻讓顧長策更加的喜歡。

他長臂一伸,便緊緊攬住了面前女子不盈一握的軟腰。

沈醉歡黛眉微蹙,還有些生氣的輕輕伸手去推他。

卻被顧長策摟得更加緊了些。

他下巴擱在她肩膀上輕聲低笑,寬慰她說:“好歡歡,彆氣了,我跟你保證,柳鶴與絕對沒往那方處想。”

沈醉歡有些難受的抿了抿唇,不信他說的話:“都這麼明顯了,你把柳大夫當傻子不成?”

這話落下,顧長策眼眸微凝。

柳鶴與當然算不上傻子。但是.....

他挑唇笑道:“子規雖已二十有三,但還尚未娶妻...看他今日的反應,倒更像是認為我們將昨日的事情說開之後,你打了我一頓。”

這樣說著,他臉頰緊緊貼著沈醉歡柔嫩的側臉,輕輕的笑。

心想,柳鶴與絕對想不到沈歡歡是喜歡他的。

她還喜歡了他好多年。

方才這話本意是想寬慰一下她,卻沒想到沈醉歡聽完之後,細細的眉毛蹙的更緊了。

她悠悠嘆了一口氣,有些不悅的說道:“那想必經此一事後,柳大夫定會以為我是個很兇的人。”

但這可真是冤枉啊,明明她誤會顧長策最深的那幾年,都沒有動手打過他。

兩個人剛剛徹底的心意相通,一時之間好的宛如蜜裡調油一般。

因此又在寢居之中黏黏糊糊說了許久的話,顧長策才換了衣服,和沈醉歡肩並肩往膳廳中走去。

——

一直到辰時末,兩人才並肩走進膳廳之中。

彼時顧棠已經來到這裡很長時間了。

昨夜裡她幾乎是一晚上沒睡好,擔心孃親知道真相之後就再也不會理她了。

顧棠低垂著腦袋。

難得有些悲觀的心想,孃親會不會覺得她是個小騙子。

......會不會覺得她是個很有心機,很惡毒的小女孩。

年紀小小就知道騙人!

這樣想著,她一天當中心情都是惴惴不安的。

偏偏在路上又遇到了提著藥箱剛從顧長策那處出來的柳鶴與。

顧棠上去和她柳叔叔打了聲招呼。

轉而就被柳鶴與充滿憐愛的摸了摸頭。

他悠悠嘆了口氣。

小姑娘心裡便倏然一沉。

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噙著淚花看向他。

便不出所料的聽到柳鶴與說,昨夜裡孃親將父親打了一頓,原先的傷口都崩開了。

現今還往外滲著血呢。

她一聽這話,抽抽噎噎的,哭的說不出話來。

柳鶴與一見她這模樣,便又有些慌,忙不迭地開口去哄她。

說:“別哭了,柔嘉。”

他忍著心痛,拿隨身攜帶的,之前秦姑娘送給他的手帕給小姑娘擦眼淚。

平時他都不捨得用,可顧柔嘉不知其中緣由。

眼淚鼻涕的都往上抹,直到將手帕揉的皺巴巴一團才還給他。

柳鶴與手中緊緊捏著那方素錦繡紅梅的手帕,欲哭無淚。

與柳叔叔告別之後,顧棠便獨自一人來到了膳廳之中。

她懷裡還揣著昨天寫的字。

之前沈醉歡教她寫字,每天都會像書院的先生一樣留下一點功課,留到她第二天寫完檢查。

顧棠在書院讀書的時候,很少寫功課。

可是沈醉歡給她留的作業,她卻每天都寫。

今天她像是懷揣著寶貝一樣抱著曾經最不喜歡的東西。

很想給她孃親看看她進步了,可是又怕孃親連看也不看一眼。

她有些忐忑的進了膳廳,卻見膳廳之中空無一人。

只有紅木雕花八仙桌上擺著珍珠飯,八寶粥和幾盤熱騰騰的湯菜。

碗碟乾淨齊整,旁邊的侍女見她過來。

忙低眉斂目的拉開了椅子。

她在一片安靜中坐在了椅子上面。

一想到孃親馬上就要像以前一樣不理她了,她就難受的想哭。

小姑娘邊往口中扒拉著白米飯,邊眼睫低垂著默默掉眼淚。

淚珠兒落入米飯中,鹹苦的滋味隨著食物化開在舌尖。

這種悲苦的心境一直持續到顧長策和沈醉歡手牽著手進來。

小姑娘眼角餘光瞥到這一幕的時候,整個人人都僵住了。

怎麼回事!

柳叔叔不是說,父親被孃親打得傷口都裂開了嗎?

為什麼他現今竟笑得這樣開心。

她軟乎乎的手指都被震驚的攥緊了案上的宣紙。

將宣紙的一角都給攥皺了。

水靈靈的大眼睛對上父親的眸子,無聲的詢問他。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難道柳叔叔是騙他的嗎?

難道父親昨夜並沒有將真相告訴孃親?

還是說,他將真相告訴了孃親,孃親打了他之後心生愧疚,才想對他好一點的?

這樣想著,顧棠心中宛如一團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