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昆一手握著劍緩步往前走來,像是一個優雅的貴公子,他清清淡淡的,像是漫不經心一般的說道:“謝危,你在我面前發過十八次離開的誓言,二十二次不愛我的誓言,三十九次自己不是人的誓言,每次我一生氣一追殺你就發誓,欲擒故縱的小把戲手到擒來,我看在你合歡宮少宮主的身份不與你計較,你卻誤以為我不敢對你出手,是什麼讓你產生了這種錯覺呢?”

他停住腳步,微微一歪頭,那雙極黑的眼睛幽深的看著謝危,彷如一汪吸納了所有光線的黑洞,“你真以為紫魅衣護得住你?你以為,我若真要殺你,這天下會有人……”他微微的笑著,極輕極輕的說了幾個字,“……護得住你?”

紫魅衣瞳孔一縮,他只來得及將謝危狠狠一推:“小師弟走!”

下一刻,面前激盪起極其恐怖的靈氣潮浪,紫魅衣傾身擋住了司昆的凌厲一擊,洩露的靈氣瞬間便將身邊一片樹木撞成齏粉。

謝危被推得撞在一棵樹上,被這恐怖的威壓壓得倒抽了口氣,抬頭看去,就見司昆在靈氣潮浪的另一邊好整以暇的看著他,壓根沒有殺招被阻攔的憤怒。

他薄唇微微一掀,冷然一笑,“我司昆此生最厭奴顏媚骨以色伺人之人,謝危,你是長得不錯,可你的傾城之色在我眼裡,比之猙獰惡鬼亦有不如,下輩子記得生醜一點,那樣或許我會多看你一眼。”

謝危心道:那我一定要長得再好看點,我寧願你不看我,我真不喜歡你!

下一刻,司昆身後忽而多出上百柄劍氣凝成的長劍,劍尖同時對準謝危,毫不猶豫落了下來。

紫魅衣厲聲道:“你敢!”

臂間挽著的紫緞毒蛇一般激射而出,卻見司昆手中長劍一抖,陰煞磅礴的劍氣霎時激盪出來,化作一股恐怖的劍意糾纏住紫緞,甚至還有餘力把紫魅衣的退路全部封死。

紫魅衣不得不全力抵擋,眼睜睜看著那上百劍氣朝謝危的方向落了下去,一時間幾乎目眥欲裂,“小師弟,快躲!”

謝危自然不是任人待宰的兔子,他像以前一樣本能的試圖取出自己的武器,那是他在地球時生來就帶有的武器,和他的火屬性異能完美契合,那是一柄……

“譁!”

下一刻,一把刀身雕刻著華美紅蓮紋飾,燃燒著烈烈火焰的紅色長刀突然出現在半空中,刀氣蠻橫而霸道,以無可睥睨的姿態在半空輕輕一劃,那激射而來的劍氣瞬間便被消融在一片金紅色的火焰之中。

厚重的刀身被一隻白皙修長骨態優美的手輕巧握住,熊熊火焰燃燒之中,謝危一身紅衣悠然踏步而出,他一手扛著刀放到肩膀上,下巴微抬,眼神睥睨,一腳踏在面前凸起的石頭上,微笑著道:

“喂,我說,我這次發的誓言是真的,我真不喜歡你了,你信不信?”

第2章

試問一個在片刻前還拉著自己衣襬滿臉鼻涕眼淚訴說愛意求他多看自己一眼的人下一刻突然翻臉說不愛自己了,誰會信呢?

司昆沒信。

紫魅衣也沒信。

不過紫魅衣沒當面打擊自家小師弟的信心,那條紫色緞帶在掙脫對方劍意束縛後便一擊與司昆分離開來,他重新站到了謝危面前,上上下下新奇的看了對方好幾眼,心道:這次的欲擒故縱倒是一眼分不出真假了,還有點看頭。

雖然他知道肯定是假的。

司昆劍尖垂地,皺眉打量著他,尤其是在那火焰和長刀上多看了幾眼,半晌突然一聲不屑的嗤笑,“班門弄斧。”

謝危一懵——什麼叫班門弄斧?他又學誰了?

紫魅衣輕咳一聲,小聲道,“他們萬劍宗的小師叔祖,那位明尊殿下也是極品變異純火靈根,使刀,已經魂飛魄散了,據說司昆小時候被他帶過一段時間,兩人感情很好,你是不是在學他啊?”

他摸著下巴上下打量他一眼,“別說,學得還挺像,這氣勢也和那位有的一拼。”

謝危:“……”

完犢子,徹底解釋不通了。

他能說他在地球就是使刀的嗎?誰特麼知道那什麼小師叔祖學的什麼刀啊!

對方鐵定都以為他是扮熟人好接近對方,更加坐實了他欲擒故縱的事。

謝危刀都抗不下去了,逼也裝不下去了,手腕一轉就把長刀插進了身旁的地上,他嘆口氣,頗有點語重心長的說:“這位……雲霄君,我是真的不喜歡你了,你看這樣如何,這次就先算了,反正你暫時也殺不了我,我以後看到你就繞道走,如果我再糾纏你,你不用留手,我合歡宮絕對不會因此事而追究你。”

紫魅衣慢悠悠的補刀,“還是得追究的,你怎麼說也是我們合歡宮少宮主,你死了我們就滅了萬劍宗。”

說得特輕鬆特無所謂,就好像吃飯喝水一樣稀鬆平常,卻也間接表明了他們的決心。

“……”謝危目光幽幽的看向自家大師兄。

紫魅衣咳了一聲,一本正經對司昆道:“雲霄君,無論如何你今天定是殺不了他的,你我剛剛動了靈氣,又身處獸潮包圍之中,想必很快就會引來妖王追蹤,再不走可就沒機會了。”

司昆顯然也是知道現在的處境,他身上烏雲罩頂一般恐怖的威壓慢慢收攏了起來,漆黑的眼眸冷森森的在謝危身上繞了一圈,淡淡道:“下次見面,我必取你性命。”

說罷,轉身便走。

謝危目瞪口呆。

這明顯是一個字都沒信啊!

其實謝危對司昆並沒多大的惡感,這充其量就是原主作孽之下的受害人罷了,可這一切的前提都是不會威脅到自己的生命。

要是司昆不信就會殺他,他修為又沒人家高,怎麼躲?

他崩潰的捂額,“我該怎麼才能讓他相信我真的不喜歡他了?”

紫魅衣竟然比他還要崩潰,“他都走了你還在玩欲擒故縱,你入戲得有多深了?”

“……”謝危無力呻.吟,“我真的真的不喜歡他了,我不是在玩欲擒故縱!”

紫魅衣認真點頭,“好,你不喜歡他了,師兄相信你。”

謝危瞄他一眼,大師兄臉上的表情明晃晃就是:既然小師弟要玩遊戲,那大師兄就陪他玩好了……的寵溺模樣。

謝危:“……”

原主造的孽太深太重,與其讓別人相信他不喜歡司昆而保住命,倒不如提升自己的實力自己保命,可在原主記憶裡他只是個金丹期的底層修士,距離司昆所在的合體,中間還差著元嬰,化神兩個大境界。

……珍愛生命,遠離司昆。

不過這倒是有個好處,至少暫時他們不會懷疑他被奪舍了,還不算太壞。

他只能這麼安慰自己。

正在頭疼之時,紫魅衣忽而眼神一變,一把拉住謝危的手腕就往遠處跑去,謝危只來得及揮手把大刀收回體內,很快就被拉著躲到了遠處一個樹洞之中。

紫魅衣一臉凝重的豎起一指,示意謝危別出聲。

謝危無聲點頭示意知道,透過樹洞半開的口子看向外面。

不多一會,空氣忽而變得灼熱了起來,甚至有細小的紅色火靈氣從空氣裡具現了出來,足以證實來者有多麼恐怖的實力。

謝危自己是火系異能者,並未覺得不舒服,甚至還有點享受,紫魅衣就很難受了,額角鼻尖都是汗,面板也被烤得發紅了。

兩人一動不動看著外面,就見一陣風壓猛地襲來,一隻遮天蔽日般巨大的紅色火鳳凰全身燃燒著烈烈火焰從半空徐徐飛過,飄蕩的翎羽即使看著都能感覺到那震撼人心的美麗,一雙銳利的眼睛在地上仔細搜尋而過,似是沒找到它要找的目標,很快便飛遠了,目標正是司昆走的方向。

它身後還跟著一堆鳥類妖獸,最前方是一隻全身燃著七彩烈焰的孔雀,所有的妖獸爪子裡都抓著幾個人修,或重傷或昏迷,竟是沒一個完好無損的。

火鳳凰烈烈而過,眨眼便不見了蹤影,只留下空氣裡窒息一般逼人的灼熱威壓。

直到這會兒,紫魅衣才重重的喘出一口氣來,擦了擦額頭的汗,嘀咕道:“這妖王也真夠狠的,獸潮裡的人修竟是一個都沒放過,真不知道誰惹他了。”

謝危眼巴巴瞅著火鳳凰那一身漂亮華美的羽毛從頭頂飛過,手指動了又動,恨不得衝上去揪兩根下來盤玩。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是對羽毛這種東西情有獨鍾,特別想上手把玩,他在地球的床都是用羽毛鋪成的。

這會兒聽到紫魅衣的聲音,神思才被扯回來那麼一丟,疑惑道:“獸潮?”

原主記憶裡並沒提獸潮的事,他剛到莽荒大森就被火焰虎獸給噴掛了,後面的事都沒記憶了。

紫魅衣點點頭,在他身上來回打量一圈,略有些疑惑道:“昨日我收到你傳來的求救訊息,等我找到你時你就睡在個被火燒過的土坑裡,全身都黑得煤球一樣,衣服也沒了……”

他心疼的拍了拍謝危的肩膀,用關愛智障的眼神看著他,“我給你洗了澡換上衣服,之後沒多久妖王就率獸潮圍住了莽荒大森,說是人族偷了他什麼重要寶物,非要把這裡的人修全都抓住,你比我早到這裡,知道發生什麼事了嗎?”

謝危略有些尷尬的搖頭,“我剛到莽荒大森就遇到一頭元嬰期的火焰虎獸,被它噴了一口就昏迷了。”

紫魅衣頓時就暴躁的開始擼袖子,“哪隻天殺的妖獸敢欺負你?看我滅了它!”

謝危看得咂舌,前一刻還是強大冷靜的靠譜大師兄,怎麼下一刻就變身火藥罐了?

他不得不拉著人努力轉移話題分散火力,“現在可是獸潮,還是不要輕舉妄動,之後又發生什麼事了?”

紫魅衣勉強冷靜下來,把那隻敢欺負師弟的火焰虎獸上了記仇小本本,這才道:“之後我帶著你東躲西藏,直到剛剛遇到雲霄君,你突然打雞血一樣醒了,撲上去就去示愛,我怎麼拉你都拉不回來,他也非要殺你不可。”

說到這裡他牙疼似的抽了口氣,“我說你到底怎麼想的,怎麼突然給他下藥了,他之前沒動你是你沒觸到他的底線,但下藥這事,別說師兄我說你,你這事做的是有點過了,我合歡宮雖然主修雙修之法,但強來這種事是所有人都唾棄的。”

謝危捂著抽疼的腦袋,想起記憶裡發生的一幕幕場景,簡直想把頭撞牆壁來個選擇性失憶。

特麼一個大老爺們去誘惑另一個大老爺們,鋼鐵直男謝危爺們從靈魂都在抗拒!

他面目扭曲了一瞬,很快又恢復冷靜。

他又想起了另一件事:原主和他的性格截然相反,和熟悉的人待在一起很容易會暴露他不是原主的事實,但要讓他學原主一樣嬌弱妖嬈的勾引男人又不可能,萬一要是被合歡宮宮主知道他兒子換了魂,保不準會拿他開刀。

……珍愛生命,遠離熟人。

他看了眼紫魅衣,這位親切友愛的大師兄正滿目寵溺的瞅著自家小師弟,想來還以為小師弟沉溺自己欲擒故縱的戲本之中而沒有懷疑殼子裡換了魂。

謝危不動聲色的轉移話題,“大師兄有辦法出去嗎?”

“大師兄”三字說的異常順溜,就像早就說過好多次似的,謝危把這歸功於身體原本的記憶。

紫魅衣並沒發現他的試探,點點頭,道:“我已經給宮主傳出訊息了,不出意外宮主很快就到,我們只要再堅持半天就好。”

合歡宮宮主闕殷,也是魔道之主,修為大乘境,和妖王火鳳凰同等境界修為。

……也是原主他爹。

合歡宮的宮主是位極品變異純火靈根,脾氣霸烈絕對護短的……男子。

也就是說他要在“他爹”來之前逃出紫魅衣視線,順帶再逃出獸潮包圍,不然有可能會被“他爹”開刀,路上還要注意不能遇到司昆,不然小命休矣。

謝危:“……”

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

艹!拼了!

“轟——!”

這時遠處突然傳來一陣強烈的靈氣波動,灼熱的火焰炙烤得空氣都扭曲起來,間或還伴隨有鋒利的劍氣滌盪天地,整片空間裡的靈氣潮浪洶湧到幾乎要把天地攪碎。

而且那打鬥似乎在以極快的速度偏離,目標正是……他們這個方向。

紫魅衣呆了呆,忽而破口大罵:“艹了!這姓司的卑鄙無恥!這是要禍水東引!”

謝危腦中的神經立時繃緊,就見紫魅衣想都沒想便從手上的儲物戒指裡取出一張符紙貼在謝危身上,語速極快道:“這張符紙會讓你傳送到方圓十公里內隨機一處地方,我已經傳訊給宮主了,他最晚半天就會到,你找個地方躲起來等宮主過來,別擔心我,妖王不會為難我,最多困我一時,宮主一來我就沒事了!”

話落,他直接催動了那張符紙,謝危只覺眼前一閃,一陣頭暈目眩猛地襲來,下一刻就落到了一處草地上。

“轟!”

身後巨響聲傳來,謝危豁然轉身,就見五里之外掀起一股猛烈的靈氣狂潮,紫色,黑色,紅色三色靈氣轟然相撞,隱約間似乎空間都在顫抖。

他張了張口,喃喃道:“……大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