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第 10 章

首先，拜恩的遺骸，可能真的已經消失了。

但是，要更早。

鍾離看著少女有些死寂的雙眸，心想。

更早，早到，或許都未曾留存於世間一盞茶的時間。

正因為如此，法莉絲才會在最初感到‘惱怒’，感覺到‘被愚弄’，感覺自己的家，他們的家，神的十二花園遭遇了小偷。

然後呢，然後發生了什麼。

怎樣的可能性，才會讓法莉絲做出應激的反應。

事關初代火神，也只有初代火神。

那個新生的魔神，定是與拜恩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絡，但祂肯定不是拜恩，祂是祂本身，卻又與拜恩有著關聯，他們太過相像，像到必定會引來新一輪的殺身之禍。

‘與其讓別人來動手，不如讓我來。’

法莉絲顯然沒有這種覺悟，按照鍾離對她的理解，如果不是沒有選擇，她不會讓失而復得的寶物被可能會奪走祂的存在知曉，封閉神的十二花園，是在他看來最好的選擇。

可她沒有，相反，法莉絲還大張旗鼓的追殺對方，穿過了情報匯聚之地水之國楓丹，到了至冬的邊界才停下。

至冬有什麼，有愚人眾，有冰之女皇，也有那叛逆的理想。

他們在收集神之心，向天理髮起反叛。

‘......殺死拜恩的，是天理嗎。’鍾離被這一令他感到格外沉重的推測，搞得有些悲傷。

他們是很好的朋友，雖然拜恩一點也不穩重，性格與自己截然相反。

但，他們畢竟是朋友。

鍾離有些低落的垂下眼眸。

‘我又能幫你做些什麼呢，老友。’

從水之國順流而下，來到璃月的法莉絲，尋求巖王帝君的幫助。

她對外的理由，是初代火神遺骸消失，初代火神疑似復生。

似乎這涉及了神明的事情，自然要找拜恩生前的好友來尋求一二幫助。但眾所周知，魔神，是不會復生的。

魔神要麼被封印，在時間的流逝下逐漸消亡，要麼被殺死，化為怨念的殘渣在陸地上肆虐。

從來都沒有復生一說。

難道她在撒謊？

法莉絲看似不緊不慢的來到了璃月，卻在第一時間找到了自己的朋友，希望透過自己的朋友尋找巖王帝君，但巖王帝君沒過多久，卻在請仙典儀上‘身亡’......

‘巧合嗎。’鍾離看向少女：‘還是說，她是從哪裡聽說過我的計劃。’

但他的契約...

‘也或許，她在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去保護那個孩子。’

拜恩曾經的一些異常表現，他並未深究，但也有幾分猜測。

“法莉絲...不，阿什莉。”鍾離沉穩的開口：“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以告訴我們，拜恩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嗎。”

“還有，”他意有所指：“拜恩是不是將自己的一個權柄，剝離給你了。”

他用的是剝離而不是賦予，說明他知道當時的情況可能刻不容緩，沒有足夠時間讓拜恩做出更完美（理智）的判斷。

只有（剝離）這樣的方式，才能讓自己擁有的權柄，以更加既定的事實轉移到附近眷屬的身上。

“剝離？！魔神的權柄還能被剝離？！”

歸終等人第一次知道這件事，不由得寒毛倒立。

他們只聽說過權柄是能力的體現，可從未聽說過剝離這般聽著就殘忍的事情。

來自森林的仙靈，阿什莉，她名字意味著高雅、友善、純潔、正直、沉靜與優雅。這是她本身的名字，被神明賜福過的名字。

而此時，這位有著匯聚一切善良與美好名字的仙靈小姐，緩緩的，緩緩地露出了一個‘你猜到了啊’的笑容。

她什麼都沒有說，又彷彿一切都盡在不言中。

“這件事，可不好說。”

此刻的法莉絲沒有拜恩的權柄。但她擁有一項天賦，一項來自更高的（比拜恩還要高的）神明所賜予的天賦。

而這項天賦，讓她在此刻，在初生之時，便以極快的速度能編造出種種‘可能性’。

那就是她擁有的‘記憶’，擁有神明的賦予的，關於這片大陸所有的記憶，未曾修改的，已經修改的，她全都有。

自然——

也包括，那些在天理看來格外禁忌的知識。

但她是被祝福的存在，她不會被‘汙染’也不會被‘發現’，更不會被‘注視’到。

她是這個時代的幽靈，穿梭於整個世界之中。

“所以，他的權柄，並不僅僅是建設房屋。”鍾離很早就猜到了這點，不過他並不曾言說，這算是他們心照不宣的秘密：“且，他給你的這個權柄，不會也是他‘引火上身’那個的權柄。”

少女帶著恬靜的微笑，彷彿在說：大差不差。

“他...他！那個傢伙，竟然還擁有複數的權柄？！”歸終頓時感到頭暈目眩：“我還以為，他就是打架厲害一些，破壞城市的程度與他建設城市的速度不相上下...”

倒不是沒感覺出什麼異樣，而是誰能想到一個魔神能擁有複數的權柄？！

“可是，怎麼可能？”馬克休斯有些不可思議：“誕生的魔神，大多隻擁有一種權柄，比如歸終的‘塵’，摩拉克斯的‘契約’，我的‘灶爐’.......”

馬克休斯沉默了一下，清咳了一聲，壓低聲音詢問法莉絲。

“那個，阿什莉，你悄悄告訴我們，拜恩一共有幾個權柄？”

“你們真的想要知道？”

法莉絲也跟著壓低了聲音。

鍾離不動如山，只是將目光投向少女，歸終有些緊張的雙手交疊，馬克休斯坐在椅子上扭扭捏捏，一副等不及的模樣，而不是魔神的若陀，他清了清嗓子，對法莉絲做了個請的動作。

法莉絲抬起手，示意他們看向她的手掌。

然後她張開五指，緩緩的壓下大拇指。

“......！”

“這——”

“嗬！”

“我的天啊！”

知曉了老友的隱秘，在座的人卻都沒有高興的意思，相反，他們脊背發涼。

“這件事，除了我們，誰也不要說。”

摩拉克斯當機立斷的看向少女：“我們現在立契約。”

“哇，你們都沒有考慮過拜恩是從別人身上剝離下來的權柄嗎？”

法莉絲眨了眨眼，笑得格外天真可愛。

“你在說什麼渾話。”歸終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他要是有那個智商和手段，就不會每回都莽在最前面了。”

“好吧，不開玩笑了。”

法莉絲正了正神色：“我之所以追殺‘他’，並不是‘他究竟是不是拜恩’的問題，畢竟我大可將他放在‘花園’中，在那裡我有很長的時間足以和他相處。”

這符合鍾離的推測，他微微頷首，低頭擬定需要簽訂的契約。

“這件事，我本並不想說，那不是什麼人的都能知曉的隱秘。”

法莉絲沉聲道：“我本想將它帶進墳墓中，一輩子沉睡在花園中，直至死亡。但他的到來，令我感覺到了如芒刺背的危機感。”

“這份危機感不是針對於我，而是針對於他。我擁有的那個權柄，讓我始終能看清古今的秘事。”

【此乃謊言】

“無論是旅行者的到來，還是先前漆黑的災厄，稻妻雷電的變故，我都能在權柄中看見，‘未來是基於過去而改變的’，我能看見，自然也能規避，所以我經常‘改變未來’，雖然改變的未來中，不確定的事情很多，但在‘通曉古今’的影響下，未來如同鏡子般對映在我的眼前，我依舊能看到未來的事情。”

【此乃謊言】

【觸發技能：唯三必真】

少女淡笑著，訴說著那飄渺的命運。

這一次的技能與以往不同，肯定她的謊言，也是賦予了她一項權柄。

鍾離擬定好了契約內容，示意他們過來簽署。這是一項契約，也是一項保障，保護他們日後不被什麼‘意外’奪走了性命。

——就如同拜恩那樣。

法莉絲作為竊取神明權柄之徒，接下來，就是打補丁的時候了。

法莉絲與他們簽訂好契約後，忽然說：“那個孩子，是突然出現在我面前的。”

【此乃謊言】

“他有著與拜恩相似的面容，身軀卻格外嬌小，似乎我輕輕展臂，就能將他報個滿懷。”

法莉絲莞爾一笑：“所以在最初的震怒後，我才能很快的冷靜下來。”

“因為他與拜恩不同，格外不同，想必他出現在你們面前的時候，就算有著相似的外表，你們也不會認錯的。”

“他有著最基本的理性，卻沒有知性。我的懷抱......是的，我去抱他了，我的懷抱對他來說，似乎與空氣一般。”

“他對我毫無反應。”法莉絲有些嬌憨的抱怨：“可惡，要是拜恩，我就直接咬上去了。”

“那孩子像是剛誕生的人偶，我想將他藏起來，但沒過多久，我發現這不是一個好方法。”

“如果將他藏起來，固然能隱藏些許視線，卻不是長久之計。”

“因為我看見，若是將那孩子藏在花園中，他的未來只有悄無聲息的死亡。”

“如同一朵再廉價不過的花朵，就連凋零都無人關注。”

法莉絲看向自己的友人們：“你們養過孩子嗎？”

“若是養過，便懂我的想法了。”

“誰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珍寶步向死亡呢。”

不等他們答覆，法莉絲直接道：“至少我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