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他會成為她的劍
章節報錯
男人備受痛苦的嚎叫,五指扭曲瘋狂扣動著地面泥土,終是嘶啞吼道,
“男…不認得…臉…接下…八萬兩…你…侯府世子……的命…求……你………殺了我……”
蝕骨的冰涼終於寸寸沒入心臟…
男人如同得到了解脫,瞪大的眼中全無恨意,平生出一股感激。
江湖人,本就有隨處青山可埋骨的覺悟。
刀劍之下,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生死無常,全無可恨。
她守約遵信放他解脫,他自然感激。
只是…沈君曦望著死去男人的表情,持劍的手微微發顫,他的眼神證明了,他不是世家培養的刺客。
八萬兩?
她的命只值得八萬兩?
荒唐可笑到了至極。
她忽然想哥哥了,哥哥…說的話是真的對啊!
蕭宸早就下了馬車,見她渾身殺意凜寒,戾氣駭人,背影孤獨又兇狠,心臟緩緩地被揪緊。
沈君曦手段果厲但不嗜殺…她的脾氣很好,不會輕易動真怒。
看著她久久未動的背影,蕭宸心下有猜想,不能問,不敢提。
他從馬車內拿起外衣,踏過流淌在地面的鮮血,緩步走向沈君曦,輕而又輕地搭在她肩上,
“夜裡風大,小侯爺莫要凍著了。”
天冰雪寒,風吹得喧囂凜冽,沈君曦靜默著,沒有回應他。
蕭宸走向弓箭手,屈身拔出那一把插入眉心的玉雕刻刀。
他以手帕將上面的鮮血擦乾淨,丟了染血的帕子,走回沈君曦身邊,蹲了下來,極其膽大的去抓她握劍的手。
她的手,觸之如寒玉,冰涼透骨,凍得麻木了。
“鐵器冰涼,小侯爺不如放下,有些人的生與死不過在小侯爺一念之間,他們猶如螻蟻,不值生氣。”
他的嗓音一如既然的玉軟輕溫,別具一格的勸慰方式卻意外有效。
沈君曦聽後,隨手棄了手中的劍。
蕭宸毫不在意衣襬染血,他蹲在地上放肆地將她的手擱在自己流動著滾燙血液的脖頸處。
就這麼溫暖著。
這一幕把蘇天雪都看的咂舌……
蕭宸這時候在勾引她的寶貝主子?
“你你你……做什麼啊!”
蘇天雪從馬車裡走了出來,剛一下車就打了個寒顫,外面可太冷了。
馬車有暖烘烘的炭火爐,還掛著厚厚的帷帳,外面卻是一天裡最冷的時候,寒風滲骨透涼,令人不由打了個哆嗦。
她撿起了劍,問向沈君曦,
“主子,你怎麼不說話,到底是誰派的人?”
她數了一下地上的屍體,不屑道,
“一二三四五六七…七個人就想殺你,未免太蠢了吧!”
沈君曦沉默,蘇天雪又看向蕭宸,
“還有你這病秧子,你到底在幹嘛呢?”
兩人同時不言不語,讓暗夜下氣氛變得極其壓抑和詭異。
蘇天雪真的懵了。
片刻。
沈君曦逼著自己隱忍下這口心頭鬱氣,反手拉了把蕭宸胳膊,讓他起來。
“長青呢?”
蕭宸指向路前面晃動著“驛”字燈火。
“方才我讓他去取熱水灌湯婆子了。”
說曹操曹操到,老遠看到人都下了車,長青是運輕功疾跑回來的。
誰能想到就這麼不到一炷香功夫,回來就看到一地的屍體!
“沒有現成的熱水,等著燒了會兒,這是出了什麼事?”
長青被驚得滿背溼汗,緊張問道。
一襲紅衣的蘇天雪無可奈何地擦著劍,頭也不抬的說道,
“厲害吧,剛剛來了刺客,被本夫人全部絞殺了!”
長青恭敬將湯婆子交給蕭宸,看了看蘇天雪,沒搭話,因為不信。
路過驛站,沈君曦命長青再跑驛館一趟,讓老闆安排小二進京知會嶽峰些事。
後半夜,幾人均是無眠。
天矇矇亮,沈君曦一行人抵達了幽州南城城門口。
南城不比京城,宵禁嚴格,同樣不到時間不會開城門。
天還暗沉著,早早等候城門開放的老百姓們都頂著寒風守在城門口。
他們多數都是些賣柴的樵夫以及旁的行腳商販。
偶爾有幾支被江湖鏢局護著的商隊從其餘道上趕過來。
一襲白衣玉冠蕭宸方下馬車就引得不少人注意。
南城雖然距離京城不遠,但遠比不得京城繁華,可沒多少能穿得遇光生輝,極品錦綢的人物!
蕭宸帶著長青方走到城門口,守城門的人就已經麻溜地從城樓上跑了下來。
遠遠就瞧著來人肩背筆直如松柏,一襲矜貴華服,就算不知道具體的身份也是了不得大人物,誰敢怠慢?
在看清了腰牌之後,守門侍衛抱拳下跪,
“小人墨守常,拜見王爺。”
蕭宸微微頷首,淡淡道,
“本王有事進城,你去知會郎將一聲,開城門罷。”
隨後不待侍衛應下,便轉身回了馬車。
墨守常抱拳應下,雖然沒問,但蕭宸腰牌上的“宸”字已經足夠證明身份。
像是他們這種小將也是沒資格詢問王爺名號的,僅需請示上級。
沒一會兒,城門大開。
放在往日城門方開都會混亂一會兒,大家搶著先進。
但今日百姓們害怕得罪貴人不敢造次,等著沈君曦的馬車駛入了才得跟著有序進城。
“守城的門將姓墨?墨氏是什麼來頭,在京中可有官員姓墨?”
沈君曦問向蕭宸。
她對京城瞭解不如蕭宸,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北唐朝局裡的大官一直都由各大世家門庭出身的人任職,就算沒有朝臣姓墨。
其中也少不了千絲萬縷的關係。
蕭宸想了下,回道,
“官員沒有,但是左相擁有誥命的夫人姓墨。”
“傅太師掌管尚書省六部,左右相掌管中書省。”
說著,他又提醒一句,
“中書省下的內室閣負責草擬聖旨、頒發詔書,最得皇帝信任,權利甚大。”
沈君曦一想就通,一點就透,分析道,
“呵,刺史是傅家的人,守城兵卻像是左相的人。這麼看,這幽州小小的南城還挺複雜,難怪引得潁川王逗留…”
沈君曦雙臂環抱靠在馬車上,心覺南城是想進京逼宮的最後關口,皇帝恐怕也在權衡局勢?
這皇帝,果真不傻。
蕭宸不知道潁川王在南城逗留過,就聽蘇天雪說道,
“哦哦哦,妾想起來了!那時候潁川王在那狗刺史府上呆了好兩天呢!潁川王妃邀了不少南城世家女一同遊湖看戲,妾這才接近上她,而且她待妾很是親切,有意打聽關外戰事。”
蘇天雪當時在南城用的是沈家門庭貴女的身份。
潁川王妃待她比旁人更親近些。
畢竟沈大牛還有兒子在關外打仗,若是有家書,多半會間接提到戰事情況。
沈君曦點點頭,無端問向蕭宸,
“你說潁川王這麼關心關外戰事,小爺琢磨著借他些兵用不過分吧?”
蕭宸望著她晦深的眸子猛然愣住。
一細想,震驚之餘豁然開朗,
“小侯爺上月應對潁川王的法子,難道是借……”
話沒說話,心下只嘆好一招借刀殺人!
沈君曦見他欲言又止,不慎在意斂下眸子,晦暗的眸光一如暮天寒淡的星子,喃喃問道,
“世人皆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不殺我,我不殺人,但是啊,等人殺我,還怎麼殺人?”
“他以為幫潁川王養了些個兵就能輕動大局,如同痴人想夢,指不定是養虎為患,遲早被背刺一劍。”
這個他,指的是皇帝。
沈君曦考慮與旁人不同,她不怕權勢大,但怕不夠大。
帝王忌憚便忌憚去了。
她最在意的沈族滿門,她也想要達成爺爺後半生的願望,讓千千萬萬姓沈的戰士以及其後代能再安穩百年。
沈門為北唐拋頭顱灑熱血,叔伯一輩幾乎門門絕戶…
若還落得不得好死,滿門抄斬的罪臣下場,那未免太可悲了。
只是北唐帝疑心越來越重,一步步剝削沈門在北唐各地的勢力。
多數姓沈的兒郎便是再有才能,也不得為官,僅有苦守邊關一條路可走。
這對沈門先烈何其不公平?
如此下去,別說百年,三年都危險。
蕭宸揣摩她的話,徹底明白了。
沈昊山身為鎮國兵馬大元帥,擁有統帥軍璽。
不僅擁有沿途招兵買馬的權利,行軍更可以不透過皇帝同意,先斬後奏。
凡是北唐國土,北唐軍,無一敢不從他號令。
老將軍若聽沈君曦計劃繞道潁川,收其兵,過麥城,前後夾擊南唐大軍。
到時候這一仗贏了,潁川王的兵興許能從打下來的領土回到北唐。
若是這一仗輸了或者久戰不下。
他們就會被卡在榕國與北唐之間,能不能得以回來……
要麼看榕國的態度,要麼看老將軍願不願意接應!
這麼一招,既防止潁川王反叛,又讓剛剛有些飄飄然的皇帝不敢再動她。
潁川王要是知道了,八成得氣的嘔血。
皇帝亦會懊悔過早在沈君曦面前暴露心思,估計也得氣得活蹦亂跳。
沈君曦這時候隨口談來,該是密函已經寄出去半月有餘,到了將軍手上。
誰也攔不住了。
蕭宸只嘆這交付出去的滔天大權,不愧是懸在帝王頭頂的一柄利劍。
北唐成在沈家,敗卻不見得。
因為他清晰的知道,沈君曦沒有野心,她甚至厭惡極了這些勾心鬥角。
每每思及從無痛快之色,只有扶不平的眉頭,許多事都是被逼的。
“你們究竟在打什麼啞謎?一個字都不讓人聽懂,主子,你怎麼什麼都給他說,不給妾說?你偏心~”
蘇天雪怏怏不樂的望著沈君曦,真的不樂意了。
其實沈君曦告訴蕭宸的事,蘇天雪基本也知道。
但知道沒用,人與人的腦子是不一樣的。
沈君曦還告訴蔣公明她對付潁川王的方式是“借刀殺人”,蔣公明還沒整明白呢!
“大笨蛋,你多想想就明白了,沒瞞你什麼。”
沈君曦看了她一眼,眼神裡有種說不出的無奈但依舊帶著些寵。
天雪是她重要的親人,是此生最能相信的人之一。
她能瞞她什麼。
“那…等救了人,你晚上再給妾說一遍!”
蘇天雪最擅長恃寵而驕,她抱住沈君曦的胳膊,給了蕭宸一記眼刀。
蕭宸與沈君曦說的話,她完全聽不懂,就產生了一種好朋友快被人搶走的惱火。
“好。”
沈君曦應下,令蕭宸垂下了纖密的眼睫,不聲不響地撥弄佛珠。
“嗯,主子最喜歡我了…才不會移情別戀!”
聽沈君曦“嗯”了一聲,蘇天雪大大的滿足了!
想著沈君曦官大,走哪兒都威風,很快就能把姐妹救出來,笑得嬌豔生姿。
“長青,先找家客棧落腳,大家休息會兒,你順便熬藥。”
蕭宸的藥是萬萬不能落下的。
沈君曦一句話又讓蘇天雪的醋勁兒上來。
她抱著沈君曦的胳膊,火藥味十足的盯向蕭宸的臉。
他的臉恢復了許多,臉頰僅有些微微泛青,除了那道血痕很是明顯,旁的不太能看出來…因此依舊俊美,一雙低垂的眼眸,蘊含著清靈恬靜之感。
這會兒安靜的數起佛珠來,猶若雪山梵蓮,不染塵埃。
蘇天雪見他這副裝模作樣的姿態就有些牙癢癢。
這病秧子的心眼子分明多得很!
像是又想起來什麼,美眸唰亮。
“夫君~”
她嗲嗲的叫著。
沈君曦渾身雞皮疙瘩冒,淡淡“嗯”了一聲。
蕭宸數錯一珠,睫羽顫了下,欲抬眼又沒抬。
“等會兒我們一起沐浴呀,你身上有血腥氣,不好聞。”
蘇天雪嗓音嬌酥入骨,一瞬間讓沈君曦產生了想把她丟出去的衝動。
她是殺人了,但又不是赤手空拳的肉搏!
何況昨晚那麼冷上哪兒來的血腥味。
見沈君曦不說話,蕭宸停止了數珠動作,蘇天雪得意的還想繼續說,卻不料蕭宸淡淡開口了,
“小侯爺風寒未愈,南城該是沒有客棧燒地龍,不宜沐浴免得受寒。”
不等蘇天雪與蕭宸辯駁,馬車停了。
沈君曦率先下了車,她身體不適難捱,心底深處更是有股揮散不去鬱氣,也想靜歇一會兒。
“主子,這間客棧行嗎?”
長青抱拳,朝著沈君曦問道。
沈君曦抬眼隨意看了眼燙金牌匾,“如意客棧”。
紅柱闊門看著挺大氣。
不過因為沒到平時開城門的時候,店門還是關著的。
沈君曦叮囑道,
“嗯,先落腳給宸王熬藥,這裡不比藏嬌樓,得細盯著。”
長青頷首,上前叩響了客棧的門。
“呀,這是…小的拜見貴人。”
“貴人裡面請……裡面請……”
掌櫃的老闆娘打著哈欠開了門,見到沈君曦一行人立刻有了精神,連忙熱情款款的邀請進去。
開酒樓客棧的人,平時閱人無數,最重要的便是眼力了。
自是貴人,便不能多嘴問身份,問需求便可。
“貴人可是要住店?”
沈君曦拿出一張百兩面額的官票,擱在櫃檯上,
“三間清淨的雅間,有嗎?”
“有有有,貴人請,小人這如意樓的雅間最是清淨整潔。”
老闆娘頓時喜笑顏開,清淨意味著不想要任何打擾,便是什麼都不用多伺候就能賺到十倍的銀子。
一行人隨著妖嬈多姿的老闆娘上了二樓。
“長青,你與你主子住一間,小心防著些。”
沈君曦交代一聲便自顧自的進了門,蘇天雪意外的指著自己鼻尖,
“啊?妾??竟是自己一間?”
沈君曦坐到屋內軟塌上,指了指腦袋,頗為無奈道,
“想歇會兒,每每陪你睡,如同沒睡。”
沈君曦在訴說事實,但給旁人聽起來就有點力不從心那味兒了。
老闆娘多打量了年輕的沈君曦一眼,心中略有感慨的快步離去。
蕭宸的唇邊卻是無意浮現出一抹柔笑。
他聽懂了沈君曦的意思,是蘇天雪太吵了,令她睡不好。
如此看,更不像是那種關係。
不然,什麼叫“陪蘇天雪睡”?
顯然,她自己沒需要。
蘇天雪瞧見蕭宸在笑,心下不爽。
她幫沈君曦關上門,屈起食指與中指,放在自己眼睛前又轉過來對了對蕭宸的眼睛,低聲囂張道,
“呵,本夫人會盯著你,本夫人陪不上,你也休想,別以為本夫人猜不到你好男風!但我夫君可不好這口!”
蘇天雪一張臉可謂國色天香,身材火辣玲瓏有致,偏得性子跟孩子似得,一顰一笑都透著嬌憨明媚。
令長青望著這一幕竟有些想笑。
蕭宸無奈搖了搖頭,嗓音淺淡,
“夫人誤會了,小王亦不好男風。”
蕭宸清晰的記得被男人觸碰讓他幾欲作嘔噁心。
他極少讓長青陪在身邊,與誰都保持著距離,根本不好男風,好個沈君曦罷了。
蘇天雪卻不屑的給他一個“誰信啊”的眼神。
轉身走進了對門補覺去了。
“主子,屬下這就去借用廚房,您去屋內歇著。”
蕭宸應下,走進了右邊的房間,與沈君曦的房間僅有一牆之隔。
他抬手觸碰著雪白的牆壁,心中憂心沈君曦狀態。
昨晚的刺客極大可能是沈青林買來的。
但凡沈君曦出了意外,大概只有兩種人會高興。
“想要禍亂北唐的亂臣賊子”以及“沈青林”。
朝堂中雖有不少人為了爭權奪利與沈家作對,但誰都不想沈君曦出意外。
起碼沈昊山活著她就不能死。
沈昊山在出徵前給沈君曦留下軍璽、求得金牌、丹青鐵卷,足以看出他對沈君曦的重視程度。
寒了沈昊山的心,誰都不知道已經暮年的沈昊山會做什麼。
然,沈青林不一樣……
蕭宸能猜到了,沈君曦自然也能猜到。
後半夜,沈君曦沒有說話,不說,不代表不難受。
而她難過的時候,眼淚都是極其安靜的。
…………
早間巳時,太陽自雲底升起,暖光噴薄。
南城各處街道漸漸熱鬧起來。
酒樓一樓漸漸進了客,小二的吆喝聲響了起來。
蕭宸服藥後,敲響沈君曦的房門。
“進。”
房門未拴,蕭宸推開門,沈君曦一如進來時候的姿勢斜倚在軟塌上,盤玩著手中的雕玉小刀。
刻刀在她修長指間極快的穿梭翻騰,刀光宛如蓮花綻開,撩人眼花。
“剛剛長青去打聽了,這裡的刺史的確姓傅,等會兒前去府衙,此事是蕭宸開口,還是小侯爺?”
沈君曦抬眸看了蕭宸一眼,朝著他招了招手。
蕭宸關上房門,走到她跟前,一如既往的蹲了下來,望著她冰冰冷冷的眉眼問道,
“小侯爺是要交代蕭宸什麼?”
沈君曦將刻刀擱在軟墊上,低頭說道,
“你叫的城門,自然是你開口,不過不等等怎麼能去?
你是王爺,潁川王也是王爺,京城的王爺就比不過潁川的王爺?”
“你大駕南城,他區區一個四品刺史至今還沒來迎,這般無視皇家威嚴,不治罪留著過年?”
蕭宸隱約懂了,但又沒完全懂。
藉著治罪讓刺史放人?
似乎沒這個必要。
因為不用借,沈君曦只要開口,還有不放的道理?
蕭宸用純淨清澈的眸子望著她,意識到什麼,試探問道,
“問罪怕是有些難,他故意不待見蕭宸,蕭宸該是如何做?”
沈君曦重新拿起了刻刀,諱莫高深地淡淡道,
“你問他罪,他不認還敢不待見你,提劍殺了便是。”
蕭宸烏黑清亮的瞳孔顫了下,緩緩問道,
“小侯爺的意思,蕭宸不敢猜。”
沈君曦望著他俊美無害的臉龐,冷豔生寒的眉眼漸漸柔軟幾分,
“有什麼不敢殺,左右你得罪了傅皇后,也不怕多添一筆,小爺方才不是說了,等人殺你,你怎殺之?回了京,再有旁人想動你,還得掂量掂量你的手段。”
蕭宸仰著纖瘦漂亮的下巴,搖頭道,
“不是不敢殺,是不想這麼做,分明小侯爺一句話就能解決的事,不必繞出麻煩,蕭宸心裡最不想辱了小侯爺的名字,小侯爺不能對蕭宸太好,蕭宸配不上。”
他眼睛裡有極品水墨濃郁又清淺的優柔,亦暗藏著,穿過雲山霧海沉於萬丈深淵的偏執痴心。
“機會給你了,你可想清楚了?”
沈君曦挑眉又問了一次。
“小侯爺問蕭宸的話,蕭宸從未敷衍過,想得清楚,當下如此便很好。”
蕭宸如故回道。
傅家的人不待見他是必然的,殺雞儆猴是起勢前的立威。
他若是真明晃晃地斬了傅氏門庭的四品大員,又得安然無事。
京中兩黨官員不論是誰,以後見了他都會恭恭敬敬,便是傅太師一黨的人,想動他都要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夠不夠用。
沈君曦的心計是可怕的,她總善於借事生事,一分一毫都不浪費自己的權勢。
然而沈君曦的心謀更是高深莫測的。
蕭宸不是每次都能猜準她的心思。
此刻就猜不到,她是不是在試探他的野心。
或許是因為他昨晚說,他的肩膀可以靠,令她誤會了…
然而,蕭宸不會知道,正是這次果斷的拒絕。
令沈君曦總算滿意。
確定往後兩信不疑,以他做劍,磨其鋒,鍛其魂。
她清楚自己的身體,猶豫的時間不多了。
在哥哥恢復前,她需要在京中,在朝堂有一把真正能用的寶劍。
調查潁川王洩露一事告訴她,便是連閻烈他們都不是那麼可信。
沈青林能夠找準時機買兇殺她,亦令她懷疑自己身在圈套之中。
沒有證據,她不會懷疑嶽峰,不會懷疑小北,但是……
一定有一個人在藏在暗處,用淬了毒的目光盯著她的後背,試圖著趁她不備就衝上來狠狠咬上一口!
說不定還不止一個人。
她厭極了被旁人陰謀掌控,極其被動的感覺!
“砰砰”
房門被敲響,傳來蘇天雪的聲音,
“主子,主子,外面來人了,就是抓妾姐妹的狗官!”
沈君曦站起身,朝著蕭宸伸出冷白冰涼的手,緋唇輕勾,
“起來吧,小爺的九殿下,一天天的一點兒膽量都沒有。”
蕭宸眸光微亮,但沒有猶豫,伸出手,藉著她的手掌的力量,站了起來。
卻在本該抽出手時,捏住她的手,放在了纖細脆弱的脖頸位置。
“還是涼得厲害,蕭宸這裡最暖和。”
沈君曦怔了怔。
聽到蕭宸的聲音,蘇天雪氣不忿的推開門,眼瞧著這一幕,就好像沈君曦伸出手主動摸蕭宸側臉似得!
但蘇天雪完全認為,蕭宸是故意的,她的阿曦怎麼能看上蕭宸這般羸弱的皇子!
“阿曦……你煩我……不願意我陪著……卻…讓他陪…”
蘇天雪委屈巴巴的,嫵媚的眸子染上被刺痛的難過,像是快哭了似。
這顯然是誤會了,蕭宸來了也不過一炷香時間。
沈君曦緊張的抽出手,連忙轉身攬住低頭難過的蘇天雪,義正言辭的解釋道,
“他是剛來的,真的沒讓他陪。”
蘇天雪瞬時抬起頭,俏皮地眨了眨大眼睛,得意忘形的興奮說道,
“哇~你真緊張了~!被我騙到了!天知道…這麼多年,你總算被我騙到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