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裡,李玄正待繼續研究,卻忽地感到了一種難以想象的飢餓感。

五臟六腑空空如也,小腹裡怕是什麼都沒剩下了。

李玄恍然。

這等秘武一旦修行起來,真就是度日不知年。

門一關,哪知門外春和秋?

不過...他既然沒被餓死,那看來頂多就幾天吧。

他快速邁步而前,開了密室之門。

門外月光如洗,已過中天,顯是三更之後。

螢蟲受驚,從長草間飛起,化作一點點繞枝而行的晶瑩的綠...

“餓死了,餓死了。”

李玄這一脫離修煉氛圍,飢餓的感覺越發清晰。

他什麼也不顧地直奔到膳堂。

此時李家寂靜無比。

李玄跑入膳堂,想著無論有什麼趕緊弄點先墊墊肚子。

可一到堂中,卻看到桌上擺放著一個五層餐盒。

他抽開盒屜,卻見五層竟是分別放了菜肉,至於主食卻是白粥。

他伸手一摸,略有錯愕,只因那粥碗竟是...尚溫。

...

...

許是聽到了膳堂動靜,不一會兒就有值夜的護院拎著棍子跑來。

結果往裡一看,卻見是披頭散髮的大少爺,護院驚喜道:“少爺,您出關了?”

李玄一邊喝著粥,一邊含糊不清地問:“過幾天了?”

“十天,足足十天了,夫人和少夫人都悄悄從側邊小視窗看過您,然後吩咐人不可打擾。”護院道。

“十天?”

李玄真是一點感覺都沒有。

可轉念一想,一來他受魔血侵襲,念頭爭鬥,幻出烊銅地獄小鬼根本圖,這確實好像花了很久時間。

二來,他觀想那根本圖,感受其中奧妙,也是不知花了多久。

再後,他睜眼,卻已感到周身氣血濃郁,身體舒暢如若貫通。

怎麼說呢?

這感覺...如今想想,好像是軀體被打通了,十二經六合,便是“此軀生沸血,一氣蕩六合”。

他可以隨意調動氣血,覆蓋向心中所思之處,甚至往外蔓延,附著在武器之中,這也導致原本軟噠噠的線鋸直接邦邦硬了,有種從線鋸變成電鋸的感覺。

而之前,林解牛之所以能控制那腰間的長鉤,使其如若出洞毒蛇、狩獵猛虎,便也是這個道理了。

李玄念頭閃過,又邊嚼著肉,便問:“這些菜...”

那護院道:“啟稟少爺,這些是少夫人給您留的,說是怕您萬一半夜出關,腹中飢餓。少夫人又怕您過於飢餓又大吃大喝傷了身體,故而才燉煮了白粥留下。”

李玄微微一笑,道了聲:“知道了。”

那護院告退。

李玄一頓將餐盒裡的菜全部吃完,卻又覺得不過癮,便又自己跑到灶前,生柴燒火。

同時,他從鉤繩上取了十幾串臘肉,連帶著膳堂裡還有的蔬菜山貨一起丟到大鍋裡給燉煮,眼見旁邊還有雞蛋鴨蛋,他又一口氣打了二十個蛋進去。

許久,鍋蓋“噗噗”響了起來,熱氣不停掀著鍋蓋。

李玄取了筷子直接站到鍋前,直接吃了起來,待到蛋和蔬菜吃完,那邊的臘肉也差不多了。

他大快朵頤,連一鍋湯都喝完了,卻發現肚子撐是撐了,但卻沒有那種飽腹感,就是總覺得有些不得勁。

這種感覺很怪,就是明明肚子都快撐破了,可卻覺得依然沒吃飽。

李玄想了想,忽地跑開,去密室暗閣中取了那“丹魚”,再復回膳堂,稍作烹煮,便覺丹香混雜著魚香撲鼻而來。

他嗅了一口。

這一口,他就懂了。

原來,想要進補,只靠普通的食材已經不行了。

他三下五除二解決了丹魚,一股火炎般的熱流湧遍周身。

飢餓感...終於消失了。

李玄有種終於回到了正常的感覺。

...

...

李玄吃完後,扭了扭脖子,伸了個懶腰,走出膳堂,神清氣爽。

而就在這時,他聽到遙遠的夜風中飄來了樂聲。

不是琴聲。

似笛如簫,但細聽,卻又覺比笛簫更多了幾分空靈。

李玄飛身而起,落在屋脊,循聲而去。

沒多久,他就看到了坐在李家觀景塔最頂端的少女。

少女白衣,長槍如避雷針般插在身後瓦隙裡。

她靠著那槍,長腿舒展,閉目低眉,唇兒湊在個小葫蘆般的樂器在輕輕吹奏。

少女是魏瑤。

樂器則是壎。

壎聲,空靈而安靜,卻又透著無法抑制的淡淡哀傷。

雖有哀傷,卻無殺意,很是平和。

魏瑤似有所感,忽地停下動作,抬頭看向遠處,和李玄四目相對,卻是隻對了一下,便拔槍,轉身下了塔,不知所蹤。

...

...

李玄又回到自己內院,本想著在側屋睡一宿,可卻見自己主屋的窗戶還亮著。

油紙被溫馨的淡黃燭光照明,也因此印出一道倩影。

是田媛。

田媛手捧著個繡繃,正低頭似在刺繡。

李玄忽地想起一句話“無人問我粥可溫,無人與我立黃昏”。

可是,有人日日為他留溫粥,有人深夜猶然待他歸。

一股難言的暖意,自是油然而起。

他走至門前,輕輕叩門,又道了聲:“媛兒。”

窗後那倩影頓了頓,急忙把繡繃擱一邊桌上,然後匆匆從窗上消失。

吱嘎~

門扉開了。

田媛從門裡匆忙出來,看了一眼李玄,卻見他披頭散髮,周身竟還有幾分血氣,擔心從雙眼裡流淌而下,可到嘴邊卻是平平淡淡一句:“我喚丫鬟給你燒水去。”

李玄輕輕點頭,然後走入屋內,看向田媛在做什麼。

這一看,他有些發愣。

因為繡繃上的刺繡竟有些歪七扭八。

但細細去看,這繡其實繡的並不差,只不過繡的線有問題,所以才顯出歪七扭八的雜亂感。

一會兒,田媛回來後,李玄好奇地問:“娘子這繡的是什麼?”

田媛抿唇笑道:“妾身在古書見過一種繡法,便想著試驗一番,以讓李家布莊推陳出新。”

李玄是真沒想到自家娘子這麼來事兒,便問:“那是什麼繡法?”

“雀金繡。”田媛道,“熔融黃金,拉成縷絲。

再取雀羽,編織羽線。

兩者再融彩絲並捻,以制繡線。

以此繡線刺於衣裘之上,極為華貴大氣,今後相公為官,自需打點四方,若是取了這些雀金繡的衣裘,想來也能助相公一臂之力。

而我李家有此繡品,也能名聲大震,從府城,甚至是州城的各地布莊裡脫穎而出。”

說到這個,田媛雙目都有了光,“李家既有礦山,又有鐵匠鋪,火爐熔金,再抽出縷絲,只要得法,終是可以。只是...”

她看了一眼繡繃,道:“這是拿銅先試,才剛開始,所以讓相公見笑了。”

李玄看著自家娘子雙目放光地說著這些,柔聲道了句:“可便是如此,也得休息,都這麼晚了。”

田媛道:“日日思君,夜夜思君...”

空氣忽地安靜下來,兩人含情脈脈。

而沒有眼力勁兒的丫鬟則是打破了這氛圍,在遠處喊道:“少爺,少夫人,水燒好了。”

李玄道:“我先去沐浴,娘子...”

田媛神色嬌羞,一低頭,卻又抬眼,嗔了句:“你自去便是,和我說什麼?”

而待到李玄出了門,她這才褪去衣褲,只留了褻衣,然後鑽入了鴛鴦被褥。

...

...

小別勝新婚。

一夜雲雨不肯歇。

次日早,鴛鴦不肯榻上起,卻枕臂兒聊日常。

聊著聊著,李玄也明白了這十天發生的事。

前日,雄山縣新任縣尉已經走馬上任。

這縣尉乃是田家一名族人,名叫田運。

而知縣據說還在路上,需要一段時間才能到。

這意味著,蘇藏願還沒從百花府出發。

李玄若有所思。

而這哪瞞得過枕邊人?

可瞞不過歸瞞不過,田媛卻不曾說,不曾問。

李玄忽地鄭重道:“娘子,學業為重,今日天黑前,我想收拾書籍,負笈雲遊,四方求學,以備來年州城鄉試。”

田媛愣了愣,卻不吵不鬧。

李玄繼續道:“讀萬卷書,終不如行萬里路,我...我許是過些日子就能回來。”

田媛柔聲道:“夫君自去,學問第一。莫被兒女情長耽誤了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