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看著那些髮圈,撇撇嘴。

她都多大把年紀了,咋還能戴這種花裡胡哨的東西?

她絕對不是因為羨慕!

老太太面上一副淡定的樣子,端著搪瓷碗喝水,但是終究掩蓋不住心裡的好奇,一雙眼睛,總是止不住地往袋子裡瞅,但愣是什麼也沒看見。

老太太倒也不是非貪圖什麼禮物,就是想看看孫子的心意。

馮素芬都有一個髮圈,她總不能差吧?

蘇清風看著老太太的樣子,心底暗笑。

他故意沉住氣,從袋子中,摸索到那雙小靴子,鞋子剛好是老太太的碼數,隨後慢悠悠地將靴子往外拿。

靴子表面的小羊皮光潔鋥亮,沒有後跟,是貼心的平底設計。

小老太太摸到靴子內裡的時候,發現這裡甚至比靴子外面的皮質還要柔順,甚至還帶著絨毛特有的溫暖感。

她小心翼翼地摸著,生怕自己這雙粗糙的手,將這靴子摸壞。

小老太太心頭滋味莫名,想說些什麼,但又不擅長講什麼煽情話,想要像往常那樣,說蘇清風亂花錢,但卻又真的說不出口。

她雖然沒去過省城,但是小老太太也有自己的資訊來源,她這一雙眼睛,不僅看人毒,看東西也毒。

這靴子一看就不是鎮上的貨,連縣裡也不一定有,說不定就是省城,甚至是滬市的緊俏貨色。

蘇清風能拿到這種東西,只怕費了不少關係,花了不少錢票。

再說……這靴子,是真送到老太太心裡了。

這大冬天的,就算是穿棉鞋,有的時候,也覺得腳凍得跟冰塊似的。

這鄉下的棉鞋,哪裡比得上城裡的靴子來的洋氣又暖和。

除夕夜大晚上的,老太太險些被感動的眼淚汪汪。

這可真是兒子的福沒享到,操勞了一輩子,臨老了,反而孫子的福先享受到了。

拿出一雙靴子後,眾人都以為結束了,結果令人沒想到的是,蘇清風居然又拿出一雙,顏色稍微亮一點、柔和一點的小羊皮靴,除去顏色,單看款式,這兩雙幾乎是一模一樣。

蘇清風咧著嘴笑,“買了這些東西,我把一個多月的工資全花完了。不過現在看來,沒買錯。”

老太太聽到這話,嘴角微微抽搐。

一個多月的工資!

那得有多少啊!

蘇清風現在是八級廚師,雖然肯定不如八級工,但是廚師不僅受人尊敬,工資也高,一個月三十五塊肯定有。

那可是整整三十五塊啊!

就這麼沒了。

老太太是又心疼又高興。

一衝動,她就拿起小碗,一口飲下白酒。

老爺子抽旱菸的動作一緩,有些委屈,“誒!這是我的酒!”

好不容易過年小酌一口,他還等著細細品嚐呢。

結果這婆娘倒好,直接虎了吧唧的一口給幹了。

另一邊,白靜也翻來覆去地看著手中的靴子,還挺高興的。

錢沒了再攢,但心意是難得的。

要不是礙於人多,她甚至都想要親自上腳試試。

以前這種東西,她見多了。

但是在這個年月裡,又是兒子在除夕夜送的,白靜被感動的不行。

等到夜深了,黎景直接帶著倆小姑娘,出去放鞭炮了。

等十二點一過,各家各戶噼裡啪啦地響起鞭炮聲,其中以老蘇家的聲音最為密集響亮。

蘇清風就透過窗子,看向外面小院的雪地上,村裡的一群小屁孩,圍著逢夏和寄秋打轉,在她們放禮花炮的時候,露出驚歎的聲音,一個個的,都是資深的捧哏專家。

寄秋還在那做起了“小買賣”。

因為禮花筒最稀奇,所以它理所當然地受到了更多人的歡迎。

寄秋透過手持禮花筒放炮,放一發,就上交一塊水果糖,等禮花筒全放完的時候,她兜裡的糖塊幾乎都快滿出來了。

除了水果糖之外,還有些零零碎碎的東西,像是松子、核桃、瓜子花生之類的東西。

閒來無事,吃這些也能填飽肚子。

蘇清風看的正熱鬧,就見門口突然突然有一道人影,遮住了光亮。

定睛一瞧,才發現,這不是別人,正是小老太太。

她走到蘇清風身邊,拿出一個紅包,也不管蘇清風的推拒,一把塞在他枕頭底下。

蘇清風有些無奈,“奶,我都工作了,還拿什麼紅包啊,都是大人了。”

老太太哼笑一聲,“什麼大人?你都沒結婚,算個屁。紅包裡也沒多少,裡面就是我和你爺的一點心意,拿著吧。還有,今天晚上別開啟,放在枕頭下,明天早上醒來,再開啟。”

蘇清風知道老太太的脾氣,就是倔,

就算現在不拿,遲早有天也會想辦法塞給他,還不如現在直接拿了。

至於什麼他還只是大人的話,蘇清風覺得,這些不過是說辭罷了。

真當他結婚了,就老太太那嘴硬心軟的性子,指不定過年還會給他紅包。

好不容易送走了老太太,蘇清風剛準備躺下,眯一會覺。

但虛掩著的門,又被敲響了。

走進來的是白靜,她隨意聊了一會,就又神色自若地走了,蘇清風像是想起什麼,一掀開枕頭,不知道什麼時候,枕頭下面,居然又多了一個紅包。

這下子,瞌睡算是醒了。

橫豎怎麼也睡不著覺,蘇清風乾脆和衣躺在床上,繼續進入系統空間,練習手藝。

系統空間內依舊是冷色調的環境,根本沒有因為是過年,而顯露出一絲一毫熱鬧的痕跡。

蘇清風看著灶臺前,那教學人影,熟練的整雞脫骨的手法,忍不住睜大了眼睛。

這可真是及時雨啊。

白天的時候,蘇清風雖然目不轉睛地學習林端陽的手法,但是他畢竟是人,不是神。

不可能在時間短暫,且從未上手實踐的情況下,就能將整雞脫骨這樣的手法,練習的完美無缺。

此時有了近距離反覆學習的機會,蘇清風幾乎是如飢似渴地盯著畫面中的人影,接著,就把手上出現的雞如法炮製。

當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後,蘇清風的手法,也從一開始的青澀,再到熟練,最後甚至隱隱有了一種舉重若輕,信手拈來的趨勢。

雖然有些地方仍然不夠完美,但如是被林端陽知道,蘇清風現在的手藝,只怕會驚得說不出話來,最後感嘆一句妖孽。

正月初一。

這一天可不是走親訪友的好日子。

民間認為這個日子走親戚,是不吉利的。

蘇清風享受著難得的假期,興致頗好地在廚房裡做起了黏豆包。

這個東西,上次去囤年貨的時候,也買來吃過,可惜太拋費材料了。

不過好在今天是大年初一,老太太昨晚又收穫了一雙小平底靴子,心情頗好,特地大方了一回,開啟櫥櫃和地窖,一家子齊心協力黏豆包。

只是吃的時候,他們還是不由自主地,將手伸向蘇清風做的豆包。

沒辦法,明明是一樣的調料和餡,偏偏他做出來的就是要好吃一些。

兩個小姑娘坐在門檻上,吃著甜甜的豆包,曬著難得的太陽,好不自在。

新的一年,吃的第一個東西,就是黏豆包,這也從另一種意義上,寓意著今年,日子將會過得紅紅火火,甜甜蜜蜜。

偏偏這時候,王桂花扭著水桶腰出來,看見倆丫頭片子一副自在的模樣,心底冷哼一聲。

不值錢的小丫頭也配吃豆包?

給她家的金蛋吃還差不多。

今天是初一,她打扮的花枝招展,特地穿上了鄧小雅給她帶來的大花襖,一條灰撲撲的大棉褲,以及那雙有些破舊的短靴。

要不是她現在年紀大了,王桂花甚至還會在兩邊各扎一個麻花辮。

在她看來,那叫一個洋氣。

正巧隔壁的嬸子在院子裡餵雞,見王桂花那件大花襖,有些羨慕,“桂花啊,你這大花襖襯得臉都白淨了許多,樣式那麼新,是小雅給伱的吧?”

王桂花聽到這話,心情有些莫名。

但絕對不是高興。

這件衣服是鄧小雅的沒錯,但卻是鄧小雅穿膩了,嫁到城裡後,覺得土,這才丟給王桂花。

只是對外,王桂花總是炫耀,是鄧小雅特意孝敬她的。

所以面對鄰居的恭維,王桂花非但沒有感到高興,反而有一種心虛的感覺。

雖然王桂花家裡一攤子爛事,鄧小雅和何家之間,也是鬧得不可開交,先前更是因為鄧小雅找姘頭的事情,讓村裡人都有些鄙視。

但是鄧小雅最終還是嫁到城裡去了。

在蘇家村的大部分人看來,這已經算是飛黃騰達,過上好日子了。

那大娘有意和王桂花拉近距離,那是誇得唾沫橫飛,從王桂花身上的襖子,誇到褲子,又誇到腳上的皮靴。

她下意識地忽略了皮靴的老舊和上面的劃痕。

王桂花聽著,只覺得心氣舒緩了一些。

但是很快,她這一口氣,又堵在了喉嚨口。

因為……小老太太出來了。

她的腳上,也有一雙靴子。

但是無論是從低調的款式,還是細膩的皮革光澤,都在說明,蘇家老太太腳上的靴子,可比王桂花腳上的,不知道要好多少倍。

許是王桂花那裡的聲音有點響,小老太太下意識地看了她們一眼。

王桂花不知道怎地,突然覺得臉上火辣辣的疼。

就好像被人扇了一巴掌似的。

這一刻,她甚至開始埋怨鄧小雅了。

明明都嫁到城裡去了,為啥還不買雙全新的靴子。

憑啥老蘇家的那個死老太婆都穿上了新鞋,她還只能穿剩下的。

尤其是這鞋子還有些偏小,平時穿著的時候,只覺得緊繃繃的,極其不舒服,在外面走一天,回到家後,腳後跟都是血。

正月初一,本來應該是高高興興的日子,王桂花心裡又不舒服起來。

她不怕自家日子過得不好,她怕別人家的日子,過得比她家好。

尤其是老蘇家!

真他孃的走了狗屎運了。

……

正月初二。

這天大清早的,老太太又忙活開了。

比起昨天可以睡懶覺的日子,今天基本上所有人都忙活開了。

因為……今天是姑爺回門的日子。

老太太生了四個兒子和兩個閨女。

除卻被拐的老三,老蘇家在當時,也算是人丁興旺的一家了。

老太太本人也不重男輕女,對待倆閨女在村裡頭也算是不錯,只是人心難免是偏的。

就跟老太太雖然嘴上總是嫌棄蘇四衛,但是平日裡做事還是會有心偏袒小兒子一點。

小兒子,大孫子,老太太的心頭寶嘛。

老太太當年懷小女兒的時候,老三剛好被拐,老太太當時確認了這訊息,就氣得幾乎吐血,整個人一下子暈厥,送往醫院。

等到醒來以後,她整個人幾乎都沒有什麼精氣神了。

還是那時候,醫院裡剛好檢查出,老太太懷有兩個月身孕,老太太才從那種恍惚的狀態中抽離出來,轉而將對三兒子的思念和愛,都寄託在了小女兒身上。

等到生出來的時候,更是千嬌萬寵,就算家裡窮的當褲子,也是一天一個雞蛋養大的。

這也就造就了小女兒有些負面的性格。

聽到這裡的時候,蘇清風終於忍不住問白靜:“娘,那大姑二姑叫什麼名字啊?”

白靜一邊慢悠悠地用火鉗撥弄著柴火,一邊緩緩道,“你大姑叫蘇麗萍,嫁給了一個大姑爺,會趕山打獵,日子過得還算可以。就是嫁得遠,不方便回來。”

“至於你二姑,她叫蘇麗梅,嫁給了鎮上的中學老師。當初出嫁的時候,在咱們村可轟動了。”

嘴裡面說著轟動,但白靜的臉色卻是淡淡的。

蘇清風猜測,也許是那二姑嫁出去的時間晚,那時候他老孃已經進門,接觸過這個二姑了。

單看白靜這波瀾不驚的反應,就知道她老孃對於這個二姑,並沒有那麼大的好感,甚至說不定還有一些不好的回憶。

蘇清風也不吭聲了。

默默地坐在一邊烤火。

今天還輪不到他來做菜。

就在這時候,門口突然傳來了爽朗的笑聲,“清風呢?來給大姑瞧瞧,聽說病都已經大好了,還有了鎮上的工作,娘嘞,這小子可真爭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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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