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國公主趙沁,皇帝的第六個女兒,生得國色天香,素有“大梁第一美人兒”之稱。

先不說這公主長相如何,便是她體內流淌的皇室血脈,稱個“第一”也沒人敢反駁。

昔日在洛陽,宋澈也見過幾位皇親國戚,有小郡主,有太子,還有老皇帝,還從未見過公主。

倒是蠻期待。

為給皇家龍船讓道,碼頭已被清空,五百城防軍分守於各處,賀秋與宋澈站在接駁點,等待。

運河邊吹大風,好冷好冷。

都等半個時辰了,皇船身影也沒見著。

有這時間,在家泡溫泉多好,說不定炮都打完兩發了。

宋澈往手心哈了口氣,忍不住抱怨:“你是不是記錯時間了?或者訊息不靠譜。”

賀秋說道:“我也是上午才接到洛陽使節傳來的訊息,說公主已過揚州,算算時辰,傍晚前她應該能到。”

宋澈疑惑:“明天便是除夕夜,公主不在宮廷與自家父皇過年守夜,千里迢迢跑來蘇州作甚?你可別告訴我,她僅是來找我買布的。”

賀秋斜了一眼,冷聲道:“人家是公主,想去哪兒,便去哪兒,你管那麼多作甚,好好接待即可,皇帝寵愛的女兒,隨便一句話,都有十足分量。”

宋澈往掌心又哈了口氣,不再說話。

又等了莫約半個時辰,天色已有漸黑之意,皇船終於出現——刷著金漆的大船,猶如一座移動小樓,緩緩靠攏碼頭。

隨行的護衛,身裹黑色披風,手持鎏金刀柄,其中為首者,年紀二十七八,腰配銀魚飾袋,犀利的眼神,如老鷹捕獵般,瞪誰誰害怕。

二十名大內侍衛放置好舷梯,隨之見一個朱袍老者先下船,他六旬年紀,臉色頗為蒼白,鬍子颳得乾乾淨淨,模樣有些中氣不足;

朱袍老者身後跟著箇中年婦女,她生得體胖腰圓,胸脯大如鬥,每下一步階梯便要抖上三抖,瞧得碼頭上的所有士卒眼睛都直了。儘管長得不盡人意,一顰一笑卻盡顯風騷。

就在所有人不解肥婆風情而起雞皮疙瘩時,一名狐裘圍脖,身裹大紅袍的金玉美人兒走下舷梯——

寒風吹起面紗,露出點點紅唇,金釵挽發,青絲搔頭,耳墜明珠,面若十里桃花,氣如空谷幽蘭,形如暗夜檀香,動若步步生蓮,腕間翡翠玉鐲,玉手削指如蔥,端莊大氣,雍容華貴,國之金枝。

所有人都看呆了。

確實是,有些大美人兒,看一眼便此生無憾,何況她還帶著面紗,若是真容示人,叫人看了恐怕會得相思病。

“蘇州府知州賀秋,參見公主殿下。”

賀秋拉著宋澈上前行禮,“草民宋澈,也參見公主殿下。”

“草民便是草民,何故加個‘也’字?”那中氣不足的老頭子,比了個蘭花指,聲音猶如老嫂子。

宋澈眉毛一挑,大致明白了,怪不得這老頭子一把年紀還將鬍鬚颳得這麼幹淨,原來他下面割得更乾淨,是個老太監啊!

“喲,你便是宋澈呀?”

老太監身後那肥婆繞著宋澈,痴痴一笑,好不客氣,往她肩上一搭:“我還以為,你是個老頭子呢,沒想到竟是個小年輕,還長得這般俊俏,呵呵呵……”

宋澈虎軀一震,直起雞皮疙瘩。

那肥婆又笑著誇獎道:“還得是個男人,才能深明女人心,不然豈能製出‘私房’這一好物來?如今整個京城啊,你家的私房都流傳開了,寧國公主甚是喜愛,千里迢迢來照顧你的生意呢。”

“奶孃。”趙沁輕喚了聲,私房這種事,豈能隨便口語。

宋澈心裡暗道:怪不得這麼“大”,原來是公主的奶孃。

“好了好了,都說江南暖和,為何我卻覺得比洛陽還要冷啊?還是快些帶我們去挑衣服吧。”老太監催促。

賀秋趕忙喚來了車駕。趙沁與老太監、肥婆上了車,蘇州軍在前引路,大內侍衛則候在公主車駕旁,在宋澈的指引下,一行人浩浩蕩蕩向城北出發。

雲水坊雖已關門,琴若卻一直住在裡頭,平日也會有夥計輪值照看,若有客人上門,重新開門便能做生意。

宋澈早已差人先到雲水坊通知,當車駕抵達坊間門口時,琴若領著兩個女店員,恭恭敬敬站在門口。

琴掌櫃特地添了妝容,戴上了平日裡覺得輕浮的金銀首飾。她的端莊美麗,是不輸公主的。

“哎呀,蘇州的街道可真不平坦,馬車坐墊也硬,一路顛簸下來,屁股都疼了。”老太監就似個“大茶壺”,剛下車便捶腰抱怨。

賀秋上前賠笑臉:“招待不周,還請李公公見諒。近段日子安置沿海流民,州府財政有些緊缺,才叫這路破舊顛簸,我也曾上書至京都,卻一直都未得到回應……”

老太君扶著下巴,輕聲道:“聖上近來龍體欠安,一小小州地的文書,哪兒有精力查閱啊?不過……這事兒我若記性好,倒可以向聖上提一提。”

賀秋拘禮道謝。

一個老太監,官不過七品,卻讓五品州令點頭哈腰,僅僅因為他能在皇帝身邊說上一句話。

“賀大人何時變得這麼卑微了?”宋澈低聲笑問。當然,也有故意嘲諷的成分。

賀秋板著臉道:“不卑微能要來錢麼?還是說增加你們的賦稅啊?”

坑中央,不坑地方,是個好官!

侍女攙扶奶孃與公主下車,來到私房鋪面門口,奶孃抬頭王賀匾額唸了一遍:“蘇州城內的秘密……公主,倒是個有趣的名字。”

趙沁“嗯”了聲。

“公主殿下,我們蘇密不止有私房,還有許多款式的成衣,也一併進來試試吧?”

琴若含笑將趙沁請入店鋪。

老太監也想跟進去,宋澈卻含笑將他攔了下來,“對不起李公公,因涉及到隱私,男士不得入內,您老若覺得冷,不如到對面的雲水坊,邊飲熱茶邊等?”

老太監哼了聲,“好久沒人當我是個男人了”大步走向雲水坊。

京城來的人,真是矯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