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山大道上依然車來車往,各種吆喝叫賣,還有行人的說話聲響成一片。

陸安插著兜,慕青虹低著頭絞著手指,似乎和整條街道格格不入。

還是陸安先開了口:“不好意思啊虹姐,今天把你牽扯進來了。”

慕青虹這才抬起頭勉強笑笑:“沒關係的,之前我也拿你應付了石磊,咱們算扯平了,而且要不是你,我恐怕也沒機會和這麼些縣裡的大領導坐在一個飯桌上吃飯不是嗎?說起來我還得感謝你才是。”

寥寥幾句之後又再次陷入平靜,實在是陸安這兩輩子下來就談過魏夢嬌這一個物件,確實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甚至他都寧願面對那些縣裡哪怕省裡的官場老油條。

不過這一次慕青虹沒有讓沉默持續太久,就聽她小聲問道:“陸安,你和魏夢嬌到底發生了什麼?”

慕青虹問的很小心翼翼,甚至就連聲音都很輕,如同蚊吶一般。

而且她也搞不清楚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問,只是她今天當在包廂裡見到魏夢嬌,尤其後來魏夢嬌還主動挽住了陸安的胳膊,讓她心裡很不舒服。

於是慕青虹緊接著馬上又解釋:“當然我知道這是陸安你私人的事情,要是你不想說可以不說……”

不等她說完,陸安就開口道:“沒什麼大不了,就是她看不上我這個農民,我們分手了。”

啊?

慕青虹瞪大了眼睛,覺得很不可思議。

“所以分手後我進了省紀委,並且帶隊下來親手抓了我曾經的老丈人。”

慕青虹突然停下腳步,陸安自嘲的笑笑:“是不是覺得我這個人報復心極重,而且一點不念舊情,不是個玩意?”

陸安隨後轉身,卻對上一雙亮晶晶的眼睛。

慕青虹擰著秀眉喃喃說道:“為什麼我感覺你身上好像揹負了很多事情。”

但很快慕青虹又自己笑著搖了頭,表示自己說不上更支援誰:“陸安你不是那種忘恩負義的人,只能說萬里長城不是一天建成的,我看李阿姨和嬌嬌那個態度……恐怕你也是積怨已久了。”

慕青虹並不知道,她剛才那一句喃喃自語讓陸安心裡狂跳了一下。

這就是女人的第六感嗎?

還真是讓人頭皮發麻呀!

不過也只是讓陸安驚了一身冷汗罷了,畢竟誰能相信真有重生這回事呢?

好在也有李紅霞和魏夢嬌的態度給自己打掩護,給自己增加了些行為邏輯。

“好了不說這個,看我又勾起陸安你不開心的事了吧?”

慕青虹轉移了話題:“那個美食節我真要參加嗎?這兩天在平城飯店吃飯,看了他們那個大廚的手藝和擺盤,我就只是農村出來的,也沒學過,只能炒點家常菜,這不是上去丟人嗎?”

陸安哈哈笑道:“我的虹姐你就放心參加好了,這個美食節是縣委為了你這碟醋包的這頓餃子,要是你不參加,那這美食節可就沒意義啦!”

陸安隨後還給慕青虹出起了主意:“等美食節給虹姐你的紅星飯館打響了名氣,不就可以做大做強,做成連鎖餐飲業未嘗不可,到時候可就真是著名老闆娘了!”

慕青虹給了陸安一個白眼:“就你說的比唱的還好聽。”

陸安突然抓住了慕青虹的小手:“虹姐,說真的,你一定要好好準備,你做的糖醋排骨糖醋魚都很好吃,不比平城飯店的大師傅差。”

面對陸安急迫的眼神,慕青虹用力點了頭:“嗯!我聽你的。”

陸安笑著摸了摸慕青虹的頭說:“這才乖嘛!”

“那個……我好像到了。”慕青虹糯糯的說。

陸安抬頭,果然已經不知道什麼時候到了紅星飯館門口。

包裝廠的門臉房是兩層的,一樓是飯店門面,二樓則是慕青虹的閨房。

“哦,那虹姐你回去好好準備,廚藝什麼的我完全不擔心,不過藉著這次機會把飯店做大倒是要好好想想,或者虹姐你要是不想做餐飲有其他想法也隨時可以告訴我。”陸安說。

慕青虹乖巧的連連點頭表示明白:“那個……手。”

陸安這才發現自己居然一直握著慕青虹的柔荑沒放,於是尬笑著放開。

慕青虹也俏臉紅撲撲的轉身回到店裡,靠在門板上。

這個陸安這個臭弟弟現在真是長本事了,這麼沒大沒小!

但回想起剛才陸安摸自己頭的那一刻,慕青虹感覺心跳得好快,同時嘴角上揚,也露出了小女生一樣的懷春笑容……

陸安在門外也回味了好一會才轉身離開。

回去的路上,陸安在腦中重新覆盤了剛才自己飯局的表現。

在林奎帆這些縣委幹部面前,自己的人設該是立住了,接下來就看自己如何利用好李紅霞和魏夢嬌這個點了。

以自己對魏德正的二十年瞭解,讓他開口很簡單,問題在於自己要給這個案子挖多深。

作為曾經被魏德正栽贓陷害的關鍵,陸安很清楚這個案子的背後牽扯有多大,真要追究起來,平江縣裡幾乎各個部門都跑不掉。

因此如何掌握好這個度才是現在的關鍵。

而且除了案子本身,平江縣裡錯綜複雜的關係,也是自己要考慮的重點。

這算是自己的一點優勢,知道目前平江縣裡存在著書記派和本地派的派系鬥爭。

書記派無疑就是林奎帆。

至於所謂本地派,就是指以組織部長周國忠為代表的平江本地幹部了。

原本這該是不在一個檔次的鬥爭,可由於周國忠是上一任老書記一手提拔起來的,老書記現在官任市長,同時周國忠作為組織部長,縣裡很多幹部都是在他手上提起來,非常支援他的工作。

此外還有縣長李成剛為了平衡書記的權力,自然也會跟周國忠結成若即若離的微妙同盟。

正是瞭解這個底細,陸安在包廂裡才沒有和稀泥,而是把組織部的問題擺到了檯面上,算是向林奎帆賣個好,因為陸安很清楚這位書記是最後的勝利者。

只是賣好歸賣好,自己還是要儘量避免被牽扯進平江縣委的鬥爭裡才是。

一路走一路想,陸安回到了明正招待所。

可讓陸安沒想到的,這才到了門口,就見趙虎急急忙忙衝出來,抓著陸安就跑,邊跑還邊唸叨著:“陸組長大事不好啦!”

陸安一頭霧水:什麼就大事不好,怎麼就大事不好了?

難道魏德正的案子又出什麼新么蛾子了?

帶著一腦門的疑問,陸安被帶到了房間裡,就見張龍和黎瑞祥曾凡慶三人都在這裡,並且也都神色焦急。

他們見陸安進來也都忽地起身然後圍了過來,你一言他一語的告訴陸安出大事了,這可怎麼辦才好。

在這一刻,不管他們再怎麼不服,陸安就是他們唯一的主心骨。

“好了!”

陸安呵斥一聲:“好歹都是省紀委的幹部,現在這麼慌里慌張的像什麼樣子!不管發生什麼事,不還有我這個組長頂在你們前面,慌什麼。”

一通訓斥,這些人終於穩定下來,然後陸安讓趙虎來說。

“組長,有人要來搶我們的功勞啦!”趙虎說。

趙虎向陸安彙報,上午他們按照佈置,將昨天對魏德正案件的審訊結果,形成檔案向省紀委彙報回去。

“本來葉處長稱讚我們的工作成績優秀,讓我們繼續保持,可就在剛才,我們接到上面電話,說是巡視組那邊會另外派小組下來接手這邊的工作,要我們做好交接工作的準備。”

趙虎說著說著就急了:“組長你說這不是瞎搞嘛,你說這個案子我們三處忙前忙後大半年,現在好不容易有了突破,結果你巡視組這時候來搶我們的功勞,哪有這樣子搞工作的,這不是欺負人嗎?”

在趙虎的感染下,黎瑞祥和曾凡慶也忍不住了,也紛紛抱怨起巡視組這麼做不地道來。

就連平時沉默寡言的張龍也加入進來,指責巡視組不對。

他們抱怨洶洶,可陸安卻並不急著說話,他就這麼站在那裡,目光一個個的從四人身上掠過。

趙虎幾人很快反應過來,一個扯一個的閉上了嘴。

等房間終於安靜下來,陸安才緩緩開口:“都說完了嗎?說夠了嗎?如果沒有你們可以繼續,我可以等你們發洩夠了,咱們再說事。”

趙虎幾人訕訕笑著表示他們都說夠了。

陸安環視一圈沒有繼續追究,他先問趙虎:“巡視組什麼時候到?”

“說是明天中午左右會到。”趙虎回答。

陸安默默點頭沒說什麼,他又問道:“那葉處長那邊是什麼態度?”

隨著這個問題,趙虎幾人臉色突然變得精彩紛呈,更尷尬了。

“我……我們還沒給葉處長打電話。”趙虎很不好意思的回答。

對於這個答案,陸安是真不知道該生氣還是偷著樂了,生氣是他們居然這麼重要的事都能忘,偷著樂則是他們看來是真拿自己當了領導,把葉處長這個正牌領導都給扔了。

“你們呀!”

陸安嘆息著點了點幾人:“那還愣著幹什麼?趕緊打電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