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觸目驚心,簡直觸目驚心!”

“一家小小的南湖老鴨湯,每個月居然能做到二十多萬的營業額,真是無法無天!”

明正招待所大廳,陳士強快步走進來,帶著憤慨的把一份材料拍在陸安面前,然後嘆口氣向陸安檢討:“這都是我們地方工作的疏忽大意,我代表縣紀委向省裡檢討。”

陳士強這番話說的很有意思,問題是他們的疏忽大意,檢討是向省裡,一番話聽起來相當漂亮,貌似也給足了面子,但細究起來卻和陸安一點關係沒有。

不愧是縣紀委書記,這語言拿捏能力頗有水平。

當然陸安也馬上明白了他的用意:試探。

於是陸安一邊拿起材料交給趙虎他們審閱,一邊邀請陳士強坐下:“陳書記不必自責,畢竟這種拿飯店當幌子進行受賄的行為太過隱秘,如果不是仔細調查他們每天的採購清單以及營業情況,恐怕很難有所察覺。”

陸安強調和由衷敬佩:“我們也是歷經三番五次的摸排以後才最終確定下來,現在陳書記能這麼快查清,已經說明平江縣紀委是一支業務能力過硬的隊伍!”

“只是接下來我們需要陳書記幫忙,因為南湖老鴨湯的營業額只是魏德正受賄的冰山一角,背後所謂合夥經營的投資才更加複雜。”

“這需要相關專業部門協助調查,我們畢竟是客,就需要陳書記您這個主來幫忙協調了。”

陳士強拍著胸脯表示這是他的職責所在。

陸安隨後又拿出一份名單:“這些人都是案子關鍵,也需要陳書記幫忙聯絡司法單位將他們控制起來。”

陳士強哦一聲:“這是省裡的同志剛才突擊審訊的收穫嗎?”

陸安搖頭:“這是在平江縣,我們就不僭越了,還是交給縣裡的同志來安排談話吧,我們並沒有任何形式的審訊和談話。”

陳士強瞳孔猛的一縮,沉默片刻然後才說:“按照上下級原則,我們受省紀委指揮和領導,還是省紀委的同志主持審訊和談話才合規矩。”

答案在陸安的預料之中,他馬上表態:“陳書記您是紀委書記,按級別來說我應該接受您的領導,您這麼說就是在批評我啦!要不您看這樣行嗎?咱們都屬於紀委系統,懲治貪官汙吏是咱們的職責所在,我們可以展開合作,暫時放下一些無關緊要的,共同審訊。”

陳士強連連點頭:“陸安同志說的對,還是省裡的同志業務能力精幹,現在案件的審查工作就是重中之重!”

陳士強馬上起身把名單交給馬寧遠,交代他幫忙幫忙聯絡公安負責抓人,以及向林書記彙報,而他自己則親自坐鎮明正招待所,和省裡的同志共同主持對魏德正的審訊工作。

陳士強尤其強調:“省裡的同志都如此重視案子的審查工作,我作為縣紀委書記,理應也拿出相應的態度。”

嘶!

馬寧遠倒吸了一口涼氣。

作為平江第一秘書,馬寧遠可不是傻瓜,他馬上明白陳士強這是強調這邊的重要性。

難道……這個案子……或者說這個陸安……真就那麼難搞?

“陳書記,那我該怎麼向領導彙報?”馬寧遠苦澀的問,如果可以的話,他真不想這個活落自己身上。

對此,陳士強只給出一句實話實說。

陸安不知道馬寧遠是怎麼向縣委書記彙報的,只知道他失魂落魄離開後不久,陳士強就接到了縣委打來的電話,讓他務必做好省裡同志的服務和配合工作。

針對魏德正的審訊工作很快準備好,陸安和陳士強一齊來到魏德正的房間。

這就是普通的酒店標間,只不過面積要比一般酒店房間稍大一些,預留出了充足空間供紀委辦案人員談話使用。

此外房間所有窗戶都封死,所有桌椅稜角也被磨平,沒有任何能自殘的東西。

魏德正就坐在那裡,身旁有張龍和一位縣紀委的工作人員看守著。

不過幾個小時,魏德正彷彿老了十歲,整個人佝僂在那裡,眼神陰鬱。

尤其見陸安進來,他更陰陽怪氣的開口:“沒想到呀,陸安你這個癟三崽子還真給你混進省紀委了,真他娘晦氣!陳書記,沒想到您這位紀委書記也要給這個癟三當屬下嗎?”

陳士強的秘書範志飛馬上出聲訓斥:“魏德正,注意你的態度!”

陳士強卻擺擺手表示不在意,然後陸安和陳士強坐在面前,陳士強緩緩開口:“魏德正,我記得你是83年提起來的幹部,那時候你還是很有理想抱負的一位同志……”

陸安多看了陳士強兩眼,這就是這個年代的紀委審訊方式嗎?還真是談話呀!

雖然這也有陳士強作為紀委書記,不可能和普通審訊員一樣行事,但陸安也確實聽說過,以前紀委這邊的查案就是談話。

這也是雙規的由來,即在規定時間規定地點交代指定問題。

而且這年代的紀委不比後世,在合併監察委和反貪局以前,紀委並不是一個執法機構,也沒有執法權,只能透過“雙規”這種方式進行黨內紀律調查。

這樣的好處是可以繞過繁瑣的司法程式先抓人後取證,壞處是沒有標準的執法權,因此多數時候只能靠嫌疑人自己交代。

陳士強現在就在這樣操作,透過回憶往昔讓魏德正主動交代。

“德正德正,我想當初你的父親給你取這個名字,就是抱著你成為有德正直的希望,你想想你現在做的事情,是不是讓你的父親還有組織上都很失望。”

陳士強嘆了口氣:“現在紀委已經掌握了你的大部分情況,我希望你能主動全交代了,抗拒從嚴坦白從寬,這是爭取組織寬大處理,也是對你自己負責。”

對面魏德正沉默片刻然後抬頭起來:“陳書記,您是咱們平江的紀委書記,我很尊敬您,但我們平江的事情應該我們自己解決,他陸安是個什麼東西,讓他滾!”

陳士強耐心解釋:“這位陸安同志是省紀委派下來負責案子的,他同樣對案子有監察權,我希望你不要在這些無關緊要的問題上糾纏下去,還是好好交代你自己的問題。”

“那我沒什麼好交代的了!”

魏德正說:“陳書記剛才不是已經說了,你們都掌握了訊息,那還讓我交代什麼?”

陳士強微微皺起了眉:“讓你交代,是給你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

呵!

魏德正冷笑一聲,別過臉去,擺出一副不合作的架勢。

秘書範志飛又一聲怒喝:“魏德正,在書記面前注意你的態度!”

對面魏德正拔高語調:“請注意你的態度!我敬陳書記是紀委書記,你是什麼東西?有什麼資格在老子面前擺譜?”

罵了範志飛一個狗血淋頭,魏德正又對陳士強說:“陳書記,我還是那句話,既然落到你手裡,我知道我出不去了,你們該罰就罰該判就判,不要浪費時間在這裡,我什麼都不會說的!”

說完魏德正還故意翹起二郎腿,整一個死豬不怕開水燙。

陳士強和所有紀委的同志都感到相當棘手。

這時陸安站了出來:“陳書記,要不我來說兩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