倆人在車裡涼涼熱熱地刺了對方几句,都掂量著分量,不該說的沒說,但心裡真想說的也沒說,到頭來刺得對方渾身不爽,自己心裡也沒盡興。

最後搞得兩人臉色難看,扭臉看窗外夜色和飛快掠過的車,寧願沉默良久都沒再跟對方說一句話。

最憋屈的當屬沈斯京,他罵人跟宋茉不同。

宋茉是嘴裡嵌著彎刀溫溫柔柔往人心肺上挖,講究外表看起來無事、其實暗自讓人滴血的內傷,而且她腦筋轉得快,罵他時靈感從來沒枯竭過。

而他罵人講究快準狠髒,管什麼場合不爽就開罵,髒話直接往人臉上澆。

難聽的話從小到大攢了一大堆,但現在對著宋茉的臉,他一句都憋不出來。對於罵人講究髒的人來說,髒話憋不出來,攻擊力就等於零。

反觀對方倒冷冷靜靜的,抱著雙臂坐副駕駛上,拐著彎罵他的話一句接一句,他只能僵坐在駕駛座上,他爹的,只能憋屈硬拗著臉,夾著煙的手顫兩下,咬合肌都快緊出血來,眼珠子跟臉一樣忍得泛青白,差點把身子都扭對到椅背了,留下個濃密刺黑的後腦勺對著宋茉。

在無聲地告訴她:

老子現在真不想理你,你罵再多老子也兩耳不聞。

其實也不是不聽,只是為了防止自己被她刺激到氣得今晚睡不著。

腦海裡閃過無數想象,比如他這時候要是被氣得突發疾病死亡了,宋茉在他墳墓前難過得嘩嘩掉珍珠的懊悔模樣,這麼想著,他心裡就好受多了。

腦子裡上演了一場八點檔苦情劇,他心裡又悲又燥,又氣又惱,煙往嘴裡塞,手剛伸向打火機,就見女生突然從旁邊伸出一隻手來——

將他嘴邊叼著的煙利落抽奪而走。

他倏地偏頭,默默掀開眼皮瞥她。

旁邊座位上,宋茉半張臉光影交織,小臉清冷,眸光燦亮直勾勾看著他,髮絲鬆垮懶懶垂在肩前,溫婉綿軟與淡薄荷菸草縈繞出一種特別的味道,身姿嫋嫋倚著柔軟座椅,纖細指尖夾著根菸,翹著挺悠閒的二郎腿。

然後,她又慢慢眼睫垂下,目光落在手裡那根細長。

從左至右,挺意味不明的,指腹在上面緩慢摩挲,在極靜謐的車廂裡,沙沙響起。

窗外邊幾里外的街道水洩不通,嘈雜聲喧鬧得像要把整片天空掀翻,車在吵,人也在吵,動物也吵,唯獨車廂內的氛圍極靜,形成強烈對比。

夜涼如水,沈斯京卻平白無故有點熱,覺得那眼神像磨在他身上,修長手指點了下窗臺,喉嚨裡悶出點咳,又好像是含糊的笑,反正挺刻意。

宋茉又看向他,夾著煙的手指不動了。

他眼神昏沉暗淡地往她臉上瞥,半眯著眼眸,問她想幹嘛,嗓音啞啞沉沉的,像夜色裡壓低的雲。

她看著他,突然冒出句他下流。

“......”沈斯京倍感荒謬,攤手,“我又做什麼了?”

宋茉其實也不知道,但聽他沙啞的聲音她就想罵他下流,冷然斜覷他一眼:“不知道,反正你就是挺下流。”

沈斯京被氣笑了。

哪知下一秒,他就眼睜睜地看著,宋茉貝齒微張,輕咬著菸嘴,打火機咔嚓聲,白光乍亮,她盯著他,帶點清冷的笑意,跳躍的火光往煙上點。

空氣驟滯了一秒。

沈斯京黑了臉,那眼神立馬沉得像要扼斷她脖子,手瞬間伸過來,利落收繳她的打火機,低頸湊近她,看她咬著煙的唇,沉聲說她動作挺熟練,學會抽菸了?

近在咫尺的,宋茉絲毫不怵他,輕扇他臉頰,嗓音輕飄。

“學你的,你是我哥啊,之前不是還嘗試讓我學抽菸嗎,大的學壞又教壞小的。”

哥個屁,淨學大人說話。

“知道你討厭煙,給你玩玩而已,哪讓你真學。”他皺眉沉聲,頗有些惡狠狠的意味在,“你要真學了抽菸,我抽不死你。”

捻出她嘴裡的煙,煙尾隱隱有焦的痕跡,讓她松嘴,盯著她微露的齒尖,她也很聽話,輕輕一抽就抽出來了,他把煙扔垃圾塑膠袋裡,隔著薄袋拇指重重碾扁,菸草從細管裡被狠力壓擠出來。

他說:“我壞可以,你別學壞。”

半晌,車廂裡傳來女生似有若無的一聲輕嗤。

低笑斜睨著說他“裝紳士”,宋茉咔噠一聲解了安全帶,身子慢悠悠越過中控臺,清淡香氣撲面而來,她的手攀著男人肩膀,埋頭在他脖頸狠狠種了個草莓印,聲挺大,嘖的一聲,溼潤柔軟,沈斯京倒吸一口涼氣,髮絲撓得他下巴發癢,大手狂揉了把她腦袋說她力氣真大,他不用看也知道這嘬的地絕逼紅了。

嘬完停留了兩三秒,分開。

突然來這麼一遭,簡單粗暴,但倆人現在全身確實熱的,背也是熱的,沈斯京脖子對鏡照了兩下,唇勾著,手一伸,勾她脖子問想不想親嘴,就現在,他說他能把她親得親媽都不認識。

他不開玩笑。

看著挺禮貌,還知道徵求意見,但宋茉看了眼他褲子,說他現在腦子裡想的肯定不是親嘴,啐他真下流。

操,沈斯京笑了,在她臉上親了一口,手掌心寸寸撫她的後頸,又逐漸滾到她燙熱的耳垂,揉捻了下,挺難耐壓抑的。

宋茉輕飄掀開眼皮,懶洋洋推他肩膀說“別在這發情”,然後側身將安全帶唰地拉下扣緊,淡淡說:“我們現在什麼關係都不是。”

退開距離,沈斯京挑眉,手搭著方向盤,斜覷她:“所以?”

“沒有身份的醋最酸。”她說。

頓了頓,又緩慢補充道:“你該好好體驗一下。”

沈斯京現在什麼話都聽不進去,他被宋茉撩得頭昏腦脹,只想快點回房間獎勵自己,猛踩一腳油門,車瞬間如脫韁野馬般絕塵而去。

吵架為首,吻痕結尾,倆人背上仍熱得流汗,脖頸處的紫紅漸漸深刻,是深夜裡多巴胺的作祟,也是茉莉花給野狼最後的警告與福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