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鳳川縣一路往北就是琅琊山,路途頗為遙遠,幾十裡的路可得走上好一陣。

別看鳳川只是一個縣,實際上轄境還真不小,要不然一個租田令也不會統計出來那麼多荒地。

邊關的縣遠比內地的縣要大得多,這裡大部分割槽域都荒無人煙,百姓們只在一些交通便利、土地肥沃的地方聚居。

說起來這還是顧思年第一次離開縣城這麼遠,之前他頂多出城看看那些無人耕種的荒地。

邊關到底是邊關,比想象中的還要荒涼。

盛春時節看不到太多綠意,反而黃沙碎石遍地,飛禽走獸罕見,些許雜草艱難的從石縫中探出頭來,想要被那一縷陽光普照。

這些土地一點也不適合耕種,所以別看地廣,鳳川縣每年的稅賦少的可憐。

遠遠望去,群山與平原交錯,一股蒼涼、蕭瑟油然而生。

若不是要剿匪,這對來自種花家的顧思年來說倒是難得一見的美景。

“年哥,快到了!”

小六子突然插著腰,氣喘吁吁的伸手一指前面的黑影:

“那就是琅琊山。”

“唔,是座大山啊~”

一座大山拔地而起,山勢起伏、連綿不絕。

怪不得以往派人來剿匪都無功而返呢,別說幾十號土匪了,就算幾百號人一頭扎進這座山裡,那也是神龍見首不見尾,完全找不到蹤跡。

顧思年回頭看了一眼人群,趕了一天的路,兄弟們已經累的夠嗆,一個個腰痠腿軟,氣喘吁吁,也就當過兵的武翔氣定神閒,走個幾十里路對他來說可是小菜一碟。

“大家再加把勁!”

顧思年高喝著給大家打氣道:

“咱們趕到山腳下就休息,到時候該吃吃該喝喝!”

“好!”

……

又是一個黑夜,漆黑一片的琅琊山樹影交錯,偶爾會有些許獸鳴在山中迴盪著,據說這山裡可是有狼的,膽子大的獵戶才敢來這裡打獵。

顧思年將大家休息的地點選在了一處山坳中,兩側有山石和密林掩護,可以遮擋火光,相對而言比較隱蔽。

“噼裡啪啦~”

“噼啪~”

山坳中燃起了幾堆篝火,眾人或席地而坐、或盤腿倚靠的圍在火堆旁,烤著一些乾糧用以飽腹,還有些漢子大口大口的往喉嚨裡灌著水,刀槍棍棒全都靠在樹幹下。

就在剛剛,先一步來山中查探情況的曾凌川幾人也與大部隊匯合了,這一片原本就是大家事先約定好的碰頭地點。

“怎麼樣?”

顧思年滿懷希冀的問道:“有什麼收穫嗎?”

一行八人,兩人一組混進琅琊山,顧思年琢磨著多多少少能弄點有價值的訊息才對。

曾凌川有些喪氣的搖了搖頭:

“讓大人失望了,我在林子裡轉悠了兩天,啥都沒發現。

這琅琊山也忒大了。

唉~”

“我們也沒啥發現。”

“我也沒有~”

幾人都搖了搖頭,顧思年的心情也在一片搖頭中沉了下去。

難不成明天帶著人滿山坡的找土匪窩嗎?

想要在山裡找土匪,那和大海撈針沒什麼兩樣,要是找個十天半個月,慕大人的女兒還能活下來嗎?

“咳咳,顧大人,小的倒是有些收穫。”

終於,一道小心翼翼的聲音響了起來,所有人都齊刷刷的看向了開口說話那人:

楊峰,縣城的衙役,三十來歲,身子骨還算健壯,是宋平頗為賞識的一個手下。

因為他早年是城外的獵戶,來過琅琊山,所以這次探路宋平就把他派了出來。

顧思年目光一亮:

“什麼收穫,趕緊說說!”

楊峰輕聲道:

“昨天小的在林子裡轉悠,偶然發現了一串腳印,像是剛踩沒多久,我就順著腳印一路追尋。

然後我就看到了兩名男子,扛著野雞,拿著棍叉,本以為他們是進山打獵的獵戶,可他們不出山,而是一直往山裡走,小人覺得可疑,就跟著他們。

再後來他兩鑽進了一片林子,樹木太過茂密,視線很差,小的又不敢跟太近,結果就跟丟了~

我在林子外守了老半天也沒人出來,那兩傢伙不知道去哪了。”

楊峰有些尷尬的撓了撓頭,畢竟人是自己跟丟的。

曾凌川雙手抱胸,思索道:

“若是獵戶,打到獵物應該回家才是,可他們偏偏往深山裡走,那就說明他們不是獵戶!

很是可疑啊!”

武翔叫嚷了起來道:

“這大山裡,不是獵戶就只能是土匪了!”

顧思年贊同的點了點頭,這兩個神秘人能把獵戶出身的楊峰繞暈,肯定極為熟悉這裡的地形,十有八九就是土匪。

顧思年開口問道:

“那地方離這遠嗎?”

“不是很遠,往東走上兩三個時辰,有片楊樹林就是。

我就是在那裡跟丟的。”

“兩三個時辰麼~那還好。”

楊峰畏畏縮縮的問道:

“顧大人,這算不算是有收穫?”

“算,當然算!”

有眉目總比沒眉目好,顧思年笑道:

“楊大哥辛苦了,若是真的找到匪窩,抓到土匪,肯定得給你記個頭功!”

“嘿嘿,謝顧大人!”

楊峰咧嘴一笑。

曾凌川開口問道:

“大人,咱們現在怎麼辦?”

“這樣。”

略微思慮了片刻的顧思年說道:

“明天選幾個好手,順著路線再摸一遍,大隊人馬先在這裡休整。

如果楊樹林背後真的是土匪老巢,咱們就先摸摸地形,回來再叫人動手也不遲!”

“好!”

顧思年的意見獲得了眾人的一致同意,他自己也拍拍屁股站了起來:

“那就這樣,接下來幾天怕是有的忙了,大家早點休息,養足精神,準備剿匪!”

看著抬腿往外走的顧思年,小六子疑惑道:

“咦,年哥,這麼晚了你去哪?”

顧思年瞪了他一眼:

“撒尿!”

……

可能是覺得挨著紮營地撒尿不太好,顧思年摸著黑,一溜煙的走出了好遠,最後找了棵大樹準備動手。

“窸窸窣窣~”

可就在這時,側面的灌木叢裡傳出了一片詭異的聲響。

“誰!”

顧思年眼眶一凝,滿臉警惕,目光直勾勾的看向了不遠處的灌木叢,手裡還多了一根木棍:

“誰,出來!”

“我看見你了!”

“別,別動手。”

略顯清脆的嗓音響起,還真有一道黑影從灌木叢裡鑽了出來。

“你是誰?”

藉著微弱的月光,顧思年模模糊糊看見了一張年輕的面龐,臉上烏漆嘛黑,灰塵汙漬左一塊右一塊的,身形也十分瘦弱,比自己矮了半頭。

這傢伙的衣服好像不合身,鬆鬆垮垮的,肩膀的位置一直耷拉著。

黑影似乎有些畏懼,扭扭捏捏的說道:

“我,我叫小木,是,是附近的農戶,跟著父親進山打獵的,走散了。”

“小木,獵戶?”

顧思年將信將疑的看著他,這膽小的模樣哪裡像是獵戶,可也不像是土匪,哪有膽子這麼小的土匪?

“這位大哥,我父親不見了,能不能幫我找找我父親。”

小木的語氣中還帶著哭腔,不過這聲音聽起來怎麼有些尖銳呢。

“不見了?你自己一個人在深山老林裡怎麼找?”

顧思年白了他一眼:

“實在不行就先跟著我們,等天亮了幫著你找找。”

這人看起來瘦瘦弱弱的,沒啥威脅,顧思年的警惕不自覺的放鬆了一些。

“你們?”

少年帶著疑惑的問道:

“你們是做什麼的?”

顧思年自然不可能說出實情,只是隨意的應道:

“我們是路過的商人,正好在山裡休息。

行了,你就別管了,等天亮了再找人,一個人在山裡要是遇到狼,你可就得暴屍荒野了~”

聽到有狼,少年的身體明顯僵硬了許多。

“我先解個手,憋死小爺了~”

顧思年自顧自的轉過身去,準備開閘防水。

可就在這一剎那,他感受到背後有一陣寒風猛然襲來。

顧思年嚇了一跳,渾身汗毛豎起,忙不迭的一側身子,剛剛好看到有一個尖銳的物件撲了個空。

自己要是再慢半分,這玩意就得扎進自己的後背。

“你做什麼!”

顧思年怒目圓睜。

無冤無仇的,這傢伙怎麼突然朝自己發難?

少年一擊未中,明顯變得有些慌亂,但還是壯著膽道:

“土匪,你是不是土匪!”

“打死你!”

少年咬著牙,尖銳物體掉了個頭,再度逼近了顧思年的身前。

“呸,老子是官軍,哪來的土匪!”

顧思年氣急敗壞,見這傢伙冥頑不明,只好被迫反擊。

一偏頭、一抬手就掐住了少年的手腕,力氣極大的顧思年讓少年覺的有千斤重壓住了自己的手腕,尖銳物體再也不能前進分毫。

直到現在顧思年才看清這是一根簪子,裝飾的倒有幾分精美。

大男人的怎麼會隨身帶根簪子?

當然了,顧思年也沒多想,另一隻手順勢拍向了少年的胸口。

“砰!”

“啊~”

一巴掌下去,顧思年陡然感受到一陣柔軟,很詭異的感覺,讓他一蒙。

隨之而來的就是一聲尖叫:

“你,你,流氓!”

“流氓!”

顧思年目瞪口呆:

“女,怎麼會是女的~”

那自己剛剛那一巴掌拍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