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四衛的這一番話,委實不給蘇二強面子。

就算是蘇二強再怎麼“老實”,這次也氣得夠嗆。

一個大男人,好端端的,會去當倒插門嗎?

在這個年代,人們對於當倒插門的男人,總是有許多成見,這也就導致這些上門女婿,總是覺得腰桿子挺不直,背後少不了被人說閒話。

蘇二強本來臉漲得通紅,但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愣是把火氣憋住了。

老太太吃著蒜泥白肉,來自於味蕾上綻放的美好感受,讓她的火氣平息了一點。

她花了好大的力氣,才剋制住心底的怒火,用一種淡淡的語氣道,“老二,老大,待會你們去趟老二媳婦的孃家,趕緊把她接回來。”

老太太有句話沒說的是,馮素芬她老孃苗愛花,就是一個黑心爛肺,壞到流膿的老太太,誰知道她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實在不是老太太故意揣測別人,實在是苗愛花的前科太多了。

以前就有硬是把馮素芬留在孃家,老蘇家不拿出點東西來,就不讓馮素芬回來的事情。

當初這件事,還在整個蘇家村,流傳成一樁奇聞軼事。

老太太自詡精明一輩子,就栽在了這個二兒媳婦上。

早知道這樣,就算老二當初怎麼求她,她也不應該放馮素芬進來。

一想到二房這一攤子事情,就算是老太太也有點不耐煩。

橫豎也快分家了,到時候他們老人都跟大兒子過。

兒孫自有兒孫福。

且由著他們折騰去吧。

聽到老太太的吩咐,原本正吃的一臉享受的蘇大軍和蘇四衛,連忙點頭。

開玩笑,老孃都發話了,還有誰敢不聽?

等到吃完飯,開始收拾碗筷的時候,蘇清風不知道為什麼,心跳的有點快。

他朝外面看了一眼,眼見這大晚上的,又開始下了紛紛揚揚的大雪,天寒地凍的,走山路的時候,不知道要受多少罪。

而蘇四衛身上的傷勢剛好了沒多久,要是在苗愛花家裡起了什麼衝突……

蘇清風喊了一聲,“奶,我也跟我爹出去逛逛唄?”

“這黑燈瞎火,冰天雪地的,有啥好逛的?你要是一定要去,記得把你爺那件軍大衣套上,外邊冷,你身子還沒好全呢……”

聽著一連串的碎碎念,蘇清風沒覺得有多煩,反而覺得親切。

他拿起蘇正國的軍大衣,披在身後,笑著回了一嗓子,“行,知道啦。奶,我先走了。”

聽到腳步聲音逐漸遠去,老太太從灶房鑽出來,神色有些憂慮。

等看到一邊的蘇二強,見他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那火氣喲,根本控制不住。

老太太一腳踢到他屁股上,沒好氣道,“你要是沒死,就給我跟上去!到底是你媳婦,還是別人媳婦,連線她回來,都要別人接?!”

蘇二強被踹了個大馬趴,聽到老孃的語氣,知道她這是真發飆了,連灰塵都來不及撣,急急忙忙地跑上去,跟受氣的小媳婦似的,跟在蘇清風這個侄子的屁股後面。

老太太見到這一幕,又是忍不住磨牙。

等這次從苗愛花家回來,她非得給老二好好緊緊皮子。

在離開蘇家村之前,蘇清風腳下卻突然拐了個彎,來到了趙友糧家裡。

趙友糧家裡正吃著晚飯,醬燜的芸豆,烀爛的土豆,這就是簡單的一餐。

根本沒有老蘇家的蒜泥白肉,也沒有高湯燉酸菜。

然而,這才是這個年代的常態。

蘇清風身後的幾位,不知道他這是打算幹嘛。

倒是蘇四衛面露沉思狀,似乎已經明白了什麼。

就見蘇清風探出一個腦袋,笑呵呵道,“趙叔,吃著呢?”

趙友糧媳婦的臉色有點不好看。

誰家專門挑吃飯的點上門啊?

蘇清風也知道這事做的不厚道,但是沒辦法,他笑了笑,“叔,我有事跟伱說。”

眼瞧著是正事,不是過來蹭飯的,那女人的面色好看一點。

趙友糧是村裡的外來戶,平常跟村裡人的交際沒那麼熱絡,見蘇清風主動找上門來,還有點疑惑:

“咋了?是狗崽子出啥事了嗎?”

蘇清風簡短地說了一遍自己的來意,想讓趙友糧牽著狗,陪他們去一趟馮素芬的孃家。

雖然說話的時候,蘇清風有所掩飾,沒有將家醜外揚,但是趙友糧看向蘇老二的眼神,還是不免有些詭異。

這老蘇家個個都是人才啊。

以前有蘇四衛這個二流子,還有馮素芬這個往孃家搬東西的,家裡的老太太,也是村裡有名的潑辣人,那張嘴跟刀子似的,直戳人心窩。

趙友糧覺得,蘇清風待在那裡,每天過得都挺熱鬧的,這一出出大戲,簡直讓人應接不暇。

想到馮素芬老孃,曾經的光輝戰績,趙友糧倒是能夠理解蘇清風的擔心了。

這單槍匹馬闖敵營,是不可能的,總得叫上幾個幫手吧?

想著,他利落地答應了一聲,回到屋裡,拿起一塊地瓜,帶著那條鄂倫春獵犬,就往外走。

後面的屋子裡,傳來趙友糧媳婦的聲音:“菜都不吃了?”

趙友糧一揮手,“有事,不吃了!”、

大雪灑落在大山上,萬物都裹上一抹素色,藉著趙友糧手裡的電筒光亮,依稀還能看見山上野獸的腳印。

只是走著走著,趙友糧突然皺起了眉頭,“這裡有人走過。”

他們現在是在山的外圍,有人並不罕見,但是現在是大晚上,這時候不在炕上躺著,出來在山上瞎折騰什麼呢?

趙友糧懷揣著疑惑,朝那腳印走近,卻看見一個鬼鬼祟祟的男子提著褲子,一臉驚恐地叫出聲:

“他孃的,啥玩意?”

蘇清風湊近一看,神色比那男人更驚奇,忍不住喊了一聲:“黎景?”

黎景一愣,“蘇清風?你大晚上不回家,跑這兒來幹啥?”

可以,這很先發制人。

蘇清風瞅了他一眼,“這句話……應該我問你才對。”

一聽這句話,黎景有些不好意思,但面上還是梗著脖子:“知情院的茅房太臭了。”

他寧願拉在山上,也不想去那破地方排放五穀輪迴!

還別說,山上除了冷了點,但抬頭就能看見星星,空氣中還有一股淡淡的雪松氣息,條件不知道比知情院裡的好多少。

蘇清風沉默了。

他想了那麼多,都沒有想到,居然是這個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