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宓錦鯉從包廂中走出來,安保人員逐漸收斂了警戒圈子,他們有的凜然不動,有的目光冷漠掃射,有的靠攏防衛,按住那名中年男子的安保人員,更是像老鷹將小雞仔死死地按在地上,讓人一塊關節都無法動彈。

在這群人中間,身高一米七二的宓錦鯉,再加上三寸的高跟鞋,猶如高傲的女王,在發洩她的怒火。

長裙傾斜如水,在腰間輕盈的收窄,搭配著淡雅的白綢禮服,裙襬下方的裁剪,漏出了筆直的雙腿,把薄薄的絲襪撐得緊緊地服帖在肌膚上,透出一抹光亮炫目的色澤。

她眉目間的憤怒,彷彿無人可以承受,傾瀉而出則讓那名倒地的男子瑟瑟發抖。

一灘溼痕在他胯間的地面上迅速擴散,此時此刻他顯然已經意識到,他真的招惹了恐怖的物件。

他因為貪婪,在一條母龍面前拾撿了不應該屬於自己的金幣,而在此時母龍睜開了它的眼睛。

正在他擔心宓錦鯉那細直的鞋跟會不會碾在他褲襠的時候,忽然發現剛剛還在暴怒的女王,似乎一下子就丟掉了權杖和皇冠,變成了委委屈屈的小公主。

她的眼眸中甚至滾動著晶瑩的光澤,似乎下一瞬間就會流淌出掉在地上,能變成珍珠一樣滾來滾去的眼淚。

怎麼回事?她忽然覺得自己做錯了?不,多半是一種神經質的表演,就像有些電影裡的角色,一邊說著憐惜你愛你的話,一邊在男主角身上插了五十六個洞的女主角。

可他顯然沒有資格擔任這樣的男主角,躺在地上的男人順著宓錦鯉的目光望過去,只見隔壁包廂的門已經關上——顯然那邊的人也秉持著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心態,看到這樣的陣仗,難道還能見義勇為不成?也許會幫忙打個110……

安保人員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馬上就準備過去提醒對方不要多管閒事,宓錦鯉卻已經在關門的那瞬間回過神來,叫住了安保人員,聲音輕柔還帶著絲嬌怯:“不要打擾他……”

安保人員連忙停住了腳步,回到了原來的位置。

宓錦鯉回過頭來再看著被按在地上的中年男人。

“宓小姐饒命……”中年男人只覺得宓錦鯉的神情姿態越發恐怖,原本只是憤怒,而此時此刻充滿了怨恨,就像即將和書生大婚的女鬼,忽然被道士揭穿了真面目,毀掉了她夢寐以求的婚禮。

“前前後後,你們團隊從我這裡拿走了五千多萬,還準備找一個人整容、訓練來扮演我的澤華哥哥,想要人財兩得……”宓錦鯉痛苦地望向那扇關閉上的包廂門。

這些事兒,讓她很憤怒,但是真沒有想到會在這裡遇見澤華哥哥,讓他看到曾經乖巧可愛的小女孩,現在會像個潑婦一樣兇狠,會像小太妹一樣踹人,嘴裡還說著當年和他在鄉下吃席時學到的一些罵人的話。

怎麼辦?這……這真的不是真正的小錦鯉,真正的小錦鯉是和他心目中一模一樣的,又乖又可愛又善良,除了撒嬌賣萌討要好吃的,其他什麼都不會的小錦鯉!

天哪,都是眼前這個騙子的錯,宓錦鯉強按著生硬的脖子轉過頭來,眉毛高高挑起,要不把這個騙子和寧鄉黑豬肉混在一起,加樟樹港辣椒一起炒了吧?

可是如果把他炒了,澤華哥哥問自己把他怎麼了的時候,自己難道要如實回答嗎?

不如實回答的話,豈不是要騙他,要撒謊?最後他肯定還是能發現她撒謊了,小錦鯉又變成了個撒謊精!

等會兒他就用那種淡然冷漠的表情,對她說道:“伱不是我的小錦鯉,我不要你了。”

一想到這種情景,宓錦鯉就感覺彷彿一把尖刀插入了自己的心臟中,痛的馬上就要死去了。

中年男人躺在地上,雙腿抽搐著,他的心臟也在緊懸著,額頭上的汗水像七八月的趵突泉一樣湧出,他的目光鎖定在了宓錦鯉的臉上,這個女人的神情變換不定,一會暴虐,一會委屈,甚至還有一點點不知所謂的愛意流淌……反正不會是因為他這個中年男人,也不會是賜予他的溫柔。

“先報警吧,收集資料以詐騙罪起訴他們。”宓錦鯉收斂了心情,淡淡地說道。

中年男子渾身一鬆,腳蹬了一下鞋子都踢飛了,他壓抑住劫後餘生的感覺,嗓音顫抖地說道:“謝謝宓小姐大人不記小人過……”

小命好像能保住了。

其實宓錦鯉是在郡沙設局,而不是在蟲港擺下鴻門宴,中年男人就知道自己可能還是有一線生機的。

宓錦鯉要真是在蟲港揭穿他,中年男人這時候真覺得自己可以爭取一個痛快點的死法了。

宓家在那邊讓他人間蒸發,真不會像在這邊那麼麻煩和棘手……儘管宓家在郡沙,也是財雄勢大人脈深厚。

……

……

這就是成長啊……周福喜有些欣慰,有些感慨,還有些莫名的惆悵和失落,小錦鯉還是長成了大錦鯉。

就像一直跟在你屁股後面,希望你帶著她出去玩,順便給她買點小零食的孩子,有一天你一轉頭,發現身後沒有了她。

她不需要你帶著了,她自己出去玩了,她有自己的朋友圈,自己的交際,那是她的生活卻不需要你參與。

她也不用你買零食了,她可以自己買,也有獻殷勤的男孩子請客吃飯,你擔心著她會被騙,結果她卻把那男孩子打了一頓,也不需要你來保護她。

就是這樣吧……到底是他心目中的小女孩消失了,還是在擔心那份被需要被倚靠的責任,不再需要他來承擔?

周福喜掩上門,往後退。

沒有注意到白薇蒽就站在他後面,剛剛她也在踮著腳尖,從周福喜肩膀上露出半個頭張望。

周福喜轉身就撞到了她胸口,這只是日常生活中常有的誤碰誤撞,並不需要大驚小怪又或者是像《烈女傳》裡那樣割掉守潔。

於是他只是淡然微笑,點了點頭表示感覺還不錯,作為對她的誇讚。

可惜的是白薇蒽並沒有用什麼海綿墊子之類的以期墊大欺客,否則周福喜便可以幽默地和她開玩笑:剛才感覺你胸口觸感異常,可能是鬱結引起的氣血不通,可以幫你按摩促進血液迴圈,解決異常狀況。

不過自己這個想法就挺幽默的,倒也不一定需要說出來,周福喜對自己的幽默很滿意,直接就往餐桌旁坐回去,母女兩個輪流給他夾菜,他都要吃完才行。

白薇蒽愣了一下,馬上就扯住了周福喜的衣袖,然後就發現周福喜轉過頭來,眼睛裡閃爍著清澈的茫然。

白薇蒽抬手按在胸口前,又緩緩放下,臉頰微微有些泛紅,他好像壓根就沒有注意到……也對,這可能只是日常生活中常有的誤碰誤撞。

他平常就對她沒有什麼興趣,而且像他的阿姨、他的妹妹,都是胸懷若谷之人,平常和她們接觸,對於這樣的誤碰誤撞可能習以為常,並不會留意到白薇蒽這在少女中也算翹楚的胸懷。

“那是你阿姨哦?”白薇蒽連忙問道。

“是啊。”

“她好有氣場,演都演不出的那種。”白薇蒽瞄了一眼媽媽說道,她知道媽媽這時候正在努力維持長輩沉穩安靜的形象,要是在家裡媽媽已經剝著松子興致盎然地眨著眼睛、推著白薇蒽的胳膊,讓她感覺說一說有什麼熱鬧發生了。

“你是在暗示我不應該一直喊你媽媽仙子,說她是演過牡丹仙子,但是不等於真正的仙子嗎?”

周福喜領會到了白薇蒽話裡的深層含義,“即便你作為宛阿姨的女兒這麼說,像我們《劍仙呂洞賓》的影迷,也堅決相信宛阿姨是真正的牡丹仙子!”

白薇蒽臉頰微熱,這個周福喜有時候真不知道他到底是高情商,還是鐵直男……又或者說他在媽媽面前是高情商,在白薇蒽面前才是鈦合金直男?

氣的白薇蒽給了他胸口一下,正好報仇。

不過,他胸口怎麼也有點Q彈的感覺,這就是男孩子的肌肉嗎?白薇蒽瞄了眼他鼓鼓的胸口,有點點好奇。

宛月晴卻是笑出了聲,腰肢像春風中的柳條一樣輕顫擺動,吃了點東西這樣憋笑真的有點難受,但是這個周福喜是真的可愛,難怪女兒總是說他社交價值是負數,卻始終願意去填補,可能就是負著負著,就負負得正了吧。

“是不是你阿姨有什麼事?”宛月晴含著笑,露出些可以幫忙的姿態,都在一個餐廳吃飯,總不能視而不見吧。

她宛月晴在年輕人中沒有什麼熱度、人氣和流量,但是在中老年人群體中,還是很有認知度的,而恰好這個群體掌握著更多的資源和社會影響力,幫個小忙什麼的肯定沒問題。

“沒有,我阿姨在郡沙算是權貴,我們先吃飯,吃完我再去找她好了。”周福喜扯著白薇蒽坐下,她站在那裡往他的胸口瞄,不知道是不是想摸他的柰子。

其實如果她說出口的話,他也是願意接受的,以後大家就可以你來我往,互相交流了。

“那就好,有事你就和阿姨說啊……”宛月晴覺得也是說正事的時候了,“昨天阿姨聽到你在天星閣祈願,是不是月考有點為難啊?”

“有一點點吧。主要是我們開學第一次月考,關係到調班,我還想和小白當同班同學來著。”周福喜認真地點了點頭,儘管白薇蒽的社交理念十分奇葩而現實,但是他和白薇蒽相處的還是挺愉快的。

要是換了班,上哪找這麼漂亮可愛,又能和他打成一片的小受氣包玩。

“你是想和我當同班同學嗎?你是看我還沒有被氣死,想再努力奮鬥一把。”白薇蒽聽著,只覺得耳根子有些軟乎乎的發熱,然後她就警惕起來,周福喜這話必須的反著來聽,自己絕對不能被他的糖衣炮彈轟迷糊了!

“嘿嘿。”居然被發現了,周福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可惡,白薇蒽揮了揮拳頭,要不是坐下了,非得再捶他的胸口好幾下不可!

“你現在的成績,要是沒有進步的話,還有可能調班?”宛月晴明知故問,在調班上加重了口音,讓女兒明白這件事情的關鍵點。

宛月晴越來越感覺到女兒和以前確實有很大不一樣了,那就是充滿活力的感覺。

這種充滿活力的感覺,甚至讓宛月晴覺得,這就是周福喜那能請下文昌帝君的命格,在感染和薰陶白薇蒽那有損的命格了,不知不覺地就給白薇蒽在源源不斷地補充元氣、活力什麼的。

否則的話,女兒怎麼會像現在這樣氣鼓鼓但是充滿氣血鮮活的感覺?

以前的白薇蒽確實是美少女,但真有點疏離淡漠的缺少陽氣,宛月晴覺得走在街上,白薇蒽的影子都比別人淡薄一些。

“是啊,不過也不用太擔心,月考又不換座位,小白就在我斜前方的座位,我個子高、視力好,又擅長占卜算卦,問題不大。”

周福喜本來就是用這事兒來給宛月晴和白薇蒽得到機緣,這時候當然要堅持了,並不會刻意在宛月晴面前裝什麼乖巧好學。

主打的就是一個真實——這句話他是在看那小雞哥直播的時候學會的。

“你……到時候我捂著卷子,我申請調座!”白薇蒽這個氣啊,他的原則性,能不能用在正事上?對於抄卷子倒是能堅持一百年不動搖一樣!

“你別這樣啊。”宛月晴連忙安撫女兒,又抬手拍了拍周福喜的手背,略帶嗔怪的意思:“這次關係到調座,事關重大,抄也就抄了。阿姨來打個折中,月考小白給你抄,但是平常也讓小白幫你補補課怎麼樣?”

“媽!”

“好。”周福喜馬上同意了。

白薇蒽站起來又坐下,雙手抱在胸前,腳踢著桌子邊,氣鼓鼓地瞪著他,這不就是典型的社交價值為負數?

又不知道要浪費她多少時間和精力,白薇蒽決定最多幫他補課到月考結束,他要是還不能透過,她以後再也不幫助他學習了!

三個人事情說定了,宛月晴又笑眯眯地給兩個孩子夾菜,吃完一起出門去結賬,卻發現周福喜的阿姨就站在包廂門外等著,都沒有坐旁邊的長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