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隻手的手指冰涼涼的,如同被白皚皚的雪覆沒,她眼眶瞬間微脹,回頭,就見華清越手上拿著外套和羊絨圍巾,垂睫淡淡看她,目光落在她凍得薄紅的指尖。

他將衣物遞給她,沉默片刻,嗓音清淡道:“會冷。”

男人身後是白清歡,正朝這邊探頭探腦。

華初恩突然繃不住了,慍怒和酸澀隨著血液流得滋滋作響,鼻尖猛然一酸,就這麼當著華清越的面,冰冷和陰暗的情緒從心臟裡噴薄,眼淚奪眶湧出。

也不說話,就咬著唇壁,死死瞪著他。

手裡攥著的外套,乾燥暖和,有華清越身上微苔蘚松木的低調苦澀的氣味,混著清涼空氣湧入肺腑,這味道她陌生又熟悉。

她不想承認自己嫉妒,但她確實要嫉妒瘋了。

她想跟他說,說她吃醋了,說她喜歡他,想跟他認真在一起。

夜色猶如化不開的墨,風緩緩吹,淋著一層霧濛濛濾鏡。

兩人面對面,眼神相抵,四目相對,像下一秒就要吻上,又像是要分開。

華清越的眼睛在靜默無聲地閃爍,緩慢剋制吐息。

他轉身離開了,走向身後翹首以盼的白清歡。

徒留華初恩一個人在後面站在原地,僵僵站著,眼淚流進帶有男人體溫的圍巾裡。

......

車在路上平滑行駛,冷颼颼的風湧進車窗,風景不停往後掠過。

白清歡時不時擰頭看旁邊的男人一眼。

從上車開始,華清越就一動不動地望著窗外,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感覺身上有一股莫名孤寂的屏障,剛才追他妹妹時,他步子邁得急,表情也好像有點心疼,那股內斂的氣息才堪堪流露出人氣,冷靜的面具才有破裂的跡象。

白清歡有點納悶。

剛才從吃飯時,她就注意到華清越拿著的女式外套和圍巾,她還以為是他準備給自己的,還覺得他很貼心。

原來是給他妹妹的啊。他居然早就料到他妹妹會來。

原來還是妹控,

白清歡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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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大四上學期,宋茉的學習、工作和生活到達了一種極為平衡的狀態。

沒剛開始實習那麼忙了,每天過得井井有條,穩定又不缺乏樂趣。

沈斯京依然愛她愛得不行,這一年裡壓根沒有熱戀褪去的徵兆,感情如初,俗話說愛人如養花,就連宋茉的朋友都誇她越來越漂亮了,愈加唇紅齒白,眼睛亮得像一汪含著星星的泉水,每天笑盈盈的,一看就是被愛包圍著的女孩子。

和宋茉同個公司的同事,也每天能看見下班時間,那一輛低調奢華的邁巴赫停在路邊。

而坐在駕駛座上的男人,模樣桀驁不馴,捧著一束花等待著她。

“小茉,你男朋友又來接你下班啦。”

每次被人這麼調侃,宋茉都會臉頰微紅,眉梢眼角舒展含笑,輕輕回了句“是呀”,然後步伐輕快地奔向男人,和他來個熟稔的貼臉吻。

她的朋友圈裡,也經常有去海邊、出省旅遊、甚至出國玩的照片。

照片裡的她漂亮到極致的驚豔,笑意滿滿,膚白貌美,絲毫沒有被工作摧殘的疲態,男朋友也英俊高大,漆黑眉眼恣肆揚起,摟著宋茉的手佔有慾強勢又富有安全感。

都是上班族,人家就過得有滋有味的,任誰看了不說一句羨慕嫉妒恨?

沈國德和秦月中途回來過一次。

看到沈斯京端茶倒水的賢惠樣,沈國德簡直震撼得無以名狀。

他從來沒想過自家這混賬兒子還有“迴光返照”這一天。

對沈斯京已經滿意,更不用說對宋茉了,沈國德就知道宋茉自小是個懂事的孩子,所以他沒有猶豫,從書房保險櫃裡捧出了一隻祖母綠翡翠手鐲,端端正正交到了宋茉手上。

他說,這是裘秋很早以前就準備給沈斯京老婆的,祖傳的。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原因,宋茉摸到時心好像被觸了一下,麻麻的,當天晚上就夢到了裘阿姨,夢到她像以前一樣摸著她的頭,輕聲說“和小京好好過”,漂亮面容笑容慈祥,沒有絲毫變老的痕跡。

隔天,她和沈斯京親自去祭拜裘秋,磕了三個頭,跪了一個小時,說了很多話。

而秦月依然是對沈斯京默然戰兢的態度。

兩人揹著宋茉認真談話過一次。

沈斯京說:“秦阿姨,我很感謝你能將宋茉在過去一年的時間裡交到我的手上,我也用這一年的時間來答覆你對我的懷疑,當然,我也知道這短短一年的時間還不夠表達我的誠心,所以我會盡我最大的努力在未來許多年讓宋茉快樂幸福。”

這是沈斯京頭一次稱呼秦月為“秦阿姨”。過去那麼多年,他沒有開口禮貌稱呼過秦月一次。

秦月知道,是因為宋茉的緣故,他才肯靜下心來跟她談。

所以她沒吭聲。

“我知道,我和你之間的怨不會輕易消除,所以也請原諒我無法違揹我的良心來叫你‘媽’,我的媽媽只有一個。但我能在這裡跟你保證,我跟你之間的問題,和我對宋茉的感情,不會摻雜半分。有我在一天,宋茉就不可能有苦日子過。也希望您能將宋茉安安心心交到我手上。”

“我知道說再多都是徒勞,都是口頭保證,很難讓你真的放心。所以......”

沈斯京將兩本房產證遞到秦月面前。

一本在香港,另一本在深圳,上面登的名字都是宋茉。

“我知道,你一直怕我是故意報復宋茉才跟她在一起的。這一棟深圳的房子,離阿姨你的家最近,如果真的有特殊情況,宋茉受委屈了,她完全有足夠的後路和避風港。這是我特意選的地方。”

他沉聲補充道:“當然,我不會讓她受一點委屈,這個特殊情況是指我死了。”

前面說話時,秦月自始至終都沒敢看他。

直到這兩本房產證一出,她的眼神才微微變了變,在那白紙黑字的“宋茉”兩個字上掃了一圈,良久,緩慢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