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然相信你啦!阿曦最疼我,怎麼會煩?”

沈君曦方才是被她倏而優秀的演技忽悠著了,不由跟著無奈笑了出來。

她不會煩蘇天雪,只是心裡的事太沉,太多,單純地想思索會兒。

蕭宸來了就想試探。

原本喧鬧的一樓客廳被臨時清了場。

一位身形削瘦,穿著銀色軍甲的青年人夷然自若坐在樓下桌邊飲茶,見沈君曦等人下來,他起身拱手,

“南城中郎將墨英傑見過鎮國侯,見過宸王,不知兩位到來,末將有失遠迎。”

嗓音略顯陰柔。

沈君曦打量他一眼看向蕭宸。

蕭宸會意,雖然面色如常卻含著皇家威儀,寒聲問道,

“嗯,傅刺史人呢?”

墨英傑垂著頭回道,

“回王爺,上月山下來一幫亡命匪徒,在城外作惡多端,傅大人這幾日都在忙於處理此事。”

“惡人先告狀!你還好意思提剿匪?本夫人好心讓手下人幫你們滅匪,你竟然敢將本夫人的手下抓起來!你到底安的什麼心!”

蘇天雪受不住一問一答的官腔,如今腰桿子直了,全然不憋著的指著墨英傑鼻子開口教訓。

墨英傑見狀旋即半跪下身,抱拳看向沈君曦,誠懇說道,

“便是給末將一萬個膽子也不敢拿小侯爺的人,前日晚間末將是抓了一批來歷不明的江湖人,但全然不知道是不是夫人說的手下。

人雖說是城衛抓的,但案子卻並非末將審理,還望小侯爺息怒,明察秋毫。”

他面板很白,唇下有顆黑痣,外加眼角上剔,一雙鳳眸很是狹長,面相過分陰柔便一點也不像是武將。

蘇天雪根本就不吃這一套,疾言厲色的斥道,

“少在這裝傻充愣!本夫人有幾位手下身上有沈姓腰牌,你們這群該死的狗官,查都不查就要就定了明日問斬,當本夫人不知道?”

她當時接到土匪下山的訊息,便帶了人去,自己也在隊伍裡,不過蒙了面罩。

因為輕功是真的一流,見局勢不好,就讓姐妹們不行就亮出身份,先逃走了。

畢竟她身份特殊,萬一被抓進去,丟的可是沈君曦的臉。

沒想到,深夜打探到的卻是姐妹們即將被問斬的訊息!

這才立刻回京搬救兵,昨日沈君曦又正好在宮裡,等的她都急死了。

蕭宸聽蘇天雪直接開罵,微微蹙眉,原想開口卻見沈君曦目光輕輕柔柔的落在蘇天雪身上,心思便是,由著她罵。

“夫人,下官奉命抓人,至於如何處置,不在下官職權之內啊。”

墨英傑一派委屈的模樣,他是南城護城中郎將,奉的是管轄整個幽州的刺史命令,不管審案定罪。

蘇天雪幾步上前,奪過墨英傑腰上掛著的黑鐵鏈鞭,

“狗官還敢狡辯!你當時用鞭子抽女人也是奉命行事?!土匪那麼多你不抓,專撿著為民除害的女子抓?分明就是官匪一氣,欺壓百姓!”

她見不得墨英傑裝傻充愣,說著就甩出一鞭,狠狠的抽在了墨英傑肩膀上。

蕭宸心下錯愕,但沈君曦臉上依舊不起半分波瀾。

她什麼都不說,安靜的站在蘇天雪身後,顯然護短到了極致。

興許在沈君曦眼裡,只要蘇天雪出氣,砍了墨英傑也算不得什麼。

蘇天雪要不是看到姐妹受難,真不至於在書院哭成那樣。

而她哭成那樣,當沈君曦心裡不疼嗎?

這世上,沈君曦用心在意的人,不多。

一鞭子下去,蘇天雪算是出了口惡氣,心裡舒坦多了,她將鐵鏈摔在地上,狠狠威脅道,

“立刻帶本夫人去見人,本夫人的手下要是少了一根頭髮,定要你好看!”

硬捱了一鞭的墨英傑起身看向沈君曦,目光方才對上就避了過去,恭敬道,

“小侯爺,請。”

沈君曦走到墨英傑跟前,勾唇笑道,

“墨郎將眼力勁兒不錯,這第一次見面便能準確認出小爺,為見小爺下了不少功夫吧。”

墨英傑不敢抬頭,露出疑惑的神色,連忙回道,

“小侯爺說笑了,您容貌俊美無雙,被將軍接回京城的時候曾途經南城,不過幾月光陰,下官怎能忘了。”

難得沒套路成,沈君曦有些不快,淡淡道,

“去外面候著吧”

她知道事情不是誤會亦或者官匪一氣那麼簡單。

這墨家敢抓沈府的人,是有什麼仇怨,還是單純的想不開?還是蓄謀以久?

沈君曦牽過蘇天雪,攬過她的肩膀,輕聲叮囑道,

“你行事小心一些,不許跑出我瞧不見的地方。”

蘇天雪望著她,一雙優美漂亮的眼睛嬌媚的眨動著,貧嘴道,

“主子好霸道,不過人家好喜歡!”

沈君曦被迫汗毛都豎起來了,也幸虧早間沒吃飯。

按理說這麼多年早該適應,但完全沒有。

蘇天雪這廝,從小到大都喜歡與她和哥哥撒嬌,小時候,大家一起犯錯被關在暗室,蘇天雪不是往她懷裡鑽,就是抱著哥哥脖頸打死不鬆手。

每次都哭哭啼啼,讓他們兄妹兩人哄到嗓子都幹。

別提多好哭、膽小、粘人。

這兩人恩愛的令蕭宸眸底晦暗不明。

沈君曦足智多謀,能文善武,而蘇天雪樣樣都不太行,她究竟喜歡蘇天雪哪裡?

臨走前,沈君曦朝著老闆娘招了招手,低語一句,老闆娘連忙點頭道好。

*...........

南城州衙,兩座石獅雕惟妙惟肖,威武端正。

門前僅站著兩位衙役守門。

墨英傑解釋說道,

“這幾日正值休沐,值班的官員都隨著大人去剿匪了,因此在衙內的侍衛不多。”

沈君曦淡嗯一聲,跟著墨英傑繞過影壁,穿過辦案的正堂。

進入儀門時,走進一個極為富麗堂皇的花園。

飛簷青瓦,畫棟雕樑。

園內假山聳立,四季長青林木數不勝數,亦有群梅衝寒怒放,紅蕾碧萼綴滿枝頭,曲折迴旋廊道盡頭,一泓池水猶如明鏡,水榭高樓臨水佇立,夠大,夠闊氣。

“傅刺史是把御花園搬回府了。”沈君曦意味不明的稱讚一句。

墨英傑立刻回道,

“小侯爺誤會了,南唐叛黨百年前的曾以南城為據點,這院子早前便是如此,傅大人不忍其荒廢,便收拾出來招待客人。”

“小侯爺與王爺還請在園內稍等,下官這就去將牢中帶人上來。”

“本夫人與你一同,要是敢耍什麼花樣……”

蘇天雪急著見人,沈君曦卻抓住她的手,挑了下眉。

蘇天雪會意朝著墨英傑不耐煩道,

“行吧,你速去,記住本夫人的話!要你好看!”

……

墨英傑老實巴交的應下,帶著身邊侍衛退了下去。

蘇天雪朝著沈君曦問道,

“主子,你怕什麼,你可是大官,他還敢在你面前造次不成?”

沈君曦掃了眼庭院花草,難得有些苦口婆心的勸道,

“往前雖身在江湖,但人人都是藏著身份行事,有我在你身邊,你性子莽撞也就罷了,如今,身在京中,敵明我暗,沒有我在,你處處都不該大意。”

“哦,你的敵是誰啊?狗皇帝?”

蘇天雪好奇的望著她,沈君曦每天說的人名那麼多,具體是誰真不知道。

沈君曦心知說不通了,無奈的搖了搖頭。

而蘇天雪見到沈君曦身側有一簇有毒的龜背竹林,頓時來了興致。

她偷偷拿出一個小瓷瓶,悄悄去擠葉中汁液。

小動作被沈君曦看在眼裡,她輕笑,回了句,

“你小心傷了手。”

龜背竹的汁液毒性高,腐蝕性強,是下等毒。

上等毒指的是能不著痕跡的侵入體內,取人性命的毒。

毒性明顯,多數人都知道,自然是下等的。

“等會兒姐妹們要是安然無恙也就罷了,要是捱了刑,我就用這個辣他眼睛,讓那狗官生不如死!”

蘇天雪小心的取著汁液,嫉惡如仇的說道。

“好好好,天下數你最厲害。”

沈君曦望著她,敷衍的誇了一句。

一旁的蕭宸與長青幾乎就沒有存在感。

長青一直都恪守本分低著頭,沈君曦安排他什麼,他就做什麼。

他深記得自己的身份,偶爾抬頭,也是觀察四周,看看自家主子。

只是他的主子,那淺淺淡淡憂鬱的目光一直都落在沈君曦背上。

要是說心裡話,長青能肯定主子喜歡小侯爺。

只是小侯爺……似乎……真的喜歡可愛又仗義耿直的夫人。

很快,兩位衙門侍衛將一位穿著囚服,蓬頭垢面的女人扶了過來。

蘇天雪聽到腳步聲動作一停,高興的朝著長長的廊道跑了過去。

她望著長長的廊道再無其餘人,抓住了女人的枯黃的手,急問道,

“阿青?!其他姐妹呢?”

名叫阿青的女人抬起頭,她雙眸好似乾枯無神,泛白的唇乾裂起皮。

一道宛如蜘蛛網般紫紅色細紋,若隱若現的由她脖頸蔓延上右臉面頰。

她有氣無力的解釋道,

“門主……姐姐…姐妹們都在水牢裡,不知道為什麼就帶了我一人出來。”

蘇天雪呆愣愣的盯著她的臉,在徹底看清晰她脖頸處蛛網紋路後雙眸震顫不止,當下萬分恐懼的鬆開青兒的手!

一股濃濃的恐懼從靈魂深處蔓延,她顫顫巍巍的抬起自己掌心……

心臟宛如在頃刻間被人狠狠捏爆!

她的指腹方才有微微泛麻一瞬,望著一抹活生生的暗紅色正順著手腕下的筋脈鑽進身體裡。

她喉嚨忽然就被堵住了,眼眶瞬紅地盯著阿青……

聽到沈君曦走過來,蘇天雪大驚失色,猛地抬手,

“你先別過來。”

沈君曦腳步一頓,長眉微蹙,

“怎麼了?”

蘇天雪剋制著急促的呼吸,努力讓自己鎮定,喊道,

“讓你等下,你就等下!”

蘇天雪一點點撩開自己的袖子,那抹暗紅色還在繼續深入血肉。

嗜血蛛見光甦醒,微小似塵卻如螞蟥般會滲入人體吸血。

普通的嗜血蛛單體不會繁衍,不會傳染,猶如寄生蟲般存在,偶爾會寄生到人身上,但一副藥下去便能驅除殺死。

但她知道,川蜀境地千毒教培養的“嗜血螟蛛”會繁衍、會傳染。

螟蛛進入人體就會開始釋放麻痺大腦的毒素,不出一日就能在體內結出大量毒瘤。

兩日後令面板上佈滿紫青色的蛛網血瘤,幼螟蛛會從血脈中的瘤中冒出,快速吸乾人的血液,人便會跟著氣絕而亡。

蘇天雪知道這些,是因為她曾想混入千毒教,偷螟蛛與沈君霆一起研究破解辦法。

但那時候沈君霆就說,活蟲的毒便是解了,被吸乾精血的人也活不了多久。

殺了,杜絕其傳染是唯一有效的方法,勸她別琢磨這種傳染性極強的毒疫。

她嚥下恐懼,朝著離她三步距離的兩個衙門侍衛,命令道,

“你們兩個給本夫人過來!”

將人押過來就站到廊道兩邊的侍衛,朝著蘇天雪走了過來,卻不料蘇天雪於霎那間抽出腰間佩劍,心狠的抹了他們脖頸!

任其死不瞑目的倒在了血泊中!

幾乎是同一時間,不等處於虛弱怔楞中的青兒反應,同樣被她反手橫頸一劍,沒了生息。

蘇天雪望著青兒,強忍心中驚恐悲嗆,輕輕說了句。

“對不起。”

宿主氣絕則螟蛛亡,青兒已經被吸乾了,不可能還能救,而那兩個人是扶著青兒過來的,一定也被感染了。

沈君曦則被這一幕狠狠震驚住了。

只是還沒走一步,蘇天雪轉身,眼中含淚,以劍指她,

“你不許過來!”

沈君曦還能怕她嗎?

腳下生風,根本不帶停的。

蘇天雪情急之下就將鋒利的劍搭在脖頸上,後退威脅道,

“讓你別過來,你怎麼一點也不聽!你再過來,我就死給你看!”

“你中失心蠱了?突然發什麼瘋?”

沈君曦真的被嚇得不輕,她對歪門邪道的毒物研究不多。見蘇天雪忽然和瘋了一樣,一步都不敢走了,還老實地退了一步。

失心瘋是真不能激的。

大量的恐慌又絕望的眼淚湧進眼眶,她忍著不讓眼淚掉落,表情堅定,倔強的說道,

“你不許動,聽我說……我剛剛發現阿青中了毒疫,毒疫會傳染,你得想辦法把接觸過囚犯的人、周邊百姓,把所有人隔離起來,起碼三天,三天後死的就死了,活的便活了…你聽到沒!”

聽到毒疫,三人臉色均是一變。

蕭宸聽之驚心的走到沈君曦身邊,不論真假,他都不能讓沈君曦接近了。

毒疫。

是毒亦是疫。

瘟疫的傳播方式很多,毒疫也不例外,但瘟疫興許是天災,毒疫一定是人為。

“嗯,明白了,不過就算有毒疫,你也別害怕,冷靜些,先把劍放下……”

沈君曦像是沒有被嚇到,她沉穩地站在那裡,不管是神態還是語氣都溫柔堅定不驚慌,溫聲繼續道,

“你自己走過來,我不碰你,先讓我看看狀況,聽話。”

她的話裡有一種不容抗拒的命令意味,更帶著一股令人安心的力量,讓蘇天雪的眼淚一下就湧了出來,大顆大顆的眼淚像斷了似地順著她雪白的下巴滑落,她卻格外倔強的搖頭,

“你按我說的做就行了,我自己有辦法處理!”

蕭宸見狀蹙眉說道,

“小侯爺,此事有詐當是圈套,不如先去找墨英傑。”

沈君曦沒有看蕭宸。

她定定的凝視著蘇天雪的眼睛,試探性的又走了一步,

“有我在,毒疫算得什麼?你都提醒我了,我肯定會防備著,會以內力護著身體,染不上我,你別動讓我看…”

“宸王說得對!這就是圈套,狗官他想要你的命,連喪心病狂的毒疫都使了出來,說不準會禍害全城,哎呀……你……不許過來!”

她步步後退,驚慌求助的看向蕭宸,急喊道,

“宸王我真的已經中了毒,你快將我主子拽回去!也別找狗官了,帶她走!將她拽走!”

蘇天雪實在是太害怕了,她感受到已經一股輕微的疼痛從胸口蔓開,恐懼的不敢去想自己體內的情況,那毒蛛是不是已經在分泌毒液…準備誕下密密麻麻的血瘤……

她一步步的後退,緊張的手心發顫,劍便跟著顫,皎白細嫩的脖頸被鋒利的刀鋒磨蹭,蹭出殷紅的血來。

晶瑩剔透的淚珠不斷順著她下顎滾落,悉數融入了血色。

沈君曦耐心哄勸道,

“你冷靜點行嗎?傅家門庭也好,墨氏也罷,他們就算是為了自己的榮華富貴都不敢弄的滿城毒疫丟了身家性命,更沒必要拐這麼大的彎害我!說不準是你看錯了,你讓我來確定,先把劍丟下,萬一什麼都沒有呢?”

“全然不知道是不是真有其事就哭成這樣,故意讓人急?”

沈君曦醫術最高,她的話令蘇天雪產生了幾分猶豫,卻還是不依不饒道,

“那你看地下的死人,看你認不認識這種毒疫,我……我……先去天牢,你記得不許接觸旁的活人!”

她見沈君曦越逼越近,以劍抵著自己快步後退,簡直令沈君曦要急瘋過去,恨不得衝過去就揪住她後脖頸,這丫頭怎麼就這麼倔呢!!!

鮮少說話的長青忽然擋住了沈君曦的路。

他健康的麥色的臉龐上,一雙冰藍色的異瞳深處隱泛焦急,勸說道,

“夫人,有什麼事一起想辦法解決,萬不能傷害自己,你怕傷了小侯爺,讓屬下看看行不行?”

說著就直接快步走向蘇天雪。

見長青竟然敢走向自己,蘇天雪一時間手足無措,快步後退,

“你別過來!你……走!你滾開!”

“我已經中了毒疫,體內進了嗜血螟蛛,螟蛛遇光一直都是醒著的……會死…真的會死!你不懂其中厲害!你你……你敢過來…我殺了你!”

沈君曦靠近她,她用自盡威脅,但她不會因為長青接近就自盡。

她還有很多很多話沒給沈君曦說,還想留封信給沈君霆……

只要還能活一刻,誰又捨得這麼死。

沈君曦意外長青能敢冒著沾染毒疫的風險去勸蘇天雪,但沒有阻攔。

寄生毒蟲“嗜血蛛”她知道,但“嗜血螟蛛”這個詞對她來說有些陌生。

在隱谷哥哥與天雪才會徹夜研究罕見的毒蟲、毒草,她因為要繼承隱谷醫道,大多數精力都用來練習太素九針以及正統醫術,但只要是慢性毒,總該會有解法。

蘇天雪劍指長青,長青卻將指尖搭在劍上,靜靜的看著滿臉淚痕的她。

他蔚藍色異瞳裡好似蕩起一圈圈的寧靜的漣漪,剛毅的面容上第一次露出笑容,是無畏的笑。

坦然說道,

“夫人對長青本就有救命之恩,就算不小心被夫人傳染了,也算賠一條命給夫人,互不虧欠,夫人有什麼可擔心的。”

蘇天雪的劍原本就發顫,長青側步避開劍鋒,抬掌從下撞了下她的手腕。

那劍便“晃鐺”落在地上。

多了個人陪自己死,蘇天雪哽咽的更兇了,絕望又惱火的去推長青,罵道,

“你怎麼就碰我了……你真想死啊!你有病吧…你有大病吧…”

“你滾……你滾…我真的沒有辦法……蠢貨……這下要一起死了!”

沈君曦鬆了一口氣,神色瞬間從溫柔變得極其冷沉。

不管是誰利用蘇天雪使出這一計,她都要那人死無葬身之地,就算是沈青林,她也絕不手軟。

遠遠地看了一出好戲的墨英傑見沈君曦終是沒上鉤,帶著百位守城衛從四方湧了出來,將沈君曦幾人重重包圍。

他狹長的眼睛裡泛著興味,鼓掌說道,

“你這女人,蠢是蠢了些卻真是見多識廣,能認出螟蛛,實在是太令人失望。”

蘇天雪憤怒的要衝向墨英傑卻被長青牢牢拽住胳膊,

“狗官!就知道是你使詐,歹毒的狗官,老孃變成鬼都不放過你!非得弄死你不可!”

長青無奈低聲道,

“夫人,你別衝動,他們人多,四周有弓箭手!”

四周弓箭手已經就緒,墨英傑笑著望著沈君曦,

“沈小侯爺,你的手下聰明沒令你中毒,不過,你已插翅難飛,你若能老老實實隨在下走一遭,在下倒也願意拿出抑制蛛毒的藥來。”

原本他是想讓沈君曦中毒,不得不配合她。

如今她在意的人中毒,似乎也是一樣的。

沈君曦側過臉,眸沉若幽淵,反問道,

“小爺挺意外,你竟不是墨家的人,怎麼,你想帶小爺去探望潁川王?”

墨英傑眸底閃過錯愕,有所感嘆的朝著沈君曦拱手,不加掩飾的稱讚道,

“家父前幾日方說小侯爺聰明,在下還有些不信,如今看來,果真才智過人,可惜栽在了女人手上。”

沈君曦也若有所感道,

“哦,你竟是世子啊!小爺也覺得潁川王挺聰明,可惜啊,他會栽在小爺手上。”

墨英傑像是有些聽出了她的言外之意,詭笑道,

“呵…小侯爺謹慎,方才派了客棧老闆娘去知會沈大牛接應,但小侯爺以為本世子既已設計抓你,還能讓南城有你沈家的人?”

踱步嘆道,

“真可惜啊,沈大牛全家老小無端染上毒疫,本世子很無奈,為防感染全城,只能忍痛將其滅門。”

沈君曦心下一驚,潁川王是真當是一不做二不休!

應該是早早就打通了南城地方關係,提前調查蘇天雪,因為當日在宴會前對她起了殺心,迫不及待的飛鴿傳書安排了這一出,蘇天雪上套後,便就守株待兔的侯她了!!

這手段有夠果敢,不愧是一條蓄謀已久的毒蛇。

然而,她剛出京城就被買兇刺殺,買兇殺她的人或許僅是藉機行事。

她此刻僅希望沈青林與潁川王全無關聯。

他便是再恨自己,也萬萬不該置沈氏族人性命於死地。

不論是隱門的婆子兵,還是沈大牛一家……

如今都已成了這場皇權陰謀之下的冤魂。

為了至尊皇權,想上位者會無所不用其極,亦不會在乎會死多少無辜的人。

沈君曦在這一刻後悔了,後悔自己只顧著躲在書院,沒能守好家,控制大局,以至於每次都是被動迎戰。

蘇天雪被長青拽著胳膊,眼睛裡還含著淚卻是莫名其妙笑出了聲。

她指著墨英傑喊道。

“阿曦,你快看,他右臉的痣!與那位潁川王府上的侍衛一樣!他……他……他……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