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京城裡生意很好的一個客棧,上面是住宿的,下面是吃飯的,到了飯點的時候人來人往,甚至要等位置,除非清場,誰也不能盯住每一個人。

可如果清場,那就動靜大了,難免被對方察覺。

所以誰也沒注意到那個姑娘。

方明宴叫人去將荊風華畫的,去租馬車的女子畫像拿來,給夥計看了一下。

夥計只是和那姑娘擦肩而過,店裡有那麼多客人,一天要擦肩而過很多人,說實話他沒有多少印象,也沒仔細去看對方的臉,更是因為對方是個姑娘,所以特意略避開一些低下了頭。

這是客氣,也是禮貌,他在酒樓裡只是個夥計,若盯著人家姑娘的臉看,那就不禮貌了。

但是夥計在認真仔細地看了畫,又仔細回想,再看了上面的描述之後,搖了搖頭。

臉雖然他記得不是很清楚了,但是,還有身高體型的綜合描述。

“我覺得不是。”夥計說:“樣貌我記得不是太清楚,有些像又有些不像。但是我撞見的姑娘,應該是沒有這麼高的。”

他比劃了一下:“大約只有這麼高。”

明顯比租馬車的姑娘要矮一些。

大家也不是很意外。

租馬車的姑娘,因為已經在外人面前露過一次臉了,他們每個人都將那張臉記在心裡,如果再出現的話,不可能認不出來。她自己應該也知道這一點,所以謹慎起見,未必會出現。

而又出現一個陌生臉孔,也不奇怪。

現在已經有了除去宋囡,廚子之外的第三個人,那麼有第四個人第五個人,又有什麼奇怪的?

就在此時,有人從遠處跑來。

是姜雲心,姜雲心身後還跟著兩個差役。

這次的行動姜雲心沒有跟著,因為誰也不知道對方會不會武功,殺人不眨眼,到底是有怨報怨有仇報仇,還是見誰殺誰。

姜雲心不會武功,還是待在刑獄司裡面安全,若是跟著出來,大家難免分心。

但是姜雲心此時出來了,而且非常匆忙。

她知道方明宴在哪裡,直接找了過去。

方明宴就在酒樓對面的茶館的包廂里布置抓捕,本來水德元也在的,但是現在水鴻卓中毒搶救,水德元已經去守著兒子了。

姜雲心匆忙推門進去,大喘了幾口氣:“大人。”

方明宴一看姜雲心這樣子:“出什麼事了?”

姜雲心左右一看,包廂裡都是自己人,除了方明宴就是龍橋,便從袖子裡摸出一封信。

“軒轅閣給我送來一封信。”

一時間,方明宴和龍橋都沒有反應過來。

“誰?”

“軒轅閣,那個殺手組織。”姜雲心道:“東閣和西閣那個。”

一個叫做軒轅玉的江湖女子,因為被男人辜負,成立了一個殺手組織,要殺盡天下負心人。但是隨著時間過去,人心變化,分成東閣和西閣。

東閣依然遵守原來的規定。西閣卻變成了一個真正的殺手組織,只看錢,不分人。

而和別的組織不同的是,東閣和西閣依然纏繞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別說外人認不清,就是他們內部自己,也不太分得清。

只是進入西閣對東閣來說是一種背叛,而西閣的人感覺東閣的人,都是迂腐愚蠢。

道不同不相為盟。

姜雲心現在收到的這封信,落款並不分東西,只是軒轅閣,但是從內容上來看,是東閣的信。

簡單地說,這是一封道歉信。隨信一起的,還有兩張五千兩的銀票。

這信的筆跡,和租車的時候,留下的筆跡是一模一樣的,出自同一個人之手。至於是不是姓柳,就不知道了。

方明宴看完信,有些擔心的,有些小心翼翼地看著姜雲心。

龍橋也一臉擔心,兩人看著姜雲心,有點大氣兒都不敢喘的樣子,生怕姜雲心下一刻就崩潰了。

因為這封信上明確地說了。

西閣接的這一單生意,目標物件是姜雲心的這一單生意,委託人,正是姜建白。

姜雲心的父親,那個在一個屋簷下生活了十幾年,將她養育成人的姜建白。

信上,非常準確地說明了,時間,地點,姜建白的要求,定金五千兩,事成後再付一萬五千兩。必須死要見屍,方可結尾款。

並且,接了此單的人,因為違背了軒轅閣的規矩,已經被處決。五千兩定金奉還,另外的五千兩,作為賠償。

退一賠一,軒轅閣的老大是講究的。而且很有意思,生意沒有完成,錢卻沒有賠給姜建白,而是賠給了姜雲心。

一封信的重點都在解釋為什麼軒轅閣會對姜雲心下殺手,深表歉意。

信的末尾,輕描淡寫說了一句,此次進京清理門戶,看見不平事,因此出手。屈昊穹,羅寶,田盛,荒唐殘忍,實在當誅。水鴻卓罪不至死,小懲大戒,以儆效尤。

言語簡潔,字跡清晰,愛恨分明,有錯就認,這軒轅閣的人,是講究的。

但是姜雲心沉默了。

之前他們確實懷疑過,買兇殺人的人,就是姜建白。

但那只是懷疑而已,如今,卻幾乎是坐實了。

“我不明白。”姜雲心喃喃的說了一聲:“我真的不明白。”

姜雲心說著,抬頭看向方明宴。

方明宴朝龍橋擺了擺手,龍橋便悄無聲息地退了下去,關上了門。

薛東揚從下面上來,正要說話,龍橋將手指放在唇邊,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怎麼了?

薛東揚挑了挑眉詢問。

龍橋輕輕搖了搖頭,一言難盡,一會兒再跟你說。

他們兩人從小一起跟在方明宴身邊,習文習武,同吃同住,不是兄弟勝似兄弟,一個表情一個眼神,都能讀懂彼此的意思。

關上門,方明宴走了過去。

姜雲心還以為他要說什麼,沒想到方明宴走了過來,蹲下身,伸手,輕輕的在她頭上摸了摸。

姜雲心一頭霧水。

“?”

這是幾個意思?

方明宴的手順著姜雲心的頭頂,滑到她腦後,微微用力,然後將她的臉按在自己的肩膀上。

“難受就哭吧。”方明宴說:“不要硬撐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