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按了確定,電影片頭曲開始在耳邊隆重響起。

電影情節逐漸展開,這六星級酒店的音響很好,三百六十度環繞沉浸,沈斯京看得津津有味,宋茉卻懨懨躺在他懷裡看手機,偶爾瞥來的眼神含憂帶怨,他問她怎麼了,她又低垂著眼睫說沒什麼。

偶爾也抬起頭看電影,但目光始終沒能專注聚焦在影片上,兀自想著什麼。

沈斯京跟她探討劇情。

她懶懶散散應了一聲,沒繼續搭理他。

沈斯京挑眉,眼尾慢悠悠睃她,摟著她親了一口,又重新將視線放在電影上。

電影看到結尾,今晚月亮也即將落入沉睡。

沈斯京在旁邊滔滔不絕分享他對這部電影的精妙見解,宋茉面無表情,眼風冷冷甩他,她真是體會到裴學姐說的那句“又氣又想笑”是什麼感受了。

“這麼厲害你快去網上分享影評吧。”

她難得說話帶點氣悶,沈斯京笑著摸摸她的頭。

最後,男人跟她說晚安,並且心安理得索要晚安吻時,宋茉輕哼,慢慢撫了他一巴掌,溜鑽進溫暖被窩裡,側身背對他,恨聲啐他:“你自己對著鏡子親吧。”

沈斯京在後面眨眨眼,握著她手臂想將她身體轉過來:“側著睡對心臟不好。”

宋茉閉眼:“看著你的臉對我的心臟更不好。”

沈斯京:“......”

宋茉窩在被子裡,卻沒睡,睜著一雙柔軟沉靜的眼眸,盯窗外的夜空。

都是因為公司突然派她出來工作,沈斯京就算有計劃也被打亂了。

也罷,她心想,現在兩人的感情正正好,邁進婚姻這一步確實需要更多準備,不一定畢業這天就必須結婚,未來的日子這麼長,何必糾結於這一時。而且戀愛期還沒完全過完就踏入婚姻,實在太早了。

將所有話術在腦海裡編排一遍,宋茉竟然還真的將自己安慰成功了。

她心情平靜了些,正準備進入睡眠。

突然,窗外有點什麼聲響。

什麼聲音,她微微皺著眉頭,抬眼望去。

只見明淨的玻璃窗外,窗外那如海面般沉靜的天幕,慢慢亮起一盞盞的燈,像孔明燈一樣千千萬萬浮起,就像星星般閃著如碎金般的粼光,左右上下移動,似乎要組成一行什麼字。

沈斯京懶懶的聲音忽然在耳邊響起:“好吵,你下去把窗關了,我們才能安靜地做我們自己的事。”嘴唇挨著她的耳垂,溫熱呼吸故意誘惑淺灑,強壯手臂撫著她的腹,輕輕摩挲,是安慰是撒嬌也是暗示。

宋茉轉身冷刮他一眼,乾脆利落地扒拉開他的手,翻身下床。

手剛觸碰到冰涼的窗戶把手——

“我知道你不喜歡人多的地方。”

身後突然傳來低沉溫柔的聲音。

她的手僵住,眸底映照著天幕上的那行如流星般耀眼閃爍的字。

宋茉,我愛你。

彷彿有一道靈光瞬間劈到天靈蓋上,宋茉嘴唇微抖,胸口瞬間發著麻麻酥酥的熱,像有什麼東西在騷動著她的心,她慢慢轉過身,臉色驚愕、茫然。

男人早已從床上下來,手裡拿著一盒小小的東西,眉眼幽黑,雙目似乎燃燒著火焰,朝她一步步走來。

“宋茉......”他喊她的名字,聲音很軟很軟,很輕很輕,在寂靜的空間裡無形四散開來,尾音慢慢消逝在空氣裡。

宋茉的血液彷彿被點燃了,心海彷彿被跌宕起伏的巨浪掀拍,潮水湧動。

她緊緊盯著他,睫毛不住地顫動。

“我們兩個的關係很複雜,也很簡單。”他粲然一笑,慢慢走上前,手溫柔撫摸著她的臉,手指修長乾燥,留有男人獨特香味的體溫,“可以是沒有血緣的兄妹,是青梅竹馬,是敵人,也是男女朋友,我們也折磨過對方。”

兩人眼神相抵,沈斯京胸膛忽然急促起伏,暴露了他異於平靜面色的緊張,雙眼閃爍著不同於往常的光亮,全身散發著異樣的氣場,好像全身上下都在沸騰叫囂著某種資訊,他即將脫口而出的資訊。

宋茉彷彿被釘在了原地,愣怔著,呆呆地看著他。

他說的每一字一句,都如同誘人的果實從樹上顫顫悠悠晃掉下來。

一顆一顆落在宋茉的心裡,震得她渾身發顫。

她的眼神像是給了男人一種鼓勵。

沈斯京的手指微微顫,“但現在,我還想讓我們的關係,再新增一層。”他俯低身體,單膝自然流暢跪下,脊背忠誠微彎,手裡的戒指沉重而平平穩穩地舉起,語氣依然狂妄,但是是掩不住緊張顫抖的狂妄,“哥愛你,哥想和你在一起。不是以男女朋友的身份,是夫妻的身份。”

“你......”

他一字一頓的,彷彿要將這幾個字永遠刻在女人的腦海裡,隆重認真,目光火熱而專注,直勾勾地望進她的心底,語氣盡量輕快,卻十分認真,彷彿對待寶物般的小心翼翼:“宋茉,你能嫁給我嗎?”

宋茉的胸臆中有種滿脹感,心跳狂烈,明明沒有觸碰,但她好像感受到了男人強健體魄上滾燙的體溫,灼熱緊張的呼吸,她生出一種難以壓抑的渴望,所有情緒,酸澀的、甜蜜的、驚愕的、動容的,融雜著,化成溼潤的霧水蒙在她的泛紅眼眶裡。

她突然笑了,笑容如同衝破黑夜的朝陽,光芒四射,耀眼奪目。

“不愧是你,求婚都這麼有你的風範。”

她笑著歪頭看他,伸出手。

他輕輕牽住,才赫然感知到,原來雙方的手都在微微顫抖。

就好像很多年前,才兩歲的她,伸出小小的手指,抓住五歲男孩子遞來的戒指玩具。那個時候的她,面對那個刺頭刺腦老是坐不住的調皮小男孩,聲音還很稚嫩,她生疏地叫他哥。那是第一次她叫他哥。

而十九年後的今天,

她終於,能把這在青春時期排練過無數次的三個字,說出來——

“我願意。”

曾幾何時,那個在夜裡哭泣,喉嚨哽咽嚥下所有愛而不得酸澀的女生,在日記本里記錄所有不堪和偏執的女孩子,終於迎來了愛情綻放的這天。

她沒有將就自己。

還是那個他。

在二十一歲這一年,她要嫁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