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樾川一路開車都很快,好在寵物醫院離得不遠,中間也沒幾個紅燈。

他們把方片送去寵物醫院後,醫生快速安排了手術。

看著方片被推進去,時鳶的心都吊到了嗓子眼,生怕方片出意外,沒有一刻是輕鬆的。

今天氣溫本身也算不上高,可時鳶緊張的渾身都在冒冷汗,還伴隨著肢體的發抖,她覺得自己下一秒就要站不住了。

方樾川跟張澗打電話溝通完報警抓歹徒的事,一回頭髮現時鳶眼睛通紅,但臉色蒼白,不由擔心起來。

他走上前,溫聲問:“怎麼了,是身體哪裡不舒服嗎?”

時鳶情緒根本只是表面的穩定,方樾川一跟她說話,她就馬上繃不住了。

時鳶其實不想哭,可眼淚控制不住的掉。

她抬眸看著方樾川,眼睛好像無神,聲音也輕飄飄的:“方樾川,對不起,是我沒照顧好方片。”

時鳶很少哭,更別說是變成現在這副樣子,方樾川心一陣陣的疼。

他把時鳶摟進懷裡,一下一下撫著時鳶的後背,聲音十分柔和的說:“沒事,方片肯定會沒事的。”

時鳶埋在方樾川懷裡,終於放肆的哭了出來。

方樾川知道她心裡難受,也沒阻止,就讓她靠在自己懷裡放聲大哭,發洩出來總比憋著強。

*

方片一共被捅了五刀,傷口有深有淺,血也流了不少,不過幸好都沒有捅到要害。

經過幾個小時的手術,醫生說方片脫離了生命危險。

時鳶這才鬆了一口氣,像被過度拉扯的彈簧,失去了本來的活力。

現在已經很晚了,方樾川看時鳶狀態一直不好,所以說:“方片已經沒事了,醫生會照顧好他,我帶你回家休息休息吧。”

時鳶搖頭,眼神有些不聚焦,可語氣固執堅定:“我不走,我要留在這。”

方樾川顰眉,擔心道:“你都沒吃東西,一會胃該難受了。”

時鳶抬眸看方樾川,心裡憋悶的情緒順著淚水從眼中流了下來,她有些崩潰的問:“你為什麼不怪我,為什麼還要關心我?”

方樾川展臂把時鳶緊緊摟在懷裡,輕聲安慰:“時鳶,別自責,這不是你的錯。”

人就是很奇怪,面無表情的聽別人謾罵,卻會淚流滿面的接受安慰。

*

方樾川把時鳶帶回了磬柳灣,給時鳶找了套自己的衣服,讓她去洗澡,順便把沾血的衣服換下來。

時鳶哭完反倒冷靜了很多,但她也沉默了很多,大多數時間一言不發,不知道在想什麼。

趁時鳶洗澡,方樾川去廚房煮了兩碗麵,期間張澗打來電話,說歹徒已經抓到了。

這人是個慣犯,因為連環盜竊有過不少案底,前不久剛出來。

方樾川神情漠然,眼底情緒晦暗陰沉,冷聲對張澗說:“我不想再看見他活著出來。”

張澗心領神會,應道:“是。”

等時鳶出來,方樾川把面盛上桌,說:“吃飯吧,今天太晚了,先隨便吃一點。”

時鳶沒應聲,拿著筷子慢吞吞的吃。

她情緒很不正常,方樾川在一旁看著,完全放心不下。

一碗麵,時鳶磨磨蹭蹭就吃了不到三分之一,方樾川哄著她才吃了小半碗,感覺已經是極限了。

今天發生的事就像做夢一樣,卻又那麼漫長,時鳶像被耗盡了心力。

方樾川知道她需要好好休息,吃完飯後就帶時鳶回臥室睡覺。

他把時鳶摟在懷裡,說:“睡覺吧,等明天我們再去看方片。”

時鳶這才點點頭,以一種蜷縮的姿勢靠在方樾川懷裡,慢慢睡去。

……

時鳶睡得很沉,但睡得一點不安穩,她一直在做噩夢,精神高度集中,比醒著還累。

從高中畢業之後,時鳶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做過這個夢了。

睡夢中,她好像又回到了那個讓她這輩子都不想回憶的夜晚。

陳舊的老房子裡傳來許多令人煩躁的雜聲,東西破碎的聲音,醉酒男人的謾罵,以及女人絕望的哭訴和黑桃是不是的吠叫。

時鳶站在房間門口,把黑桃叫到自己身邊,一臉平靜的看著媽媽和又一次喝醉的爸爸爭吵。

楊綺嫣流著淚,撕心裂肺的質問:“你不是說不會再喝酒了,也不會再賭了!”

時俊民喝的臉通紅,用勁把楊綺嫣推倒,說話都不太利索:“你管老子呢。”

“媽媽。”時鳶趕忙上前扶楊綺嫣。

黑桃衝著時俊民狂吠:“汪!汪汪!”

時俊民覺得吵,顰眉咒罵:“這死狗叫什麼叫,再叫我把你賣去狗肉店。”

楊綺嫣隨手抹了抹眼淚,對時鳶說:“你和黑桃回房間睡覺,聽話。”

時鳶被楊綺嫣推回了臥室,可外面的爭吵一直都沒有結束。

她抱著黑桃坐在床邊,像往常一樣等時俊民拿錢離開,或回房間睡著,這樣就安靜了。

可今天的爭吵比以往都要激烈,時鳶等了許久也沒等到結束。

就在她快要睡著的時候,突然聽見一道悶悶的聲響,客廳沉默了幾秒,傳開時俊民慌張的聲音:“老婆!”

時鳶心一跳,趕忙跑去客廳,看見楊綺嫣倒在桌邊,頭後面流了好多血,直直僵在原地。

黑桃可能聞見了血腥氣,衝著時俊民叫的更狠了,外面甚至傳來鄰居的罵聲。

“大晚上的,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時俊民怕黑桃的叫聲引來其他人,兇惡的說:“死狗,我讓你別叫了!”

時鳶從驚嚇中回神,急忙對時俊民說:“你快打120叫醫生來。”

時俊民卻猶豫了:“她不會死了吧?”

時鳶不敢相信會從時俊民嘴裡聽見這種話,不過她早該知道的,不能依靠這個沒用的男人。

她從楊綺嫣口袋裡掏出手機,想給醫院打電話。

在這期間,時俊民還一直跟她說:“你媽媽是自己不小心摔倒才撞到桌子的,聽見沒有!”

時鳶拿著手機,眼眶紅紅的看著眼前窩囊的男人,當真是恨到了極點,惡狠狠的說:“你為什麼不死在外面!”

時俊民火氣一下上來了,破口大罵:“你個小蹄子,老子辛辛苦苦養你這麼大,你竟然盼著老子死!”

他說著想上前打時鳶,黑桃則是護在時鳶身前,一邊叫一邊不讓他靠近。

外面鄰居又開始叫罵:“再不安靜,我可要報警了!一點公德心都沒有!”

時俊民現在草木皆兵,聽見說要報警,他瞬間慌不擇路之下拿起桌上的水果刀,當著時鳶的面捅在了黑桃身上,鮮血瞬間留了出來。

看著這一幕,時鳶覺得天都要塌了,大聲叫道:“黑桃!”

外面鄰居的聲音越來越大,似是要過來。

時俊民也終於清醒過來,看著滿地的狼藉,扔下刀狼狽的跑了。

鄰居趕到時,看著房子裡的景象,人都傻了。

凌亂的客廳,一個清瘦的小姑娘坐在血泊裡,緊緊抱著生死未卜的媽媽,看著一旁奄奄一息的黑狗,崩潰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