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三年前有過一次合作,我替他們公司打過一場官司,互相留了聯絡方式。我壓根沒想到這是個冒充的,他的模樣、說話的腔調和林冬一模一樣。他對我很熱情,還送了我一條絲巾,讓我幫著把夜安錦約出來。”

寒淼說,“我問他找夜安錦有什麼事,他讓我別問太多,只說如果我肯幫忙,他有辦法讓夜安錦離開付餘生。我立刻就同意了,因為我想讓付餘生回到我身邊。”

周路凱:“然後呢?接著說。”

“隨後,我把夜安錦約到指定地點。餐間也是他訂的,我來的時候,桌子上就已經放著一瓶鮮榨橙汁。他在語音裡說因為橙子剛從冰箱裡拿出來,果汁太涼,讓夜安錦少喝點兒,省得胃疼。我就想讓夜安錦多喝一點兒,自己就做了示範,喝了一整杯。

沒想到,喝完沒多會兒,我就頭重腳輕。本來,我看到他和夜安錦舉止親密,我不想打擾他們,就找了個藉口去隔間打了半天電話,然後找了個藉口離開。

沒想到走到酒店門口迎面碰到付餘生,他……”

寒淼說到這裡,突然呻吟了一聲,扶著額頭表情痛苦,又渾身抓撓,“我、我……我頭暈得厲害,還噁心,全身都癢癢,啊!”

陳秋菊大驚失色,六神無主,“這、這怎麼回事?”

周路凱起身摁鈴叫醫生。

夜安錦冷眼旁觀。

她看得出來,寒淼不是裝的。

應該是鎮痛棒的時效過了。

鎮痛棒能有效緩解患者術後疼痛,有利於患者術後恢復,鎮痛效果能維持三天左右。

寒淼傷得重,一直用著鎮痛棒。

可是,鎮痛棒中含有大量嗎啡,還有曲馬多、地佐辛等止痛藥物,在透過靜脈導管進入身體發揮止痛作用的同時,也會帶來明顯的副作用。

頭痛、頭暈、面板瘙癢、胃腸道功能紊亂、噁心嘔吐、尿瀦留、嗜睡,嚴重的甚至會導致心功能異常、呼吸困難。

每樣副作用都會讓寒淼備受折磨。

等到這些副作用消失了,寒淼就不能繼續使用鎮痛棒,那時,病痛會大施淫威,帶給她抽筋剝皮般的痛苦。

再然後,等她死去活來地熬過鑽心的疼痛,就要面對終生癱瘓的殘酷現實,她將倍受煎熬、度日如年。

寒淼的煉獄人生正式拉開了序幕……

夜安錦絲毫都不同情她。

付餘生的死讓她心冷如鐵、恨意滔天。

死亡是永遠的離別,是無法挽回的分手,是蠻橫粗暴的隔絕。

她還沒來得及報答付餘生的救命之恩,沒有來得及好好愛他,沒來得及和他並肩作戰除惡緝兇,沒來得及給他生兒育女陪他慢慢變老……

他就被死神搶走了!

寒淼和那個花狼一樣可恨,他們狼狽為奸害死了付餘生,她是兇手之一!

還有,如果不是付餘生拼命保護她夜安錦,她早被炸得血肉橫飛,成了冤魂野鬼!

如果她也死了,死了還要被寒淼栽贓嫁禍,她跟誰講理去?

癱瘓的寒淼再痛苦,至少她還活著!

她之所以還能活著,是她夜安錦和付餘生、還有賀斌他們和醫護人員爭分奪秒救回來了!

可是,寒淼被救過來連句實話都沒有,偽證編得理直氣壯。

恩將仇報,誰慣她個毛病?

所以,她夜安錦的同情就算餵狗,也不給這種自私自利、明知故犯的壞女人!

醫生不知什麼原因沒能及時趕來。

如果是別人,夜安錦會採取相應措施緩解病患的痛苦。

可對寒淼,她冷眼旁觀,心中暗爽。

惡有惡報,天經地義!

寒淼養尊處優慣了,對疼痛的忍耐力極其低微,她完全忘了剛才護士的再三叮囑,又開始左扭右擺。

她不停地抱頭呻吟,努力欠著身子前後抓撓,不加節制地咒罵哭叫……

*

站在門外的謝辰飛暗暗鬆了一口氣。

剛才,他聽得斷斷續續。

寒淼開始交待實情,他全身寒毛倒豎,不知道寒淼接下來會不會講到他致命的細節。

就算他能戴上假髮裝腔作勢,但如果脫了衣服,他身上哪怕一個黑痣都能暴露他的真實身份。

他不確定他和寒淼赤祼相對的時候,寒淼有沒有看到他關鍵部位的胎記。

那是極有辨識度的印記。

他與生俱來的,刮掉都會重新長出來的印記。

這也是為什麼他每次作案都要殺人滅口的真正原因。

因為死人是不會出賣他的。

否則,每個和他做完愛的女人,都能清楚地指證他!

她們只要說,他的左邊大腿根長著塊橢圓形的白色胎記,他就必死無疑。

他的膚色是健康的小麥色,那塊胎記卻色白如雪,極其顯眼。

好在寒淼突然中止供述!

謝辰飛虛驚一場,抹了抹腦門和脖子上淋漓的汗水,心有餘悸地閉目調息。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不是運動出汗,而是嚇的。

不能這麼下去。

他得想個辦法把寒淼處理掉。

否則夜長夢多,很容易節外生枝。

萬一寒淼看到他的胎記並告訴了周路凱,後果不堪設想。

可是,寒淼住的是高消費的重症病房,就連病房裡都裝有監控。

還有,醫護人員服務周到不說,寒淼的媽媽也形影不離。

就算他照常黑掉網路關掉監控,隨時會出現的醫護人員和寒淼她媽怎麼對付?

何況,還有周路凱他們的嚴密監控……

稍有不慎,就會弄巧成拙!

謝辰飛心亂如麻。

他睜開眼睛,強作鎮靜,剛要推門進去假裝關切,伺探“敵情”,看到寒九州和院長領著兩三個醫生急三火四地跑過來。

謝辰飛這些年把威華市的權貴了解得一清二楚,無論是官場還是商場,就沒有他不認識的。

寒九州是寒氏集團的董事長,做事風格狠辣決絕。

不管是曾經樂善好施的夜唯真,還是後來狡猾多端的程繼宗,在商場上都不是寒九州的對手。

寒九州是個唯利是圖,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

所以哪怕程繼宗是寒九州的連襟,程繼宗一家三口鋃鐺入獄,寒九州不但沒有對風雨飄搖的程氏集團施以援手,還大刀闊斧地搶走了程氏集團多年的合作伙伴,導致程氏集團資金鍊斷裂,徹底步入夜氏集團的後塵。

不過,即使如此,寒九州也會是他謝辰飛的手下敗將。

看著急三火四走來的寒九州,束手無策的謝辰飛突然計上心頭。

他迅速調整狀態恭敬地迎上去,“寒董事長,您來了,快進去看看吧,寒律師的情況很不好。”

寒九州正心如刀割心浮氣躁,聞言掃了謝辰飛一眼,“越柳的男朋友?你怎麼在這兒?”

“我和越柳早就分手了,你知道她和肖義鴻……唉,說起來都是淚。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寒律師的身體要緊。”

謝辰飛把自己說得很可憐也很懂事。

寒九州黑著臉推開了病房的門,領著一隊人浩浩蕩蕩地闖了進去。

“寶貝,怎麼回事?怎麼突然這麼難受?你別亂動,小心腰椎……”

寒九州一改驕橫的做派,盡顯慈父本色。

“九州,你可算來了!我們母女都快被人欺負死了,嗚嗚……”

陳秋菊一看撐腰的來了,撲上來嗷嗚哭得無比悽慘。

“誰敢欺負你們?”

寒九州虎目圓睜,暴怒的目光掃過每個人的臉,最後落在漫不經心的夜安錦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