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趙義不是一個人來的,還帶著溫如初、溫青青一起。

這一家三口,一同登門。

倒是讓彭中刮目相看。

因為彭中就沒見過臉皮這麼厚的。

別人不知道,可彭中非常清楚方奎去幹了什麼,方奎帶了那二十具屍體去了溫家跟成家。

兩個地方隨便扔了一些。

又帶了一部分去報官。

呂宏血淋淋的屍首就掛在溫家大宅內,彭中不信溫趙義居然還能坐得住。

可眼前這人不僅坐得住,還帶了兒女上門弔唁,不得不說,這位看起來溫厚老實的溫家家主,看起來可比蘇家那位深沉多了。

也有計謀多了。

彭中給蘇七報告時,還忍不住吐槽了好幾句,“我看他們還帶著祭品上門了,真想把人扔出去。”

蘇七聞聲唇角微勾,“那不是很好麼,既然送了,那就收下,走,去接他們的三柱清香。”

蘇七從房門出來,便走向了靈堂。

沐言已經在接待溫趙義、溫如初還有溫青青,這三個人,溫趙義一臉傷感與惋惜,溫如初神色不辨喜怒,看起來很沉默,而溫青青一臉的心不甘情不願。

對比起來,居然是溫趙義最像是來弔唁的。

蘇七瞥了一眼溫如初,一些日子沒見,怎麼覺得這個人看起來沉默寡言了不少。

不似以前那樣,四處送溫暖了。

蘇七放慢腳步打量了片刻,才進了靈堂,“言哥。”

沐言衝蘇七點頭,“七七。”

沐言是沐不凡的養子,兩個人如今對外都是以兄妹相稱,等開年,沐言的戶籍也會遷入沐家。

正式成為蘇七的哥哥。

溫趙義跟溫如初聽到蘇七的聲音,同時尋聲看去,溫趙義已經有幾年沒見蘇七,記憶裡那個看到自己總是怯生生的少女,如今背脊挺直,眉眼舒朗,唇角含笑。

乍一看,叫溫趙義愣住。

隱約看到了當年的沐知珩。

這種直覺,叫他有些害怕,不受控制地攥緊了拳頭。

溫如初卻是在見到蘇七時,身子不受控制地疾行兩步,抓住了蘇七。

可蘇七避開了。

溫如初手抓了一個空,眼神黯然,聲音沙啞,“我……你……你還好嗎?”

繞在心間的問候有很多,有:“你有沒有遇到殺手?”“你這一路走來可安好?”“是否有人為難你?”“我父親……好像派了人去對付你,你知道嗎。”“你是怎麼解決那些人的?”

太多太多的問候,可到了嘴邊只剩下四個字。

“你還好嗎?”

溫如初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立場再問出這些話,當他一路追出城外,想要去追蘇七的隊伍告訴她,他父親打算對她動手時,卻發現怎麼都尋不到他們。

兩天兩夜,他在城外逗留了兩天兩夜,二十四個時辰,四十八個小時,可卻始終沒能找到蘇七他們。

明明每一條官道他都走了,小道他也去了,可等南宮無極找到他時,卻告訴他,蘇七已經進城了。

他們又……錯過了。

總是在錯過。

溫如初有時候都想不明白,到底錯在了哪裡?為什麼他們總是遇不到。

蘇七瞧著溫如初,“雲牙,你有沒有覺得這個人怪怪的。”

雲牙:“傻灰甜。”

蘇七:“什麼?”

雲牙懶洋洋地說:“之前是傻白甜,現在是傻灰甜,等過些日子,看看是不是黑了。”

蘇七:“……牙牙好造詣,我都想不出來這麼貼切的詞,不過就他這個性子,算了吧,黑不了。就是他突然陰沉了,我還真有些不習慣。”

雲牙:“……那是,畢竟聖母變深沉了,肯定是遇到了重大的打擊,你要不問問他最近都遇到些什麼。”

蘇七呲了呲牙,“不要,我每次看到他,都恨不得離他遠點再遠點,不想靠近。”

實在是合不來。

這就是立場跟三觀的不同。

蘇七做不來好人,而溫如初也當不來壞人,他們從一開始就不是一路人。

特別是像溫如初這種一根筋到底的老好人,比成千上萬的壞人還要讓蘇七難受。

因為對付這種人,狠了,蘇七良心過意不去,輕了,她對自己過意不去。

那就離他遠點。

蘇七淡聲說:“謝溫少主關懷,一切都好。”

只一句問候,蘇七就看向了溫趙義,“溫家主,好久不見,只是怎麼看我看痴了,莫非是太久不見,想到了某個人。”

溫趙義被少女的問候問得一愣,等回過神來,努力地扯開嘴角笑,“你跟你母親長得很像。”

蘇七笑笑,“是嗎?我以為你會說我跟我三舅舅長得像,畢竟~外甥似舅。”

“我跟三舅舅,那長得確實可像了,第一眼見到三舅舅,我還以為在照鏡子,我還以為溫家主看到我,就想到了我三舅舅,然後心虛了呢。”說完蘇七自己咯咯地笑起來了,在滿堂靜謐之中,格外像個壞人。

溫趙義笑不出來,有些僵硬。

蘇七看向大家,“不好笑嗎?”

沐言咳了一聲,“好笑。”

彭中大聲說:“好笑!”

堂外喝聲整齊響起,那是整齊的一聲——“好笑!”

溫趙義更笑不出來了。

他突然覺得,自己今天來是個錯誤。

本以為這少女會因著沐家是個懂禮知進退的人家所以會在白事上給彼此留點面子,如今看來,別說面子,裡子她都打算不要了!

連溫如初都有些難受。

可他沒辦法替自己的父親申辯,因為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他的父親啊……

溫青青氣不過,指著蘇七的鼻子要開罵,被溫如初拉住了,溫如初低聲威脅,“你忘記之前幾次的教訓了嗎?”

溫青青:“……”

蘇七:“……”這個人怎麼搶她臺詞。

這不是應該她對溫青青說的嗎?

蘇七似笑非笑,“溫大小姐,請記住這裡是什麼地方,惹惱了我,我今天可不會讓你全頭全尾地走出去。”

溫青青看了一眼自己的父親,咬牙推開了自己的哥哥,“怎麼著?難道你想要當著你三舅舅的靈堂殺人嗎?”

蘇七勾唇,“也不是不行——”

“你這個有人生沒人養,連規矩禮儀都不懂的野種,怪不得當年都說沐凝煙是跟別的男人苟合才生下……”

啪!

無比響亮的一巴掌。

響在了靈堂上。

蘇七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沒來得及動。

而沐言臉色也在瞬間沉了下來。

溫如初抬著手,臉色陰沉,“閉嘴。”

溫青青眼睛通紅,不敢相信地捂著迅速腫起來的臉,“哥、哥哥你……你打我?”

溫如初冷聲道:“看來是母親慣壞了你,出門在外,父親都沒發話,你插什麼嘴。”

溫青青眼淚啪嗒落了下來,邊擦眼淚邊開始哭,哭得無比傷心跟絕望。

蘇七想,這才像是哭靈的。

她來回看著這三個人,目光落回了溫趙義身上,這位從頭到尾一聲不吭的溫家家主,來這裡,就是想要讓女兒羞辱自己麼?

還是想要給自己透露訊息,她,不是蘇珣親生的?

蘇七嗤笑一聲。

拜託,她早知道了好嗎。

蘇珣這種雜碎,也生不出這麼優秀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