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鏡中鬼 一

曲徑小路幽深，旁邊枯柳倒垂的枝椏像是女人的長髮，一陣陰風吹過，顯得十分的滲人。

明明這條寺中小路廣亮已經走了無數遍，但從未感覺像今天這樣不安。

“真是邪了門了，我念了這麼多年的經都沒成佛，下山一趟倒是遇到鬼了！

雖然沒真正見過那邪物，但陳家絕對是不能在去了。”

咕咕——

廣亮抬頭一望，幾隻飛鳥竟然從樹梢上落下，尖銳的鳥喙劃破了他的眼角，頓時血線飈出，染的視野猩紅。

“啊！！鬼啊啊啊！”廣亮跌倒在地，甩著寬大的袈裟開始大吼大叫。

於此同時，寺廟裡突然傳來陣陣的鼓聲。

因為山體迴音，這也驚醒了很多正在睡夢中的僧人。

他們從房內走出檢視時，也正好看到了廣亮這幅狼狽的樣子。

“廣亮師叔！是我必清啊！”一個穿著藍青色僧袍的小沙彌跑到廣亮身邊，也不知自家監寺師叔到底是怎麼了。

“你別碰我！有鬼！是不是鬼來了？他在寺廟裡面殺人，不然暮鼓怎麼會響？！有人死了是不是？

啊啊啊啊啊啊！”

柴山寺古訓，晨鐘暮鼓。

寺中每死一個僧人，便要在晚上敲暮鼓一下，引渡亡靈。

廣亮幾乎已經不能正常交流，幾個武僧只好把他控制住。

與此同時，柴山寺的主持也停止打坐，推開門望著天邊鉛灰色的雲層，緊皺眉頭。

“主持，暮鼓那邊查清楚了，是一群烏鴉在撞。”提著長棍的護院武僧也是沒見過那等詭異之事。

大群大群的烏鴉不要命一般撞向柴山寺的暮鼓，直到血肉不糊也不停下，通往暮鼓的階梯上鋪了厚厚一層的碎肉。

暗紅色的血流河水般的往下湧，場面十分的駭人。

“暮鼓一共響了多少下？算了，你且去吧。從明天起，柴山寺封閉山門，拒接香客！”

那武僧似乎也明白了什麼，丟魂兒似的離開。

“南無阿彌陀佛，南無阿彌陀佛......”

大雄寶殿內，披著大紅袈裟的主持攆著手中的佛珠，緊閉雙眼。口中不停的默唸佛號，但依舊無法祛除心裡沒由來的恐懼。

不知道你有沒有這樣的感受，你雖然看不見，但你的感官卻在時時刻刻的提醒著你，有東西正在你身邊。

天空中的炸雷撕裂雲層，慘白的閃電透過窗戶紙。

廣亮鬼使神差的回頭，強壓下心中不好的預感。

紅木的梳妝檯上，擺著一面菱花銅鏡。

在他回頭檢視身後的情況時，廣亮卻沒有發現，在銅鏡的倒影裡，從門口竟然走進來一個詭異的人影。

但是現實中的廣亮卻什麼都沒有看到。

好像詭異的人影只存在於鏡子的世界。

這時，原本處在門口的人影動了，漸漸地朝著廣亮這邊走來。

隨著它的走動，鏡子裡面的燭光也漸漸熄滅，最後鏡中陷入一片詭異的黑暗中。

那人影從鏡子的倒影世界來到銅鏡前站定，而後學著廣亮的樣子坐下。

它身體前傾，幾乎把整張臉都貼到了鏡面上。

最後廣亮在察覺身後沒有異常後，緩緩轉身。他望著銅鏡裡面的自己，心裡莫名的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臉色蒼白，沒有絲毫血色，連眼神都有些死魚眼般的空洞。

他抬手繼續給自己的眼角塗藥，鏡子裡面的鬼也效仿同樣的動作。

最後一切完畢，廣亮從梳妝檯前起身，毫無察覺的走入黑暗之中。

而在他離開後，鏡中的廣亮卻依舊存在，它嘴角露出一抹詭異的微笑，最後也起身走向燈火通明。

真正的廣亮似乎從沒有意識到，鏡子世界裡的燭火才是熄滅的，所以房間晦暗。

那隻鬼成功完成了身份對調，它入侵到了燭火通明的現實。

......

北地的冬天永遠比其他地域來的要快，不過一夜之間這蒼莽大地全都銀裝素裹。

“阿啾！”

路上的行人紛紛裹緊衣服，凌冽如刀的寒風叫人吃不消。

正是老百姓都凍得足不出戶的天氣，汾陰城門一大早便湧出一隊帶著刀槍劍戟的武者。

當頭騎馬的正是揹著鬼頭大刀的林千夜。

在其身後倒是少有六扇門的武者，就算有也不過是甲組的寥寥幾個，還是被特意帶出來增長經驗的。

至於後面那一眾膀大腰圓的武者，則是陳府的護院了。

“陳府派頭真足啊，這年頭六扇門想要招人賣命都難，你們府裡竟然有這麼多護院。

要不說有錢能使鬼推磨呢？”

林千夜牽動韁繩，朝著身邊同樣騎馬的陳慶之陰陽怪氣。

“總捕大人說笑了，銅臭味可驅動不了鬼推磨，那東西誰沾上誰頭疼。”

陳慶之說的事情六扇門早就知曉了。

原本他們還不太相信，最後崔文子出面作證，他們這才不得不重視起檔案室那些已經被遺忘的懸案卷宗。

陳府圈養私兵的事情衙門早就知道了，甚至暗中較勁了不少年，但又苦於沒有直接證據。

我就硬說這是護院，只不過長的兇了一點，身材壯了一點。

當然縣衙的高層可以大手一揮，強硬道：“我的規矩就是規矩！你就是私兵，在狡辯就誅九族！”

可陳府畢竟在汾陰屬於是百年家族，甚至陳元翁的表兄還在別城有軍方勢力。

那不是說動就動的。

這也是陳府當初遇到怪事沒有第一時間報官的原因，陳元翁到底是好面子。

跟衙門較勁這麼多年，逼沒少裝，這時候你慫了？

當然最主要的還是陳府高層壓根就沒想到事情能鬧這麼大，從陳慶之斬殺被附身的侍女時，他們就以為事情結束了。

六扇門臨危受命，有鬼物肆虐他們不可能不管，個人恩怨放一邊。

但縣尉高盛也提出個要求，那就是六扇門派出高戰力林千夜去剿滅鬼物，你陳府也別閒著。

陳慶之不是可以單獨轟殺一個鬼物附身體嗎？那就把他也帶上，別說兒子不兒子的，這到底是你們陳府捅的簍子。

怎麼就你們陳家人知道惜命？

所以，陳元翁不光派出了陳慶之，而且還搭上了府內三十名護院。

而在這浩浩蕩蕩的人群裡，白鐸赫然也在其中。

這還是他主動要求跟隨的，畢竟林千夜允許甲組幾個好手過來學習對於靈異作戰的經驗，也沒道理不讓白鐸來。

這種事情別人巴不得往後推呢，白鐸把自己生死置於度外的精神還被林千夜口頭嘉獎了一番。

事實上白鐸也不想來，但如果留他一個人在汾陰城內反而更危險。

畢竟這鬼物貌似可以瞬息千里而且還可以派遣分身殺人。

白鐸可沒有陳慶之那樣的陽屬性內氣，索性跟著大部隊走了。

他們這些人也不一定就要參戰，主要是在外接應，有崔文子和林千夜在，他們打打醬油就好。

眾人在山路上走著，紛紛捏緊手中的武器。

直到山路走盡，到達山頂時不遠處才顯露出了一座紅漆黑瓦的寺廟，赫然正是柴山寺。

始終沉默的崔文子看似在閉目養神，實際上是在動用靈眼探查陰氣，直到看見那宛如鮮血塗抹的寺門時，他才赫然睜眼。

“陰氣沖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