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哥哥會一直保護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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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君曦雙臂交叉在胸前,悠然地望著蕭宸拾掇的模樣。
她喜歡和他說話,不費腦子,不費力。
蕭宸將碗筷在托盤裡擱置好,擦了擦手,蹲到了她跟前,臉色認真幾分,
“我不知道戶部尚書是不是也遵從鎮國府,是不是與小侯爺交好,但小侯爺往後行事需防著他些,他誘你行事,等同把小侯爺當成完成私心目的的棋子,其心似乎不正。”
沈君曦眼中微不可查地蕩起一圈圈的滿意漣漪,如同蜻蜓在平靜的湖面掠過,唇邊噙笑淺淺,抬手戳了一下他微微蹙起的眉心,
“小爺又不糊塗,還用你個病秧子教,早些去睡吧。”
她這一戳,讓少年明淨的眼睛浮起薄薄盈光,宛如墨汁滴入溼透的畫紙般暈開。
蕭宸剛想說什麼,就聽門外傳來一陣匆促腳步聲。
門被敲響。
“主子,是我!”
秦箬竹聲音。
自從上次受傷後,秦箬竹一直留在藏嬌樓休養。
她這麼晚趕過來,該是出了事。
不等蕭宸起身,沈君曦幾步開啟門,沉聲詢問道,
“你怎麼來了?”
“後院派人來說公子要見你,昨日不少姑娘都聽見後院有砸東西的聲音,似乎發了很大的火。”
秦箬竹沒見過沈君霆。
只能跟著叫做公子,不僅是秦箬竹就算是沈府暗衛都不知道他們守的人是誰,僅是聽沈昊山的命令恪盡職守。
不過藏嬌樓的人都知道玄知公子對沈君曦很重要。
因此秦箬竹神色著急。
沈君曦臉色瞬時沉鬱,拍了下秦箬竹的肩膀,疾步踏入夜色。
等秦箬竹追出來沈君曦人都不見了!!
正在院外與長青切磋的沈小北就瞧著一道迅疾黑影猶如飛鴻踏雪,毫不費力的躍上假山,憑力越過高牆,瞬影即消!
快得令人驚愕!!
沈小北眼力勁兒好,雖然僅是一眼就看出是沈君曦,結結巴巴道,
“家……主…那…是我家主啊!!”
“天吶,你看到沒,咱們家主這得有多強的內力!!”
“我和家主一般大,為什麼我…那麼菜啊!我這樣肯定飛不出去的!”
奉蕭宸命令與沈小北切磋交手的長青也是震驚的無可復加。
外行人看熱鬧,內行人看門道,太快了,若是動手,這樣的身手他沒勝算。
“不對,不對,家主去哪兒,我也得跟著!”
說著,沈小北就要追上去,卻被跟著秦箬竹一同來的凌墨攔住了。
凌墨說,
“主子有自己的事,要是需要你,自然會叫。”
說話間,蕭宸隨秦箬竹從門內走出來了。
他對著秦箬竹溫和說道,
“箬竹姑娘回去瞧瞧,若是有什麼需要,也好趕回來知會凌侍衛過去幫襯。”
秦箬竹朝著蕭宸真心實意地笑了出來,露出一對可愛的梨渦,
“嗯,好,不過你竟一點都沒變,本還以為你封了王該不得了!等回來,箬竹再好生恭喜九殿下得以封王。”
說著,見蕭宸點頭,秦箬竹就戴上黑色的帽簷小跑走了。
沈小北好奇的問向凌墨。
“好俊的姑娘,她也是主子的夫人嗎?”
凌墨搖了搖頭,
“她是小侯爺的侍女。”
沈小北望著秦箬竹嬌俏的背影,露出一個爽朗的笑,
“你們都不喜歡的話,我能不能有機會?我還是頭一回見笑起來那麼可愛的姑娘!”
長青等人沉默了……
小少年春心萌動起來,可真幼稚啊!
倒是蕭宸臉色平靜的看了沈小北一眼,覺得他算是順眼了許多。
只是能讓沈君曦急趕著去見的玄知公子,又是處在什麼位置的入幕之賓。
從醫術來看,的確高超絕倫。
蕭宸方才沒能開口說的是,當下異心已起,她唯有拋下他才能繼續立於中立,穩固自身局勢。
然而。
她動怒罰了凌墨,似乎再也沒什麼可說。
她無條件護著他,他本該要知足的。
可,人心的愛慾,根自本性,再羞愧於慾望都不能了斷。
*.................
沈君曦趕到藏嬌樓後院,入目幾乎沒一件東西是完好的。
從院外花圃到屋內統統給她哥摧殘的不成樣子。
她這陣子忙,好幾天都沒來,想來哥哥被關在宛若囚牢的地方,狀態只會越來越糟。
沈君曦輕聲走到門前,望著沈君霆還披頭散髮的在屋內東磕西撞,入骨酸澀浸疼了心。
“阿曦,阿曦…找不到了…找不到了…”
“你在哪兒啊……哥哥認輸…認輸了…”
“你出來啊!”
他的模樣如同行屍走肉,到處翻箱倒櫃的發瘋似的找人。
找不到就假裝翻找身上的東西,
“阿曦出來,我給你……全都給你,你乖乖出來,全拿出給你玩兒……”
“我有很多……很多的……你沒見過的……”
沈君曦知道他在找什麼給她。
她站在門前,微微抬頭,仰首時淚如細珠,順臉而下。
良久,她擦了擦眼淚,開口說道,
“成吧,我出來了,哥哥給我。”
沈君霆身軀一震,聽到熟悉口氣,竟是痴痴地咧嘴笑了。
他朝她的方向幾步跑過來,像是在確認般,激動地摸著她的臉,卻是賴皮了,
“騙你的,毒物邪性,不能給你玩兒……”
像是怕沈君曦生氣,他又說,
“要不然哥哥去天山抓雪犬給阿曦養,雪犬易訓懂事,做了冰床,讓雪犬拉著阿曦翻山越嶺著跑。”
沈君曦的確有六隻通達人性的雪犬,悉數死在了那場大火裡。
因為他們知道主人在火裡,寧死也不肯走,這是忠誠的犬性。
她任由哥哥捏她的臉,像是想到了什麼,輕輕開口道,
“好啊,不過我不想要雪犬,想要聽話的瓏靈蛇,哥哥幫我訓養兩條好不好?”
確定來人就是妹妹,失而復得的沈君霆笑得像個孩子。
他愛憐的摸了摸妹妹的腦袋,
“好,阿曦想要什麼,哥哥就訓什麼,哥哥看不見但……沒關係。”
沈君曦想讓沈君霆能有些事情做,也許這樣會好得多,緩緩提議道,
“我們一起去買訓蛇的短笛好不好?”
沈君曦的笑容明顯僵硬了下,恐懼順著他被燒的猩紅變形的脖頸面板蔓延到臉頰上。
他因此彷徨恐慌的退了一步。
沈君霆瘋了,但是他知道自己現在的模樣是駭人的,是見不得人的。
除了妹妹,他惶恐被任何人看見。
“哥哥可以戴著斗笠,現在天黑了,不會被旁人瞧見,我陪你出去走走。”
沈君曦拉過沈君霆的手。
她初來京中時對這裡一無所知,不得不把哥哥關起來。
當下局勢已定,就算沈君霆出現,他也僅是玉雕師玄知公子,無人敢疑她。
沈君霆不斷的地朝後退,退著就踩到了倒地的椅子上,踉蹌著就要摔倒。
“哥哥如果連門都不敢出,往後怎麼報仇?”
沈君曦狠下心一把將他拽住,語氣重了幾分。
沈君霆嘴唇顫了顫,緊張錯亂道,
“要……報仇,要的,阿曦會治好我……我每天都喝藥……每天都有喝……”
沈君霆會不肯吃飯,但從來不會不肯吃藥。
只要是沈君曦開的藥,他都會囫圇吞下。
無論陷入什麼境地,他的心底依舊相信妹妹,相信妹妹能幫他。
“嗯,哥哥真乖,等經脈養好了我們就可以用恢復體膚的藥膏,慢慢來,不急,都會好的。”
沈君曦抱了抱他,來自胸口的溫暖讓沈君霆平息了胸膛急促起伏,漸漸心安。
……
繁華京城是一座不夜城。
宵禁僅是關城門,並不限制城內夜市中的人員來往。
走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沈君霆誕生了如同隔世的恍惚。
他看不見,但是聞得見糕點小吃的香味。
聽得見人群的吆喝喧鬧。
他恐,他懼,卻因為妹妹在身邊,牽著他的手,產生一些許久不曾有的寧靜喜悅。
沈君曦來京城很久了,但鮮少會這麼漫步溜達。
身處嘈雜鬧市卻因為哥哥在身邊,給她帶來難得的祥和舒心的安全感。
“就在前面,匠心閣裡有兩把玉笛,一把是翠玉雕竹的笛子,一把是雪玉紋雕冰凰笛,等會兒摸一摸,看看喜歡哪個。”
沈君霆聽後捏緊了些沈君曦的手,便算是回應。
匠心閣對面的知味樓上。
沈君曦往日慣愛坐的包廂內。
正在與張楓林等人喝酒的何瑜遙遙地看到了沈君曦,立刻將窗戶關得僅剩下一條縫。
“什麼事把何兄嚇成這樣?”
李淼摟著美人,嬉笑地看向神態緊張的何瑜。
“這深更半夜的小侯爺竟在外面!我可不敢再見到她了,今年書院去不得,這開春的會試也參加不成了。”
在宗正院遭罪後,何瑜知道沈君曦的厲害,這回是真老實了。
“何兄是家裡嫡出,明年不成還有後年,一定能入朝為大官,不像我為家中庶出,才是真難啊。”
張楓林喝了些酒,吐露出心中苦澀。
作為庶出的他,心裡總是羨慕這些嫡出的公子。
家裡會早早的為他們打點,再不濟以後也能做不高不低的四品官員。
“哎呦,這話說的,以後哥幾個當官了不得虧待你!”
李淼笑著給張楓林敬了杯酒,有幾分同窗情誼在臉上,繼而對何瑜說道,
“你當時也是失口錯言,小侯爺沒那麼小心眼,回頭找個機會道了歉就完了。”
何瑜卻是苦悶地搖了搖頭。
這些日子,他孃親慧明郡主對他說了不少,開始告訴他朝堂中的事,六部中:
吏、工、兵、戶四部常年秉持中立,而刑、禮兩部早年就一直在巴結鎮國府。
可自從朝中出現彈劾太子的摺子開始,局勢便被打破。
戶部想扶持六皇子蕭逸,現與刑部閻烈、禮部張毅有結黨之象。
他爹作為吏部尚書,在儲位爭奪中,選不得鎮國府,便只能依附傅太師麾下。
然而傅太師如今處於弱勢,更因軍資虧損一事被陛下罵的狗血淋頭。
如此一來,沈君曦輝煌一日,他便一日不得出頭。
*..........................
知味樓對面匠心閣。
晚上閣內並沒有客人,趴在櫃檯上昏昏欲睡的凌菲乍一見到沈君曦高興的不得了。
但望著她親密牽著一位走路說不出怪異的高大男子,心下免不了疑惑。
剛走過來,想開口詢問,就聽沈君曦說道,
“今日打烊了,先去收拾吧。”
凌菲屈身問道,
“奴婢遵命,小侯爺可要用茶?”
沈君曦擺了擺手,示意她下去。
凌菲走遠後不免好奇地多打量沈君霆背影幾眼。
沈君霆雖然看不見,但依舊能感受到旁人投來的異樣目光。
如芒刺背,極為難受。
“沒事,店裡的下人罷了,這會兒已經走了,你看看,喜歡那一把。”
沈君曦安慰了一句,將櫃檯展示架上兩把精雕玉笛都拿了下來。
這兩把其實都是她在閒來無事時為沈君霆雕的。
只是沈君霆經脈受損,現在也是連很多精細的動作都做不了,甚至用不了筷子夾東西。
現如今,他能將技藝拾起來的可能性很小,但她還是想找事情給他做。
沈君霆聽到身邊僅有沈君曦一人,長眉舒緩著,細細摩挲著溫潤的玉笛。
過了很久,輕輕回道,
“這位匠人慧心巧思,造微入妙,笛上鳳凰該是栩栩如生,材質摸起來是羊脂白玉,白玉過軟,聲音不如冰種翠笛明亮,我想要竹雕翠笛。”
沈君曦驀然一笑,“嗯”了一聲。
沈君霆鬆開了沈君曦的手,摸了摸口袋,嗓音啞澀道,
“哥哥忘帶銀票了……”
“我又不是每次都不帶銀子指哥哥付賬,恰好今日帶了。”
沈君曦沒有錯過哥哥唇邊的那一抹笑意。
她不知道哥哥錯亂的記憶停留在了哪裡,但哥哥喜歡樂器。
每每買到合心意的樂器心情都會好上很久。
這是她特地帶哥哥出來的原因,物件總是自己出來挑選的更喜歡,更開心。
買了笛子,沈君曦牽著沈君霆又在熱鬧的街道上逛了一會兒。
偶有在外的風流公子認出她,偷瞄她。
她也並不在意。
她和哥哥本該這樣漫步在京城,或早或晚,總有一天,哥哥會光明正大的出現在世人面前。
而那時候就輪到哥哥保護她了,從小到大,一直都是哥哥保護她的。
回到藏嬌樓後院,屋內外已經被收拾得煥然一新,東西重新擺放整齊。
下人端了藥粥送來。
沈君霆手裡捏著笛子,沈君曦喂他喝一口粥,他便嚥下一口。
一碗粥水吃完,他似乎才想起來沒有蛇,急慌慌的問道,
“阿曦,蛇去哪兒抓,我們要去蒼寒山嗎?可是…哥哥看不見,不知道往哪走…”
說著他頓了下,渾身發顫,猛地抓住沈君曦的手,慌急問道,
“我們現在在哪?!你告訴哥哥,我們在哪!?”
沈君曦手裡的碗被打翻,碎裂在地上。
她的神態恬靜,眼睛裡卻隱隱閃起淚光,不厭其煩地解釋道,
“我們在京城,爺爺出征,鎮國府無人,我不得不先扮演著哥哥的身份。”
“哥哥目前三焦經斷損以致失憶混亂、心包經重損以致失明,任脈不通導致內力全失,需留在這裡養身體,且從現在開始為了保護我,不能對旁人說,不能被旁人發現,哥哥得記住,自己僅是玄知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