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給我搔首弄姿!”

沈文君揚起木屐便真要打。

柳湘兒趕忙遁入水中,捧著臉蛋兒嘿嘿發笑,“是姐夫他愛看嘛。”

宋澈趕忙收回目光,抬頭望著天花板,“連毛都沒長齊的小姑娘,有什麼可看的……”

“姐夫好討厭喲!”

我他媽……

“那我走?”

宋澈起身便要走,沈文君卻將他拉了回來,“哎,你莫要與她一般見識,這丫頭刁蠻慣了。”

“就是就是,姐夫千萬莫跟我客氣了。”

柳湘兒半張臉埋進水裡,“咕嚕咕嚕”不停往上吐泡泡,一雙大眼睛狡黠又明亮。

沈文君這時道:“對了,明日大年初三,杭州的孃家人要上蘇州來團年,順便將去年珠寶行賬本拿來核對,咱可得好生接待。”

杭州孃家麼……

自老太君死後,周氏珠寶便被宋澈收購,算算日子,已有半年沒去過杭州,也沒見過那貌美如花的小姨子周雅昭了。

“沒問題。”

……

大年初三。

孃家人如約而至,拜年禮一車接著一車送進沈宅。

周雅昭徹底變了,她已不再是那個做事說話唯唯諾諾的小女人,她變得更自信,更果敢,也更漂亮了。

至此,

宋澈浴池裡又多了一位美嬌娘。幾個女人一臺戲,將牌桌架在水池中,邊泡溫泉邊搓麻將……有錢人的生活,就是這麼質樸無華且枯燥。

大年初四,初五,蘇州城內各權貴邀請函不斷,宋澈除與加盟的各布行、經銷商吃過一頓酒,其他都一一回禮婉拒。

大年初六,事留餘慶。

相比於元日,古代人似乎更看重“上元”,也就是正月十五,新年首次滿月——

“天上應明月,地下昇華燈。”

要問哪裡花燈最賞,非帝都洛陽莫屬。

如今西北戰事消停,抗倭節節勝利,今年慶典必定隆重。

初六正午,吃過午飯,宋澈拖家帶口,如約趕往碼頭,打算坐寧國公主的船,一同前往帝都洛陽,看洛超,賞花燈,慶佳節。

“姐姐,姐夫,你們快點兒……哇,這便是公主的船麼?好大,好大啊!”

對於地方人而言,天子腳下的帝都,神聖又令人神往。

反正這次去洛陽,是為了旅遊玩耍,公主又不收船票,只要想去都可行。

婆家這邊有沈文君,琴若,柳湘兒,孃家那邊有表姐周慧與姐夫唐溫,周雅昭,外帶芙兒與可可兩個侍女,以及六名為開設錢莊分號的夥計;

姜雲天在淮南抗倭中屢建奇功,京師早有聖旨,讓他年後進京,登堂入室,皇帝親自授封官爵。

原本宋澈還擔心,這一大家子人,除了自己與唐溫之外全是女眷,到了京城沒人保護。

有姜雲天一路,他便放心多了。

為感謝公主的同乘之恩,宋澈贈送一百匹綾羅,三十件私房,五十罐珍珠白玉膏,並且此次船上所有人花銷,都由他一人掏腰包。

河風蕭瑟,寒氣依舊。

姜雲天面色凝重站在船頭,似乎有了意中人,就是不太一樣,他一改往日的放蕩不羈,裹一件藏青色錦袍,高大挺拔的身材就好比衣架子,反倒不是人靠衣裝,而是衣靠人裝,長年累月練武所培養出的剛毅氣息。

宋澈若是女人,宋澈都愛他。

“升官發財,迎娶白富美,這三樣你都佔了,為何還悶悶不樂?”宋澈笑著走上船頭。

姜雲天輕聲道:“廖兄昨日臨別時告訴我,趙沁乃是當朝帝姬,皇帝最寵愛的女兒。”

一個浪跡天涯的遊俠兒,得了些的戰功,豈敢窺探當朝公主的美?

“這世上絕大多數人都跟你一樣,沒有愛情時想愛情,當愛情來臨時又畏畏縮縮,然後失去了又追悔莫及,給自己留下一生的遺憾。”

宋澈拍了拍姜雲天的肩膀,笑著問道:“要不,為愛衝鋒一把?”

姜雲天偏頭望著宋澈,許久才問道:“你說要送我天底下最美的女人做老婆,其實我一直都當那是個玩笑。”

“兄弟之間,不開玩笑。”

“可你總得圖點兒什麼,好讓我心安理得。”

星河般的眼眸,目光伶俐如刀,姜大俠從來都不是莽夫,他只是義無反顧地信任朋友。

這話是不好回答的,若有所圖,便不是朋友,若無所圖,更讓人不信。

“我是個商人,不圖點兒什麼,似乎對不起自己的身份,”宋澈欣然說道:

“第一,是報答你的救命之恩;

第二,是兌現兄弟間的承諾;

第三,呵呵呵,待將來你我有了子嗣,訂個娃娃親,做真正的兄弟親家。”

“哈哈哈……”姜雲天仰天大笑。

江湖豪俠,向來是一笑免恩仇。

“哈哈哈……”宋澈也仰頭大笑。

“還有沒有沒上船的,要起航了!”

艄公大喊,水手揚帆。

“請等一等!”

就在舷梯將要收走的那一刻,見一個揹著包袱的藍衣女子,大聲向船頭招呼。

盧菇?

“姑爺,小姐,能否也載我一程?”盧菇跑上碼頭時,已累得氣喘吁吁。

“這是我家員工,捎她一個吧。”宋澈與水手點了點頭,心裡卻好意外,盧管事向來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家中又有老母親要照顧,她如何要去洛陽?

沈文君與琴若,到舷口將力竭的盧菇接上船來,同樣好奇:“盧菇,你怎麼也來了?”

“小姐,我……我想去涼州尋夫!”盧菇喘著氣說道。

其實早該如此了,老在家裡等,荒廢了青春,還不如主動去尋。

“你呀,終於開竅了。”沈文君又問道:“那家中劉母該怎麼辦?”

盧菇沉默了片刻,溼潤了眼眶,低聲說道:“自那日姑爺給了劉威些銀子,他又去賭坊輸光了,得知此事後,本就身體不好的母親病情加重,年初一剛過便與世長辭了……”

“啊?”沈文君驚訝:“發生這麼大的事,你為何不來說呀?”

盧菇含淚搖頭,“家裡的那些糟事,已勞煩小姐夠多,過年本是喜慶日子,豈能來打擾小姐您?所以我並未發喪,只簡單料理了老母后事。”

琴若手絹為她擦淚,感嘆道:“雲水坊裡,就你命最苦。”

宋澈走過來說道:“原本劉母在時,你為她守孝,如今她已亡故,你也可以徹底解脫了。”

“嗯……所以我才決定去涼州尋夫,恰好小姐你們要去洛陽,便打算隨你們一程,”盧菇又愧疚望著沈文君,致歉道:“對不起小姐,以後我不能再為雲水坊做事了……”

沈文君輕輕一嘆,卻不是為失去了一個好員工,而是擔心涼州路途遙遠,兇險未知,其夫又生死未卜,哪裡又尋得到呢?

苦命的女子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