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許政陷入深思的時候,幾個孩子圍繞著蘇清風,已經親親熱熱地擠在一起。

說他們是父子倆,還有點不合適。

因為蘇清風看起來年輕,不像是有這麼大孩子的年紀。

看起來……倒是像哥倆。

哥幾個,一大幾小的,圍繞在一起,不時發出驚歎的聲音。

“哇,清風哥哥,這醬料真好吃。配烙餅真香!”

“我覺得烙餅裡面卷著煎蛋吃更香!再抹上一遍蘑菇肉醬,簡直可以吃兩張!”

兩張?!

許政看著臉還沒一張烙餅大的二祿,很懷疑這小子是不是平時就沒有吃飽過?

還是說……他只是單純想要吹捧蘇清風?

許政覺得後面的那種可能性很大。

直到……他看到二祿真的一大口一大口地,把兩個烙餅吃進肚子後,許政驚訝得嘴巴都快塞下雞蛋了。

他連忙跑到二祿身邊,摸著他微凸的小肚子,有些憂慮,“二祿,你肚子漲不漲?有沒有想吐的感覺?”

二祿仔細思考了一下,認真道,“爸爸,烙餅真好吃,我覺得我還能再吃一個。”

眼見二祿不僅沒事,反而活蹦亂跳的,許政的一顆心,總算是放下來了。

但同時,他心裡越發愧疚難過了。

作為一個父親,他甚至還比不上蘇清風敏銳,能夠估量出二祿的食量。

這豈不是說,這麼多些日子來,二祿一直都沒有在真正吃飽過?

許政簡直就想要扇自己一巴掌。

他再轉過頭去,就看到三壽小心翼翼地往烙餅上,塗抹一種特殊的醬料。

細細聞去,這醬料還有一股子甜味,但是甜味之後,又有著淡淡的辣感。

這又是啥玩意?

許政皺著眉頭,覺得有點像延吉那邊的特色甜辣醬。

他腦海中剛冒出這麼一個念頭,就聽到三壽脆脆甜甜的聲音。

“哥哥,這個醬料真好吃,你怎麼做出來的呀?甜甜辣辣的,嘶……好好吃呀。”

看著小壽被辣得微紅的嘴巴,蘇清風不禁感嘆,這姑娘看上去柔柔弱弱,軟軟糯糯的一團,沒想到居然還是個辣妹子。

雖然這個甜辣醬,為了迎合老蘇家的口味,沒有太多辣味,比起真正的甜辣醬來說,差遠了。

但是小壽作為一個初次接觸“辣”的小姑娘來說,居然能吃的面不改色,簡直就是天選之子啊!

但是小孩子畢竟腸胃虛弱,不能吃太多刺激性的東西。

所以蘇清風只讓小壽吃了一點甜辣醬,就堅決地不給她多吃了。

小壽睜著一雙圓溜溜的杏仁眼,看上去可憐巴巴的,讓人心軟。

蘇清風險些就要上她的當,答應她了。

他暗暗咬牙,難道仗著可愛,就可以為所欲為嗎?

他蘇清風是這種人嗎?

就在這個緊要關頭,蘇清風急中生智,將手一指,指在了許政的身上:

“小壽,你看伱爸爸也眼巴巴地看著你呢。他也想要吃這個,小壽願不願意和爸爸分享?”

小壽看了看啃了幾口的烙餅,又看了看許政,神色有些猶豫,就在許政的老父親心快要崩碎,懷疑對於小壽來說,究竟是爸爸重要,還是一塊烙餅重要的時候,小壽終於說話了……

“給,給爸爸!”

許政臉上浮現了燦爛的笑容。

軟包內的一行人簡直沒眼看。

只是當許政咬下一口烙餅的時候,他的臉色一下就紅了!

好辣!

他忘記自己吃不了辣了!

宋凌志看熱鬧不嫌事大,還在一邊起鬨,“小壽真乖,你爸爸感動得眼眶都紅了呢。”

小壽聽完,也煞有其事地點點頭。

心裡還有點美滋滋的。

方繼東和謝寶祿看著這一幕,樂呵到不行。

以前沒接觸許政的時候,只以為這個大廠長威嚴不近人情,沒想到近距離接觸後,他還有這麼尷尬的時候。

就在軟包內,氣氛一片祥和的時候,過道上傳來腳步聲,聽聲音,有點像是低跟的小靴子。

軟包的門被敲響,傳來黎雅有些驚惶的聲音:“老許,你在裡面不?”

聽到黎雅的聲音,許政原本滿臉的好心情,頓時有些收斂。

原本坐在蘇清風床鋪上的三個小孩,也往蘇清風背後躲。

顯然對於他們來說,黎雅這個名義上的母親,還不如蘇清風這個外人。

蘇清風的床鋪,剛好是靠窗最裡面的位置,再加上蘇清風一個大男人坐在那裡,一時半會不注意看,還真看不到那三個小孩。

就在許政開啟門的一瞬間,黎雅就嘟著嘴抱怨起來,“老許,說真的,我真沒見過這樣的孩子。我不就出門買個飯的工夫,這三個孩子就跑沒了。”

“我算是知道,這個年紀的孩子有多皮了。這火車上都是人,也不知道有多少拍花子,就這麼瞎跑,萬一出事怎麼辦?”

說著說著,黎雅發現,許政一直沒說話,而是就這麼靜靜地看著他,銳利的眼神,彷彿能夠將他整個人都看透。

本來就心虛的黎雅,這下子就更加心虛了。

謝寶祿看不慣黎雅那樣子好久了,當時就回了一句,“買什麼飯,要花一個小時啊?我尋思著,餐車那裡也沒有那麼多人買飯吧?”

他的表情似笑非笑,帶著一種莫名的戲謔,讓黎雅感覺,自己就好像是個笑話一樣。

她忍不住移開目光,視線恰好對準蘇清風所在的床鋪。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蘇清風的床鋪上漏出個小腳丫,這腳丫子看起來不大。

黎雅心中忍不住惡意揣測起來。

蘇清風不會有孩子了吧?

雖然明知道這種想法,基本上不怎麼可能,但是黎雅只要一想到黎冉和蘇清風之間的關係,再看到那個腳丫,她心中就有些暗喜。

看來黎冉和蘇清風的關係,也就一般吧。

鬼知道這小孩究竟是誰家的?

到底和蘇清風有沒有關係?

聽說鄉下結婚都早……

正想著,那隻腳丫似乎覺得有點癢,動了動,然後就探出一個腦袋來,那張臉……恰好就是大福。

圓圓的,白白的臉,以及三兄妹如出一轍的杏仁眼。

黎雅的笑容,一下子就僵硬了。

合著……一群人都把她當傻子耍,在那看笑話呢?!

她的胸脯不斷起伏,臉部微微漲紅,但最終,還是把氣憋下來了。

她不是傻子,從許政的眼神中,她已經能夠感受到,以前的信任再慢慢消磨,再這麼無理取鬧下去,只怕夫妻倆的關係,永遠都不可能修復。

她有些僵硬地露出一個微笑,“原來你們都藏在這兒呢,我說怎麼到處都找不到你們。大福,你是哥哥,下次出門前,記得跟我說一聲,媽媽帶你們去。”

二祿低下頭,微微嘟囔了一聲,“你才不是我們媽媽……”

這一句話,除了幾個小蘿蔔頭,也就蘇清風能聽見了。

他頗有些同情地看了許政一眼。

許廠長在外面風光無限,沒想到在家裡,居然是老婆孩子之間的受氣板,不過偏向誰,家裡都會變得亂糟糟的。

這日子過得還真是糟心。

別說蘇清風這麼想了,就連其他人都不約而同地冒出這個一個念頭。

至於許政……作為當事人,他的這種感受更為強烈。

最終還是許政換了個話題,“你怎麼找到這兒來了?”

說到這個,黎雅就有些來勁了。

“我聽說廠裡面的罐頭賣出去了,你就來這個軟包慶祝,怎麼樣?是水果罐頭賣出去了嗎?”

黎雅有些興奮。

在她眼裡,這水果罐頭能賣出去,應該還有她的一份功勞。

孰料許政居然搖了搖頭,露出一抹笑容,“是紅燒肉罐頭賣出去了。紅燒肉罐頭的成本高,但是同樣,售賣出去的利潤也高。”

“同時,老宋還和東方紅三號列車的餐車負責人,談好了一筆交易,由紅崗鎮食品廠負責給他們提供肉罐頭。”

“經過這次,不僅開啟了國內的銷路,挖掘出火車上的市場,同樣還開啟了國外的銷路。哪怕沒有廣交會,咱們這次也不會是空手而歸。”

聽到許政滔滔不絕的話,黎雅的神色一下子就僵住了。

怎麼會是紅燒肉罐頭?

國內人就算了,但是那群外國人是傻子嗎?

她僵硬地擠出一個笑容,“挺好……挺好……”

有了黎雅在這裡,氣氛總歸不大對,許政只是略微坐了一會,就帶了媳婦孩子回軟包去了。

剩下的幾人面面相覷,都沒有說話,但是一切又似乎在不言之中。

列車上的洗漱條件極差,尤其是廁所那裡,蘇清風試著往那走了走,差點就要吐出來。

而且現在的火車廁所是直排式,有時候停靠的時候,蘇清風去鐵路沿線走了走,結果回來的時候,臉都是綠的,險些吃不下飯。

後來乾脆如無必要,就不去廁所找罪受,另外洗漱什麼的,都草草打理一下。

說起來,蘇清風反倒有些羨慕早早下車的燕老爺子了。

燕老爺子在膠東那一站的時候,就下車了。

蘇清風覺得這老爺子還挺有意思的,除此之外,還有點神秘,在他們的交談中,老爺子很少透露自己究竟是幹什麼的。

蘇清風也識趣地沒有問,只是臨走時,一老一少還揮手告別,一個答應給他寄東北的大醬,一個答應給他寄風乾的海鮮。

弄得方繼東和謝寶祿都羨慕的,口水嘩啦啦地掉。

這可是海鮮,平常在省城都很難弄來。

蘇清風倒是運氣不錯,坐趟火車,都能認識這樣的忘年交。

接下來的旅途,平靜而安心。

但是一路上,火車上的旅客,上上下下,越是靠近廣州,就能看到許多包袱款款的領導,除此之外,就連外國人的數目也多起來了。

那個花孔雀似乎對於上次的合同,還有些不滿意。

但是奈何合同已經簽訂,無法再次更改。

只是經過他多方打聽後,知道當初那個男推銷員,其實是個廚師,而且還是紅燒肉罐頭的設計者之一。

於是他就天天來軟包找蘇清風了。

他來幹什麼,其實大傢伙都清楚。

無非就是醉翁之意,就在蘇清風身上罷了。

蘇清風有能力,這洋人就想撬牆腳。

眼看哈維又敲響了軟包的門,宋凌志扯了扯嘴角,眼睛微微眯起,露出一個算計的笑容。

就見哈維走到軟包裡,先是照舊嫌棄了一下這逼仄的環境,然後就想走到蘇清風身邊套近乎。

卻見蘇清風沒有像之前那麼客套,而是拿出一副牌。

哈維露出感興趣的神色,“你這是……撲克牌?”

蘇清風瞅了他一眼,展開撲克牌中的一張,上面印著的,不是JQK,而是各種花卉中草藥。

簡單來說,這是經過中國化以後的撲克牌。

撲克牌上的國王、王后,那都是需要打倒的糟粕,是要禁用舉報的。

蘇清風是瘋了,才會在大庭廣眾之下,拿出這東西。

而像是經過中國化處理的撲克牌,玩一下也還是可以的。

哈維沒想到,華國居然也有這種東西,他在華國逛了這麼幾個月,還沒有和別人玩過這東西。

蘇清風看他的表情,就知道這貨心中在想些什麼。

為啥沒人和他玩這種?

就他那個臭脾氣,和屬狗臉的性格,說翻臉就翻臉,誰敢跟他搭在一起啊?

不過現在……就不一樣了……

說到底,撲克牌還是華國最先流傳出去的,撲克牌的前身,叫作葉子戲,是在宋朝時,民間流傳出去的。

蘇清風決定,讓這個花孔雀,在今天這個時刻,好好感受一下華國人民的熱情。

他將撲克牌打亂,然後帶著宋凌志、方繼東一起盤這個外國人。

謝寶祿有心參與,但是經過蘇清風和宋凌志等人之前的測驗,已經發覺,他的牌技臭得要命,只會拖累他們的計劃。

於是他只能心不甘情不願地站在一邊,默默觀察。

片刻後。

第一局牌,哈維贏了。

他撩了撩蓬鬆的金髮,有些無奈道,“這東西太簡單了,看一眼規則,就知道怎麼玩了。”

蘇清風一臉無辜,“唉,為什麼我就看不懂規則啊?這都是什麼玩意?”

哈維頓時被對比吹捧得滿足了,他嘴角翹起,一副過來人的樣子,“這還不簡單,我待會讓你一點。”

十局過後。

看著九輸一勝的局面,哈維繃不住了。

哈維金髮凌亂,咆哮道,“蘇清風!你還說你不會!騙子!”

第一更~今天早早的,表揚自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