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憐方明宴,完全沒有想過自己只是姜雲心想做點心吃的理由中微不足道的一個,連主要理由都不是。

還覺得挺開心的。

他突然有一種想法,雖然他和姜雲心現在的關係是個意外,但是好像也沒什麼不好。

反正他從未想過靠娶高門貴女升官發財,那娶妻的標準,就是在門當戶對,父母認可的情況下,自己喜歡。

雖然姜家的情況複雜了一些,可也算門當戶對,而且,父母喜歡。當然父親一般,但架不住母親喜歡,還喜歡得跟什麼似的,父親想反對都開不了口。

這些日子的相處,他覺得和姜雲心在一起也很舒服。可能少了點照顧人的溫婉,不過這有什麼要緊,方家有的是下人,難道還需要主子親手幹活兒嗎?

方明宴這一瞬間神遊天外,姜雲心已經上去敲門了。

“有人在嗎?請問有人在嗎?”

裡面很快就有回話。

“什麼人,來了。”

他們等了一會兒,果然有人來開門。

開門的是個老婆婆,拄著柺杖,看著他們。

“老人家。”姜雲心問:“請問,這裡是尚師傅以前的住的宅子嗎?”

老婆婆一臉恍然:“哦,你們是來找尚師傅的啊,是,他以前是住在這裡的。不過已經去世七年了。”

大多工匠手藝人,想要技術精湛,除了天賦之外,苦練也很重要,苦練是需要時間的,所以大部分的能工巧匠,都是上了年紀的。年輕的不能有這樣的水平,所以尚師傅,註定年事已高。

姜雲心往裡看了一眼:“婆婆,那您是尚師傅的什麼人嗎?”

聽剛才那掌櫃說,尚師傅一生沒有成家,無兒無女。這婆婆不可能是他老伴吧。

老婆婆說:“我是他鄰居,他最後幾年身體不好,都是我照顧他。所以臨走的時候,他就將這房子給了我。”

老婆婆指了指隔壁:“我家在那邊,哎,年紀大了,孩子嫌棄,我索性就搬了過來,一個人清靜。”

兩人這才明白。

方明宴道:“我們是之前在尚師傅這兒定做了首飾的,覺得特別的好,因此還想再讓師傅給做一套頭面,可惜了。”

老婆婆也嘆氣:“哎,尚師傅手藝好,來這兒請他做首飾的人絡繹不絕,都是非富即貴,達官顯貴啊。”

老婆婆一個人住在院子裡,穿的衣服雖然質量不好,但乾淨整潔,看得出來是一個利落的人。

這樣的人,記性好。

姜雲心和方明宴對視一眼,打算碰一碰運氣,萬一她見過這個簪子呢?

兩人耐著性子和老婆婆搭話,又說了幾句,老婆婆說:“哎呀,瞧我老了都忘了禮數,讓你們站在這裡說話。來來來,這位公子,這位小姐,進來說,進來說。”

兩人欣然進了門。

院子裡,也有一棵巨大的桂花樹,樹下還有一張搖椅。

老婆婆給他們搬了椅子,倒了茶。看那樣子,是好容易逮著兩個能聊天的,打算往死裡聊。老人家,衣食不缺的時候,就是怕寂寞。

幾個人就真這麼做下了,老婆婆給他們一人倒了一杯茶,然後開始絮絮叨叨說起以前的事情。

姜雲心拿出盒子,給老婆婆看那隻手鐲。

“老人家,你看看這個。”姜雲心說:“這個手鐲,你見過嗎?這是尚師傅二十年前做的。”

一聽這麼久遠,還用錦盒裝的好好的,老婆婆連忙用衣服擦了擦手,這才將手鐲拿在手裡。

她左看看,右看看。

其實這會兒,姜雲心和方明宴都不抱什麼希望了。這麼多年前的物件,又不是當事人,哪裡這麼巧,能恰好見過,還恰好知道這其中的故事呢。

可沒想到老婆婆看了之後,說:“這個鐲子,我知道。”

兩人頓時精神一振。

“老人家,您知道,您是見過嗎?”

“對啊。”老婆婆說:“你們可別小看我,這個鐲子的花紋圖樣,還是我畫的呢。尚師傅做出來的首飾,很多花紋圖樣都是我畫的。”

難怪,尚師傅在過世之後,會把宅子留給她,原來還有這樣一層關係在。

方明宴忙道:“那您好好想想,可知道這鐲子是什麼人訂的?”

老婆婆聽著有點懵。

“不是你們定的嗎?”她頓時警覺起來:“不是你們的東西?該不會是你們偷來的吧?”

偷這個字讓姜雲心和方明宴臉色微變,他們從來都沒有這麼心虛過。雖然仔細地想想,也沒有心虛的必要。

老婆婆一把年紀,可一點兒都不老眼昏花,反而目光如炬,她一看兩人這表情,立刻道:“真的是偷的,這,這……”

老婆婆四下看看,也不知道是案子找路逃跑,還是想要找個趁手的傢伙和他們戰鬥。

方明宴忙擺手:“老人家你別誤會,不是偷外面的。”

老婆婆愣了一下:“偷家裡的?”

雖然偷家裡的比偷外面的好一點,但這也不對啊。

“也不是偷家裡的。”方明宴解釋:“是這樣的,這手鐲不是單隻的,其他的遺失了,我母親常看著這隻傷懷,我覺得她說在緬懷故人,又不肯說。於是我偷偷將鐲子拿了出來,想著找到做這手鐲的師傅,問問是否知道鐲子是什麼人買的,再看看能不能一模一樣地補上其他兩隻。”

方明宴說瞎話,那也是張口就來,完全不需要打草稿。

老婆婆一聽,鬆了口氣。

她再打臉兩人,看穿著就不是普通的老百姓,看著也不像是小偷。

京城繁榮,人來人往,但其實一個人是什麼身份,還是挺好辨認的。

老百姓穿的衣服,和姜雲心方明宴穿的衣服,從布料到款式,都是有區別的,看一眼便知。

老婆婆相信了方明宴的話,然後嘆了口氣。

“可惜啊,尚師傅已經不在了,沒辦法再做一樣的鐲子了。”

姜雲心也嘆了口氣。

“我不知道鐲子是什麼人買的。”老婆婆說:“但是這鐲子的圖樣是我畫的,我知道這鐲子,是三個一套,三隻鐲子上的花紋,極為相似,但是略有不同。你們若是要這花樣,我還能找出來。”

“那就太好了。”方明宴說:“那就勞煩老人家給找一找,賣給我。”

鐲子沒有,花樣也行,退而求其次。

用這個花樣,去找其他的師傅,再去打兩隻鐲子,這樣就有兩樣子。有兩樣子,再找也方便一些。

老婆婆倒是不在乎錢,她很感慨這麼多年了,還有人記得尚師傅,很是跟他們聊了一會兒,便將紋樣送給了他們。

方明宴也沒強迫要給錢,不過看了看院子裡的情況,打算回去之後,叫下人買點實用的東西送來。

倒是姜雲心,拿著紋樣看來看去,問老婆婆。

“老人家,我知道所有的紋樣,都是有講究的。這一幅圖,有什麼說法嗎?”

姜雲心和方明宴在這上面都是外行,看著都是花團錦簇,也分不清其中的區別。

“這啊,叫做姐妹情深。”老婆婆說:“這一幅圖樣分成三份,鐲子也是三隻,我不知是何人,但定是三姐妹來定的鐲子。你看上面的花,有牡丹,梅花,楊柳,這來自一個故事。”

然後老婆婆就給他們說了一個三種植物成精,化作美女姐妹情深的故事。

這太扯了,但這不重要。

重要的是,這鐲子有三個,三個鐲子,是三個閨中好友說買。

姜雲心喃喃道:“難怪但是伯母看見紀若萱拿著的同款三隻髮簪的時候,反應那麼劇烈。”

觸景生情,她定是想到了自己的自己好友。

兩人謝了老婆婆,一起往外走。

方明宴說:“三隻鐲子,我娘那裡一隻,你娘那裡一隻,那還有一隻呢,有沒有可能,就是被牽連問斬的許夫人?”

方夫人不但和許夫人熟悉,而且,是非常,非常的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