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網行動結束後戈銳退出了刑警隊,他去見黎陽的那天是個很平常的日子。

天很藍,水很清,花正豔。

南城某處不起眼的小院,咿咿呀呀的戲腔從院內傳來。

女孩穿著藍碎花盤襟布衣,墨藍色長裙,身段窈窕,唱腔輕快流暢,“這才是人生難預料,不想團圓在今朝。

回首繁華如夢渺,殘生一線付驚濤。

柳暗花明休啼笑,善果心花可自豪。

種富得富如此報,愧我當初贈木桃。”

頭髮花白的老人坐在長凳上滿臉笑意,慈愛的看著她。

黎陽唱完走過去挽住老人的胳膊,“奶奶,你看我唱的可好?”

老人摸了摸她的臉,“好好好,可惜現在啊,唱戲的人少,聽戲的人更少,臺上一分鐘,臺下十年功,這些年苦了我的陽陽。”

黎陽抱著奶奶搖頭,“不苦,我喜歡唱戲,想再給奶奶唱一段好不好?”

這時,院外傳來了敲門聲。

黎陽小跑過去開門,“來了,稍等一下。”

戈銳站在門外聽見她跑過來的腳步聲心突突直跳,反覆深呼吸了幾次。

門開啟的瞬間,兩人四目相對,相顧無言。

奶奶蹣跚著走來,“陽陽,誰來了啊?”

黎陽擦了擦眼淚,牽著戈銳的手把他拉進來,“奶奶,你看。”

奶奶遠遠的站著,“這小夥子,有點眼熟。”

黎陽看了戈銳一眼,又看向奶奶,俏皮的問,“你看他長的像不像你孫女婿?”

奶奶‘哎呦’了一聲,“小姑娘家家的,也不害臊。”

戈銳抿唇笑了笑,緊緊握著黎陽的手,“奶奶,我想娶她。”

院裡,樹下。

奶奶看著面前站著的兩人,得知戈銳就是三年前重啟黎陽父親警號的那個人輕輕嘆了口氣,“陽陽,你要是決定好了,就帶他一起去把你們的事跟你父親說說。”

第二天清晨,戈銳跟黎陽一起去祭拜黎警官。

他把白菊花束放到墓前,又從懷裡拿出一枚五角勳章放在碑上,深深鞠了一躬。

“黎警官,你還記得我嗎?十五年前您在邊境救下的那個小男孩,我長大了,這次來是想告訴您一個好訊息,毒蠍子已經被正法了。我還想跟您說件事……”他回頭看了黎陽一眼,“我跟阿黎要結婚了,我用生命向您保證,會一輩子尊重她、愛護她,直到走向生命的盡頭,您是人民的英雄,可我只想做她一個人的英雄。”

回去的路上,黎陽問,“你說爸爸會同意嗎?”

戈銳牽著她的手,“他已經答應了。”

“你怎麼知道?”

“因為……”

他回憶起第一次見到黎陽的場景,小姑娘穿著小裙子在籃球場跳舞,眼尾那顆紅痣一下就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的思緒飄到很遠,很多年前逃跑的那個黑夜。

黎警官抱著他躲藏在廢舊的倉庫等待救援,曾給他看過一張照片。

照片上的小女孩,圓圓的大眼睛,肉嘟嘟的小臉,眼尾有顆紅痣,笑起來十分乖巧。

他看完,黎警官小心的把照片收好,希冀的說,“這是我閨女,她很可愛,等我們出去了介紹給你認識。”

戈銳點頭,在心裡默默記下了她小時候的樣子。

不幸的是,那天他們沒有逃出去。

黎警官死前緊緊握著他的手,“幫叔叔照顧好阿黎,告訴她,爸爸很愛她……還有,對不起。

快跑!

孩子,別回頭,跑……”

想到這,戈銳眼眶有些溼潤,回答道,“因為黎警官他很愛你。”

黎陽仰頭笑著問,“那你呢?”

戈銳指尖撫上她眼尾的紅痣,“我只愛你,從第一眼見到你的那天開始。”

領證的前一晚,兩人不約而同都失眠了。

黎陽翻來覆去的睡不著,乾脆起身去看看戈銳在幹什麼。

她摸黑走過院子,看見他門縫裡滲出的亮光,小聲問,“戈銳,你睡了嗎?”

等了一會沒人回答,她輕輕推了一下門。

屋內,暖黃的壁燈將男人荷爾蒙爆棚的身軀投影到牆上,黎陽鬼使神差的就走了進去,一步一步,越靠越近。

等她反應過來,人已經到了戈銳面前。

男人扯著下襬,衣服脫了一半,又趕緊穿回去,“阿黎,你怎麼……”

黎陽一把抓住他的手,眼睛盯著他後腰上的傷,既震驚,又心疼,甚至有些後怕。

戈銳穿好衣服,嬉皮笑臉的把她摟進懷裡,伸手去關燈,“想要,嗯?”

黎陽卻制止了他的動作,“燈開啟,把衣服脫了。”

戈銳慌了,偏頭不敢看她,眼眸低低的垂著,“阿黎,我的身體……很醜,你看了會害怕。”

黎陽紅著眼眶,直視著他的眼睛,“戈銳,我想知道你這些年是怎麼過來的。”

戈銳放棄抵抗,雙手垂在身側,任由她把自己的衣服一點點撩起來。

男人從上胸到腹部,滿身的疤痕簡直觸目驚心。

黎陽指尖輕輕滑過他胸膛像蜈蚣一樣的傷疤,細細數來縫的有三十多針,像這樣的傷口全身上下有十多處,肩上、腰腹甚至還有槍傷和鞭傷,她顫抖著聲音問,“疼嗎?”

戈銳搖頭,“不疼,都已經好了。”

他害怕從黎陽臉上看見嫌棄的神色,剋制不住的伸手想捂住她的眼睛,“阿黎,別看了。”

黎陽把他推倒在床上,俯身像對待珍寶一樣輕柔的吻過他每一處傷痕。

戈銳隱忍的抓住被單,偏過頭不去看她。

黎陽捧著他的臉,眼裡是化不開的愛憐和疼惜,“他們留在你身體上的不是恥辱而是勳章,我愛你包括你身體的每一處。”

戈銳翻身將她壓在身下,眼眶泛紅,“阿黎,謝謝你。”

黎陽胳膊攀上他肩膀將人拉向自己,深深的吻了上去。

女孩雪白的脊背跟男人古銅色面板交纏在一起,破碎的旖旎的聲音斷斷續續的傳出。

翌日清晨。

戈銳和黎陽穿著白襯衫,胸前彆著紅色的喜字出現在民政局門口。

‘咔嚓’一聲,照片將兩人定格在一起。

出來時,一人手裡多了一個紅色的小本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