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懷卿嚇了一跳,趕緊拉著外甥和劉筒筒兩個小孩子後退到了門口,她站穩腳跟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這一幕,一陣風過來,吹拂的她手臂微涼,又下意識地擠進了了外甥溫暖的懷抱裡。

她回頭看了看周福喜和劉筒筒兩個,確定他們沒被砸到之類的,這才抬手拍了拍胸口,驚怯地扭頭問周福喜:“怎麼回事?福喜,嚇死我了。”

“受不住我一拜,正常現象。都是你的錯,非得讓我拜。”周福喜不以為意地笑著,伸手攬住了她的肩膀安撫著。

“還胡說八道!罪過,罪過,童言無忌。”姚懷卿伸手在空中一陣抓,好像把周福喜說過的話都抓了回來似的,然後雙手一擲,做了個丟在地上的動作,雙腳跺了跺踩碎,回頭拿著軟軟的手指頭壓著他的嘴唇不准他再胡說八道。

周福喜便不說話了。

“你注意點……剛剛這事兒,說不定真是有點門道。”姚懷卿看他聽話了,這才張開雙手,像張開翅膀的小母雞,把周福喜和劉筒筒像小雞仔似的護在身後。

她自己則警惕地東張西望,又是有點慌亂,又有點好奇的樣子。

暴雨後的夜風,有些飄零的涼意,閣中四分五裂的神像,摔得到處都是。

只是神仙的上半身摔裂的更加徹底,似乎找不到超過巴掌大的一塊,與其說是掉在地上才摔碎的,不如說更像是被某種無法承受的壓力直接碾成了碎渣。

神像是按照傳統的技法,用稻梗、棉花、泥漿、細沙作料,中間木架為立骨製作而成,此時已無修復可能,只能重塑了。

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周福喜微微嘆氣,同時有些期待。

整個閣樓裡除了這尊神像,其他就沒有什麼看頭了,如果連神像都沒有了,三十一張的門票又怎麼賣得出去?

想必天星閣的管理單位對於重塑神像還是會非常積極的,說不定還會放些半真半假的訊息出去,為今天晚上的事故添上一層神秘色彩,以吸引更多人來參觀。

其實門票還是有些貴了,像麓山大廟只需要十塊錢,香火繁盛遠超此處百倍不止,當然其中原因也不只是門票的差別,麓山大廟人家畢竟是專業賺錢……不,專業滿足信眾祈願之所。

天星閣公園還擔負了一部分愛國主義和歷史教育的功能,太平天國運動中,西王蕭朝貴攻打郡沙,就死在這閣樓之下,供奉文昌帝君的神像也只是傳統的延續,並不特別看重香火。

“福喜,我有點冷,我們走吧。”姚懷卿看了看周圍,不知道何時熄滅的蠟燭滲著絲絲青煙,神像四分五裂,陰暗的閣樓中五顏六色的彩漆,幾個角落裡白熾燈慘白的光芒落在地磚上,像陰森森的一灘水跡。

這事兒該不會和自己有關吧?姚懷卿有點擔心。

畢竟她原來的傷據說就是南洋那邊的邪術,也許是自己的傷好了,就驚動了那下手的邪神什麼的……不對,哪個邪神這麼囂張跋扈,目空一切,敢在文昌帝君的地盤上炸刺?

說不定是有比文昌帝君更大來頭的傢伙……姚懷卿一時間也想不到還能有哪位神仙,能有這麼大的譜,隨意壞了文昌帝君的神像。

神仙打架和自己也沒有什麼關係,姚懷卿匆匆忙忙地掃了捐贈碼,準備劃一萬塊過去當香火錢,買個心安。

“好的。姨媽你少打個零啊,心意到了就行。”周福喜建議道,“以後儘量燒香,少捐錢。”

周福喜正準備帶著姚懷卿和劉筒筒離開,卻突然感應到了一道無比虔誠的祈願,似是有人燒了成噸的香火,而在那祈願中映照著一個周福喜熟悉的名字:白薇蒽。

於是他讓姚懷卿帶著劉筒筒先出去,他回頭看了一眼。

閣樓中的另一邊角,站著一個美婦人,只見她高盤著頭髮,金玉首飾典雅華貴,嬌豔的臉蛋上塗抹著淡淡的粉底,眼眸水潤如波,眼角上有著細細的皺,卻無損她的美麗,反而增添了一絲歲月沉澱的嫵媚。

綠色繡花旗袍,襯托著玲瓏豐滿的身段,小腹不見贅肉,但是被包裹出了溫軟的母性光輝感覺,修長的雙腿下黑色魚嘴鞋,腳尖兒上塗抹著緋色的指甲像是被絲襪包裹的紅寶石。

“文昌帝君……伱這……你這,我只是向你為女兒求個健康,你怎麼就炸了啊?”

美婦人那溼潤潤的眼眸中,有著比剛剛姚懷卿十倍的慌亂與驚怯,彷彿有神降臨,親口告訴她,她的祈願絕無實現的可能,絕望極了。

“我家可憐的小白,高中開始就頻頻咳血,調養一陣子就好,卻始終無法根治,哪個醫院都查不出病因,醫生都是欲言又止的樣子,最後才有好朋友給我介紹了個老神仙。”

“老神仙說小白是命格有損,胎中帶傷,活不了太久,只有燒香拜神……別無他法啊。別人不信,但我是真的怕啊。”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前幾天路邊算卦的,說來這裡燒香會讓我得到一個準信……這就是帝君你給我的準信嗎?”

說著美婦人跪在了蒲團上,漆黑的高跟鞋朝後斜去,秀氣微紅的腳尖兒有些顫抖的似乎支撐不住身子,她偏過頭來,眼淚滴落在幽光的鞋面上,彷彿珍珠落盤。

“本帝君剛剛只是不小心把自己的化身神像弄炸了,和你無關。”

美婦人聽到耳邊傳來一道雄渾廣大的神音,不禁心驚膽顫,茫然地抬起手來,翠綠的翡翠鐲子順著白嫩的纖纖玉臂滑落,深紅的手指甲緊張地揉捏著手帕,抬起頭來東張西望。

她不由得站直了身體,轉了一個圈圈後,目光落在碎成渣渣的神像上,呢喃道:“帝君……文昌帝君顯靈了?”

“本帝君只管仕途文運,不管病患傷痛。不過現在機緣正好……你女兒的同班同學周福喜,剛剛在這裡祈願月考過關,這就屬於本帝君的正職範圍。”

“他的祈願恰好可以交給你女兒去實現,月考的時候,你讓你女兒給周福喜抄卷子讓他月考過關,本帝君也算承了你的情份,便可順便考慮考慮你女兒的事情。”

美婦人不由得怔住了,誰在耍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