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第十一章

宋潺因為眼睛不舒服，沒有和祁猙呆在一起多久。祁猙本來也想著找個理由分開，不然他等會兒不好去值班室。

只是看見宋潺眼睛紅紅的樣子，裡面還是有些莫名不自在。

在宋潺揉著眼睛收了手時，忽然開口。

“等一下。”

嗯？

宋潺茫然地抬起頭來，接著就感覺到一隻手落在了他眼皮上。微涼的手指輕輕一點，眼皮上的灼熱感頓時就沒有了。

只是因為剛才有些眼痠，在祁猙手落下後，宋潺不由自主地一滴眼淚滴了下去，正好沒入了祁猙手指。

祁猙動作一僵，整個身體都頓住，如果不是一張面無表情的臉，這時候肯定所有人都看的出來他的奇怪。

“怎麼了？”

宋潺抬起頭來，只感覺祁猙不愧是龍虎山最強的天師，剛才不知道給他用了什麼法訣，只是輕輕一下眼睛就舒服多了。

厲害啊。

他眼睛亮晶晶地看向祁猙。

祁猙指節彎曲收回手：“沒什麼，你不舒服回去休息吧，多閉目養神一會兒。”

“我先走了。”

他說完就像是身後有什麼一樣，不敢多看，轉身離開。

宋潺眨了眨眼，也覺得自己忽然眼睛酸的有點難受，好不容易舒服點，還是回去休息吧。他回了病房，原本打算去找小崽子的想法也沒了。

祁猙和宋潺告別之後，心裡雜亂，好在他從小清修，在默唸了幾遍清靜經之後想到當務之急要查的事情冷靜了下來，為了避免被人撞見，祁猙特意在三樓繞了一大圈，避開所有人之後才去趙醫生的辦公室。

傍晚七點的三樓幾乎已經沒有人了，尤其是西側電梯正好是當初護士鄭小薇出意外的電梯，大家雖然惋惜同事，但是都也默契避諱的不到這邊來，導致這邊竟顯得空蕩蕩的。

祁猙一過來的時候就察覺到不對，從袖子裡拿出羅盤來。

指標“嘀嗒嘀嗒”的轉動了兩下，顯得有些紊亂。

這裡和外面的汙染濃度不同，高了……他眯了眯眼，目光轉向了辦公室。

幾分鐘後，祁猙開啟了辦公室的門，只是一瞬間，濃重的詭霧就湧入他口鼻。好在龍虎山有屏息之術，他沒有吸入這些詭氣。而是眉頭微皺了一下，想著剛才在辦公室外看見的照片猜測。

值班醫生辦公室汙染濃度比太平間還要高，那個趙醫生果然有問題。

所以，對方其實沒有請假離開醫院？

他小心地握著桃木劍，目光在一片詭霧中看向辦公室內。和普通辦公室無差的格局，外面是兩張桌子和電腦，裡面是一間狹小的休息室。

趙醫生的背景資料祁猙早就看過了。早年從小城市來到A市，和同校的本地研究生結婚，家庭美滿，到現在還有兩個孩子。

他在外面掃了眼後，進入休息間迅速翻找，忽然目光落在了床上的一隻耳環上。

一個男醫生，自己的休息室裡有耳環？

祁猙在被子夾縫找到的時候，臉色有些古怪，難道是趙醫生的妻子留下的？

但是他翻看醫院來訪記錄的時候趙醫生的妻子因為對醫院的某種氣味過敏，從沒有來過醫院，就連趙醫生回家也要清洗乾淨才行。

所以這個耳環不是趙醫生的妻子留下的？

看著眼前的東西，祁猙閉上眼睛，雙手結了一個法印。

詭霧瀰漫的辦公室裡忽然停滯了一瞬。他一眼看出眼前的耳環是個比當初鄭小薇檔案還要等級更高的汙染物，有這個耳環在，說不定能追溯出耳環主人，再現一瞬當時的場景。這是祁猙獨有的天賦，可以透過物品追溯往日。

他手指變化，身邊的桃木劍圍繞著一圈護法，而被注視的耳環在此時振動兩下，終於碎裂開來。

隨著“咔嚓”一聲清脆的聲音，耳環裂開的一瞬間祁猙眼前浮現出了一副場景。

剛剛下班的鄭小薇沒有回員工宿舍，而是避開所有人重新回了三樓。對方輕車熟路，顯然是對這條路線格外熟悉，不知道走了多少遍了。在和保潔阿姨打了聲招呼，糊弄過去之後，鄭小薇四處看了看，擰開了“303”的門。

——就是他呆的這間值班醫生室！

而辦公室裡趙醫生早就等著，兩人一見面就抱在了一起。

祁猙目光微微避開了一些，等到偷情的兩人互訴衷腸完了，才聽見鄭小薇的聲音。

“我懷孕了。”

“你打算什麼時候離婚？”

趙文：“馬上，再給我幾天時間。”

耳環的汙染度只夠呈現這些，畫面到了這兒一瞬間就斷了。祁猙額頭一跳，沒想到鄭小薇竟然和趙文有這種關係。

兩人揹著妻子偷情，鄭小薇懷孕了在電梯裡出意外而亡，而趙文卻失蹤了……

祁猙剛才看畫面裡，趙文雖然抱著鄭小薇，但是在看著對方時眼裡殺意一閃而逝，只不過正沉浸在逼情夫離婚的鄭小薇沒有看見。

他收了手看向碎裂的耳環。

耳環這時候已經沒有辦法回溯了，和一個普通的耳飾沒有區別。祁猙剛要轉身，卻忽然察覺到不對。

桃木劍不知道什麼時候安靜了下來，面前休息室的牆壁脫落，白色的牆紙下露出一點血紅的印子。

祁猙反手結印，避開身後的血汙，才看見不知道什麼時候休息室前後兩邊的牆在不斷的靠近，像是要將他卡死在裡面一樣。

他手中飛速變化著一躍而起，隨著牆壁脫落，終於看清了裡面的人。

——是在他剛才追溯耳環的時候就準備偷襲他的“趙醫生”。

因為剛剛看過回溯，裡面的人他一眼就認了出來，就是那個和鄭小薇偷情的趙文！

他被砌在牆裡？

祁猙看著宛如一攤泥一樣在牆裡釘死的趙文，心中詫異。

詭童正坐在天台上，在察覺到他那位“父親”被人發現了，慢慢咧開嘴，只是下一秒又皺起了眉。

那個廢物打不過那位天師，只是剛出手就被人家抓住了！

詭童眼神黑沉沉地，又咧開嘴。

父親殺了母親，卻不知道母親臨死前怨氣太重，肚子裡的孩子一屍兩命，出來時就成了詭童。

因為母親臨死前最後的願望就是殺了趙文，所以詭童又殺了父親……

你殺我，我殺你，詭童嘻嘻的笑著，神色又陰沉下來。

正在被祁猙壓制的趙醫生忽然身體僵住，那攤化成爛泥的肢體一瞬間在眼前破碎。

祁猙法訣消散，看著眼前碎了一地的血泥，哪裡還沒有發覺這個趙醫生已經被人做成了泥塑……

眼前的屍體是被人控制著的，而能將人半人半詭化還做成泥塑，非得有血緣關係不可。祁猙心裡漸漸已經有了猜測，後退一步發訊號給樓下的兩人後，用道術保留住了現場。

他當時就覺得鄭小薇的屍體有些不對，原來是因為有孩子……

饒是他，這時候也皺起了眉。

老王和周晉在安排了一樓的事情過來的時候就看到祁猙轉過了頭。

“聯絡外面檢視一下，鄭小薇有沒有在其他醫院做過孕檢。”

太平間裡的屍體詭化看不出形態，但如果真有孩子，當初的痕跡應該還在。

老王愣了一下，沒想到忽然扯到了孩子身上，不過看到現場大概也明白了。和周晉對視一眼都覺得有些慘烈。

如果真正的詭物是孩子……

唉，真是造孽啊。

因為查證多少需要時間，今天晚上還得在醫院裡度過，幾個人在封了醫生辦公室之後就先停了下來。

只是大家都知道，距離真正詭物的身份只有一線之隔，今天晚上其實才是最危險的時候，那個詭物絕對會再次出現。

無論是鄭小薇還是趙醫生都死在了三樓，三樓必須要重點防範。三個人中除了老王要留守一樓出口之外祁猙和周晉都做好了今晚不休息守著三樓的準備。

宋潺晚上等了半天不見室友回來還有些奇怪。

咦，這是怎麼了？

他看了眼時間，覺得有些不太對，按理來說這時候室友應該已經回來了啊，而且不說還差點忘了。

今晚的病房怎麼這麼冷？

宋潺摸了摸手臂，察覺到上面的冷意之後搖了搖頭，又等了半天見室友還是沒有回來，只好閉上眼睛自己先睡了。

只是宋潺關了燈剛一會兒，還沒等他進入睡眠狀態，就察覺到了頭頂上的聲音。

大半夜的，樓上的病房也不知道在做什麼，玻璃彈珠的聲音“啪啪”響起。

叮咚叮咚的，在頭頂上彈來彈去。

宋潺閉著眼睛，想要忽視頭頂上的噪音，然而無論如何卻怎麼也忽視不了。他今天晚上的五感居然格外的敏銳？

宋潺：……

這破耳朵還能不能要了！

耳朵後面金色的鬚鬚輕輕動了動，宋潺只以為是耳邊碎髮，莫名有些癢，伸手輕輕撓了撓，在彈珠聲響的實在睡不著時嘆了口氣掀開被子坐了起來。

樓上有一瞬間的寂靜，像是被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只是過了一會兒卻又開始響了起來。

詭童知道那個龍虎山的天師已經知道他身份了，他本來也不在意這些人類追查他。這些人進入他的詭域，就只有死的份。

只是他心中複雜的是……雖然下午破碎了趙文的泥塑，收回了在他身上放的汙染點。但是現在他的實力還是被封著，只比之前提升了一點點。叫詭童表情僵.硬.，不得不來找這個奇怪的人類。

他到底給他肚子上貼了什麼？

怎麼位元殊管理局的那些封印物還管用？

詭童趴在天花板上，四肢像是蜘蛛一樣延展開，只是眼瞳卻黑漆漆地瘮人。他死死地盯著底下蓋著被子睡的正舒服的人類，在用詭霧汙染了整間病房之後，想要讓對方在睡夢中死亡。

只要給他貼這個東西的人死了，不管是什麼應該也就沒有了作用。

詭童心裡想著，慢慢從天花板上爬下病床。而由他身上滴下的血珠則一滴一滴像是玻璃珠一樣落在地上。

宋潺氣死了，他不僅聽的耳朵“咚咚”吵的不行，坐起來還聞到了一股臭味。

這到底還能不能睡了？

他帶著怒氣睜開眼睛來，一抬頭，毫無防備就對上了一雙漆黑的毫無瞳孔的眼珠。

詭童就等著他睜眼，他眼白消失，陰惻惻地從眼眶裡流下兩行血淚來，只從鏡子裡他都能看到自己這副可怖的樣子。

四目相對，詭童本來以為他能看到這個人類驚恐害怕的表情，只是下一秒他就先對上了一雙——比他還可怕，比他還沒眼白，比他眼睛還奇怪的瞳仁！

兩人同時瞳孔驟縮，嚇了一跳。

詭童/宋潺：……見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