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整活兒,根本不需要花裡胡哨,衣服一脫,膀子一敞,往釘床上一趟,大石頭往胸口那麼一蓋,下去便是一悶錘,只聽“啪!”一聲響,石頭碎成兩半截。

壯漢起身撣去身上灰塵,除釘子壓出的幾道紅印兒,幾乎是毫髮未損!

“好!”

“嘩啦啦……”

賞出的銅錢猶如雨下。

壯漢整的都是狠活兒,沈文君與周雅昭這倆大家閨秀,是又菜又愛看,一到緊張環節時,便狠狠掐著宋澈胳膊,埋頭不敢看,只敢問:“掉了沒!掉了沒!他舌頭被割掉了沒……”

搞得好像很期待人家舌頭被刀片割掉一樣。

宋澈苦澀道:“人家舌頭沒掉,我肩膀快被你們掐腫了,依我看咱們還是去聽小曲兒吧,這些都太狠了,怕你們晚上做噩夢……”

沈文君與周雅昭將頭搖成了撥浪鼓,說什麼都得將這兩兄弟絕活兒看完。

矮個子玩的花樣要比壯漢溫柔些,他自稱在嶗山上與神仙學過幾手奇門遁甲,鎖骨神功,空碗生水什麼的,總之外行人看熱鬧,內行人看門道。

除了那些從小苦練的硬活兒宋澈整不來,一些撩妹用的小魔術他也是信手拈來。

“諸位看好,我手中有一隻空碗,只要我將這紅布一蓋,咒語一念,它便能生出水來!”

“若你真能變出水來,咱們賞錢少不了!”

“好嘞,那各位看官,您們睜大眼睛且看好了!”

矮個子將紅布往碗口一蓋,左呼右喚,口裡唸叨:“四海龍王聽我令,快快注水我碗中!”

而後,他又將碗呈至沈文君面前:“這位公子,你對著碗口,大喊三聲水來!那水自然便來!”

“真的?”沈文君為此還專門清了清嗓子,大喊三聲:“水來!水來!水來!”

“水來咯!”矮個子將紅布一揭,一碗涼悠悠的清水盛滿在碗中,矮個子將清水挨個灑了一圈兒,“諸位看官您們瞧,這水是不是來了?”

“好哇!果然是神仙門徒!太厲害了,當賞!當賞!”沈文君當即便要從袖中取出銀兩。宋澈卻摁住了她的手,大聲道:“變水有何稀奇,我還能生出錢來哩!”

眾看客目光齊聚於宋澈身上。

矮個子也道:“金木水火土,五行之中‘金’最難搬,公子真的會此搬金之術?”

宋澈淡然一笑,“不瞞你說,我也曾經去崑崙山學過幾手神通,諸位若是不信,且看我如何生錢。”

反正是玩玩兒,趁著大家有興致,露兩手熱鬧熱鬧也無礙。

宋澈從地上拾起一枚銅錢,放置於掌心間,公之於眾:“大家可看好,如今銅錢在我右手,只要吹一口氣,它便能憑空消失。”

眾人瞪大眼睛。

宋澈握緊拳頭,學著模樣神叨叨了兩句,將拳頭遞給沈文君,笑道:“來,沈兄,吹一口氣。”

沈文君配合著吹了一口氣。

宋澈緩緩敞開拳頭,哪裡還有銅錢的影子?

沈文君抱著宋澈手掌,翻來覆去也沒找見,“銅錢呢?你變哪兒去了?”

宋澈笑道:“被財神爺取走了唄。”

這時有人質疑:“多半是被他藏在左手裡了,你可敢將左手也攤開。”

宋澈攤開左手公之於眾,自然是空空如也。

眾人一陣唏噓。

“宋兄,這可是人家的賞錢,你可不能變走了,快將它變出來還給人家。”沈文君說道。

宋澈卻道:“銅錢明明在你身上啊。”

“我身上?”沈文君上下摸索了一番,堅決搖頭:“不可能,不可能,我身上都是元寶,從來不帶銅錢的。”

“這這兒!”宋澈作勢在沈文君髮髻上一抓,指尖攆著的不是銅錢又是何物?

“嘿!真神了,你何時將銅錢藏進我頭髮裡的?”沈文君撓著頭,百思不得其解。

“還不算完呢。”宋澈當眾將銅錢再次攥入了手中,遞給周雅昭說道:“周兄,你再來吹一口氣。”

周雅昭紅著臉吹上一口。

宋澈後退兩步,高舉著拳頭,神秘一句:“諸位看好了,別眨眼,下面便是見證奇蹟的時刻——”

他緩緩開啟掌心,銅錢早已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錠銀元寶。

“一枚銅錢,變十兩銀子,簡直是財神爺附體呀!”

“公子可願收徒教我這生錢之術?”

霎時間,掌聲雷動,人聲鼎沸。

唯有那童氏兄弟一臉苦澀,矮個子道:“公子啊,您的手法小人甘拜下風,可您錦衣玉食,小人卻得靠這場子吃飯吶……”

宋澈哈哈一笑,“接著!”將銀子拋給矮個子,“戲法兒不錯,當賞。”

兄弟倆捧著銀子,喜笑顏開,連連致謝。

宋澈帶攜兩位佳人,在讚許聲中走出人群。

除了勾欄瓦舍裡的喧囂,西湖邊有更靜美的風景,放蓮花燈,遊船唱晚,倚欄聽風,坐亭品茶,多數是成雙成對兒的年輕人,主打的便是一份愜意與浪漫。

沈文君買了一大筐蓮花燈,愛人,摯友,父母,外婆,凡所認識的,在意的,都請了平安符。

“但願何香蓮父女莫要在牢房裡遭罪……”

蓮花生燈,隨波逐流,她便站在岸邊,靜靜地欣賞,衷心地祈願。

“二位小姐,奴婢……奴婢可算找著你們啦!”一個小丫鬟,氣喘吁吁跑了過來,是梧桐苑新派的侍女,記得她叫做小環。

“小環,怎麼了?”沈文君接住丫鬟問。

“老太君,老太君她……”

“外婆她出事了!”

“不是,不是……”小環深吸了一口氣,“老太君她正午便派人來通知,叫您們晚上赴家宴,說有很重要的事要宣佈!奴婢聽了訊息便出來尋你們了,這一天腿都要走折了……”

“重要的事?”沈文君疑惑地望向宋澈。

他們三個,兩個是外孫,一個是庶女,除非逢年過節,極難吃上一頓家宴吧?

宋澈笑著問周雅昭,“小姨,你多久沒上桌吃過家宴了?”

周雅昭搖了搖頭,從遺憾神情中可以看出,應該是從來沒有過。

一個從來都沒上過桌的庶女,突然被叫上了桌,這還不重要麼?

“回周府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