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無意間瞥過窗戶。

沒拉窗簾的窗戶上貼著一張人臉。

啊!

我驚呼一聲。

撲通!

我直接被嚇得從老鬼身上摔了下來。

窗外。

緊緊貼著窗戶的臉動了動。

睜圓了眼睛瞅著我跟老鬼。

“娘子”

老鬼伸手一把將我撈進他懷裡。

這才回頭順著我的視線看向窗外。

赤蛟見老鬼看他,咧開嘴朝老鬼笑起來,看口型應該在喊父親。

唰!

老鬼伸手拉上了窗簾。

可下一秒。

砰砰砰!

門口傳來砸門聲。

“我的媽呀!”

我哀嚎一聲,一頭鑽進被窩。

這個赤蛟咋這麼會壞人好事啊!

砰砰砰!

他還在拍門。

老鬼也挺無奈的,連做幾個深呼吸,暗暗壓下蓄勢待發的情慾。

起床,把我埋在被窩裡的腦袋挖出來。

輕輕在我額頭落下一個吻。

“娘子再睡片刻,為夫去打發了他。”

他這才起身繫好衣服,去開門。

門外。

老鬼開啟門的瞬間,赤蛟就撲了上來往老鬼懷裡蹭。

“父親、父親,蛟蛟做了個好大好大的雪人,快跟蛟蛟來。”

老鬼:!

“急急燥燥成何體統。”

老鬼扒拉開赤蛟的龍爪,板起了臉。

任誰被打斷好事,怕是心情都不會好。

老鬼脾氣好,沒對赤蛟發火。

只是眉頭緊蹙。

極不願意跟赤蛟看什麼雪人。

奈何赤蛟纏人得緊,也不懂看人臉色。

硬是把老鬼拖了出去。

“父親,你看,好看嗎?”

赤蛟可可愛愛地蹦躂到雪地,獻寶似的給老鬼看他傑作。

其實就是一堆雪上戳了三窟窿,形成了眼睛跟嘴巴。

老鬼一頭黑線,“莫要喚我父親。”

“好”赤蛟倒是聽話,轉頭又喊,“父親,好看嗎?”

老鬼:…

哈哈哈!

不放心老鬼的我,還是跟了出來。

看著赤蛟堆的雪人。

我真的忍不住了。

被嘲笑的赤蛟撇著嘴瞪著我。

“別瞪了,眼珠子要掉出來了,喊句好聽的,我帶你重新堆個漂亮雪人怎麼樣?”

我語速過快,話有點長。

赤蛟歪著頭仔細消化著我的話。

好久之後,赤蛟喊了我一聲,“姐姐”

我喜笑顏開,拍拍老鬼笑道:“聽見沒,他喊我姐姐,嘿嘿!”

哈哈!

看來我比老鬼面嫩。

我還是很年輕貌美的。

老鬼微微勾唇,“我是他父親”

“所以啊!我比你年輕。”

我彎起眉眼,得意地看向老鬼,“你就是老牛吃嫩草。”

哈哈哈!

老鬼挑眉,重複道:“我是他父親。”

什麼意思?

我琢磨著老鬼的話,恍然反應過來,“好你個老鬼,超我便宜。”

我抬腳就踹。

老鬼輕鬆鉗制住我的腳踝,“娘子怎的這般喜歡動手動腳。”

“因為我不是好人啊!”

“娘子還真是坦誠”

他忽然撒開手。

我腳落在屋簷下的臺階邊上,飄落在邊上的積雪很滑。

我一個收勢不住,滑了出去。

“老鬼”

我慌亂地抓住老鬼腰帶。

真嚇死我了,差點又要落個大劈叉。

撕啦!

老鬼腰帶這麼不結實嗎?

這下慌的不止是我,老鬼也慌了。

一手捏住扯斷的腰帶,一手拎住了我。

結果。

老鬼腳下打滑,一個後仰向拎著我向後摔去。

我直接嚇愣了。

好在老鬼反應快,在險些摔倒在地時,一個小法術讓他抱著我懸浮在了地面上。

堪堪距離雪面有一公分距離。

這就是看雪距離雪太近的結果。

危險。

“姐姐,父親…”

赤蛟懵懂地歪頭瞅著我們。

忽然,他開心地朝我們撲過來。

“滑雪,好玩,蛟蛟也要。”

我急了,“不要過…”來。

撲通!

好了,這下摔實了。

老鬼兩眼一閉,結結實實做了兩個人的墊背。

哈哈哈!

肆無忌憚的嘲笑聲傳來。

隔壁房間柳宗元半人半蛇形態,下身蛇尾盤在地板上,悠閒地甩著蛇尾。

上身趴在視窗。

笑的眼淚都飈出了眼眶。

“老鬼、老鬼”

我推開還往老鬼懷裡蹭的赤蛟,“別拱了,你爹都被你砸斷氣了,你個倒黴孩子。”

呃?

赤蛟被我推搡愣了。

似乎沒聽懂我的話。

我扶起老鬼,老鬼緩緩舒了口氣,眼角抽了抽。

“娘子,為夫剛剛看到佛祖了。”

撲哧!

我一個沒忍著,笑出了聲,“佛祖沒留你喝茶嗎?”

“娘子,佛祖不喝茶”

這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

鬼才信他。

“行了,起來吧!”

老鬼起身的瞬間,身上多了件長袍。

“父親,嗚嗚嗚嗚嗚,父親不要離開蛟蛟,蛟蛟很聽話。”

老鬼這剛起身,赤蛟又撲過來抱住了他大腿。

唉!

“我不離開,你先鬆手。聽話”

“嗯嗯,蛟蛟聽話,”

赤蛟乖巧地鬆手。

抹了把眼淚,委屈巴巴地站在原地。

“進屋吧!凍死人了”

我縮著肩膀,用腳踢開了堂屋的門。

還是房間裡暖和啊!在外面這幾分鐘都快凍僵我了。

“姐姐,雪人”

赤蛟還記得這回事呢!

拉著我衣角不許我進去。

昨天雪下得很厚,都沒過了我的小腿。

冷得要命。

我想反悔了。

可對上赤蛟單純的眸子,我又認命地開始堆雪人。

誰讓自己嘴賤呢!

怪不得別人。

雪人堆了一個小時。

回到廳堂我腦子都凍住了。

直到老鬼一碗熱湯給我灌下肚,我才感覺自己又活了過來。

老鬼把我手放進他衣襟內,升高體溫慢慢給我暖著手。

一雙溫暖的大手攥著我腳丫放到了他小腹。

就差把我整個人塞進他身體裡去了。

我抬眸笑嘻嘻地盯著老鬼。

直看得他耳尖泛紅,拿側臉對著我。

“姐姐,去玩啊!”

又來了。

不是剛給他堆好雪人嗎?

“我不跟你玩了。”

我往老鬼懷裡湊了湊。

我才不出去找凍呢!

赤蛟跑過來,好奇地看著我縮在老鬼懷裡。

好像發現什麼新大陸似的,脫掉鞋子也湊了過來,伸腳就往老鬼懷裡塞。

臥槽!

這條傻龍要幹什麼?

老鬼廣袖微動,一下子將赤蛟扇了出去。

“休要胡鬧”

赤蛟委屈。

“蛟蛟也要塞爪爪。”

“不可”老鬼直接拒絕。

我趕緊縮回了我的腳。

就怕赤蛟會鬧個沒完。

“我不塞了,你看,我腳出來了,你也不能塞了昂!”

赤蛟這才不甘心地作罷。

“老鬼,這樣下去不行啊!”

“為夫昨晚讓下面的人查了,赤蛟丟失的一魂一魄並不在地府。

據諦聽所言,當年天帝極有可能毀了赤蛟的一魂一魄。”

毀了?

我一驚,那豈不是擺脫不了赤蛟了嗎?

“為什麼要毀他魂魄?”

“赤蛟當年作惡多端,天帝怕是為了以絕後患。”

“那怎麼辦?我們就,就這樣養著他?”

我都不敢想象以後的日子有多雞飛狗跳。

“天意如此,定有他的用意,娘子無須介懷。”

我能怎麼辦?

唉!

嘶!

肚子有點疼。

“娘子怎麼了?”

我搖搖頭,“沒事,可能在雪地裡待時間太久,著涼了,有點肚子疼。”

“那為夫去給娘子煮碗薑茶,去去寒。”

“好,你去吧!”

我翻身趴到地板上,讓地暖為我暖暖肚子。

赤蛟有樣學樣。

跟著也趴在了地板上。

真是讓人感覺可氣又可笑。

喝了老鬼的薑茶,肚子疼沒緩解,還是時不時的疼那麼一下。

這情況一直持續到晚上。

我整個人也蔫巴了。

老鬼終於意識到我的不對勁兒,伸手搭上了我的脈搏。

這時候我縮在被窩裡,蜷縮著身體,動都不想動了。

“娘子…”

老鬼欲言又止,表情怪怪的。

“嗯!怎麼了?我是不是快死了?”

“莫要胡說,娘子這是,有喜了。”

說完,老鬼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揚,再上揚。

“哦……”

等等!

我怎麼了?

我忽地翻身坐起來,“你說我怎麼了?”

老鬼大手撫摸上我小腹,眼底盪漾著喜悅,“這裡,在孕育著我們的孩子。”

“我、我懷孕了?”

我自己都有點不敢相信。

老鬼鄭重地點了點頭,“三月有餘,只是胎兒不穩,娘子才會腹痛,待為夫為娘子開兩副安胎藥。

娘子這幾日好生休息,便可痊癒。”

我愣了。

三個多月了。

我都特麼沒感覺。

若不是這次肚子疼,怕是我都發現不了。

“是為夫疏忽了,想必之前在地府時娘子便已經有了,才會在飯莊時嘔吐不止,是為夫糊塗了。”

好在娘子身體好,幾次激烈運動,都沒發生意外。

“嘻嘻!”我撲過去抱住老鬼,“老鬼,你終於要當爹了,高興不?”

老鬼喜歡孩子,也多次盼著我能懷孕。

這下好了,他如願了。

老鬼小心攬住我腰身,拽了被子裹住我,“為夫自然是高興的,娘子喜歡麼?”

“我,喜歡啊!”

我依偎進老鬼懷裡,看著窗外大雪慢慢覆蓋我堆的雪人。

窗內,有自己愛的人相依偎。

我還有什麼好求的。

人生圓滿。

與此同時,另一間房內。

柳二看著化出蛇尾的柳宗元,舒服又擺爛地癱在地板上。

垂眸思索良久後,“我要走了”

吃著草莓的柳宗元頭也沒抬,還帶著點不耐煩,“走吧!走吧!”

“你有什麼打算?”柳二眸光深沉。

“睡覺,吃飯。”

“倘若……”柳二猶豫了兩秒道:“跟我一起走吧?回山裡繼續修煉。”

聽到修煉二字,柳宗元一骨碌爬起來,甩著蛇尾道:“跟你走?你還不揍死我啊!我不去。”

柳二眼底閃過一絲落寂。

但也沒有強求他。

只道:“代我向上仙辭別,我這一去,可能不會再回來,你,多保重。”

柳二說走便走。

直接消失在原地。

柳宗元愣了良久,好半晌才喃喃出聲,“這,就走了?”

相伴良久,這柳二怎麼說走就走?

這一刻,柳宗元內心竟然生出一絲不捨來。

柳二走出去了很遠。

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眼身後。

沒有人跟來。

他略帶惆悵,垂眸看著身後厚厚的積雪。

上面一絲痕跡也沒有。

就算有也會很快被大雪覆蓋。

他卸去自身法力,身體驀地下沉。

留下兩個深深的腳印。

然後轉身一步一個腳印地離開。

像是給某人留下的記號,又像是他突然升起的玩心。

寒風呼嘯。

樹影婆娑起舞,夾雜著飛掠而過的暗影。

傳來老鴰聲陣陣。

厚厚的雪地中,深深的腳印似乎變得更深了些。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