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凝心裡有點不是滋味。

明明爹爹剛剛差點要被那群流民殺死了,為什麼爹爹還總是惦記著他們呢?

可是,宋凝又忽然想到在流民暴亂中,因為被女孩和老人收留而得以保全性命的母親。

她嘆了口氣,主動緩解氣氛:“爹爹,說不定老天看在您受了這麼大的委屈的份上,會給咱們一個大驚喜呢。”

宋彥端笑著拍了拍女兒的肩膀,配合的開口:“凝兒說的對,天無絕人之路。”

可這句話卻不知道怎麼惹怒了廟裡的李氏。

李氏忽然冷哼一聲,陰陽怪氣的開口:“大哥還真是為國為民,如果不是因為大哥,我們怎麼會落到這個田地!”

“剛剛還好是王爺即時趕來了,嚇跑了那群流民,如果王爺沒來,咱們還不知道是什麼下場呢!”

李氏說著說著就摟著兒子宋鳴哭:“大哥你罪有應得,我們確實清清白白什麼都沒做過!”

“我們家鳴兒更是從小養在我身邊,讀書認真一心報效朝廷,現在毀了,都毀了!今天還差點丟了命,大哥,你欠我們的,這輩子都還不清!”

宋彥翰也冷哼一聲,皺眉開口:“大哥現在裝的倒是清正廉明,卻葬送了我們一家子的前程!這也就算了,萬一以後再出現今天的情況,我們的性命又如何保障?”

夫妻兩個你一言我一語,宋彥端本就心有愧疚,如今更是被說的一張臉一陣青白。

被人陷害汙衊也就算了,更讓人心寒的,是家人的不信任。

溫寒舟似是看不下去,正要開口,就看到一道嬌小矯捷的影子,直接閃到了宋彥翰身旁。

宋凝抬著頭,看著這位自詡於青年的二叔,眼神微冷:“看來你們對我爹爹很是不滿。”

“哼,不是不滿,我說的這些,原本就是你爹欠我們的!”宋彥端說的理直氣壯。

可下一秒,宋凝就直接拎起他的衣領,微微用力一甩,直接就把人給丟了出去。

一陣蔓延的塵土之中,緊接著,就是他們的鋪蓋和包裹,接二連三的都被丟了出來。

李氏摟著宋鳴在一旁哭鬧,尖聲喊著瘋了,殺人了一類的詞。

宋凝把二房的東西全都丟出去之後,這才拍了拍小手,精緻的小下巴一揚,滿臉睥睨:“既然你們怨氣這麼大,那就請二叔二嬸,離我們遠一些吧,免得我們拖累了你們!”

“可是大姐姐,你把我們的行李丟出去,讓我們住哪?晚上那麼冷的天,你是想凍死我們嗎?大家好歹是一家人,你的心腸怎麼這麼歹毒!”宋瀟也急了,她顧得羞恥,連忙掐著柔柔弱弱的嗓子,哭喊出聲。

宋鳴也微微惱怒地攥緊了拳頭,但觸及到宋鳴冰冷的目光之後,又猛的一縮脖子,躲進了李氏身後。

宋凝嘲諷一笑:“還真有你們的,同甘的時候,你們是一聲不吭,共苦的時候,你們就怨聲道載。”

“如果沒有我爹爹。”宋凝纖白的手指輕輕一指,劃過二房三房四房所在的位置,勾唇一笑:“一介白丁,何來錦衣玉食?如果真的這麼想劃清界限,各位就先把啊先前幾十年吃我爹的用我爹的,都還回來!”

十五六歲的少女與語氣堅韌,透著蝕骨的冷。

宋彥翰惱怒的看著宋彥端:“大哥,這就是你養的好女兒,簡直是目無尊長!”

“目無尊長的人是你們,老二。”宋彥端沉著臉,不怒自威:“誰都能來指責我,唯獨你們,沒有資格!”

宋彥端說完,宋凝也不跟李氏他們廢話,她直接一抬腿,一腳一個,把人全都踢了出去。

孟氏原本還想跟著二房的人鬧一鬧,一看這情況,疼也顧不上喊了,直接就躺在地上裝死。

但宋凝也不打算放過她。

她可沒忘記,剛剛要把他們關在門外的,就是孟氏。

宋凝手臂一伸,連帶著三房的人和東西,也全都被丟了出去。

孟氏捂著自己差點沒摔斷的老腰,想破口大罵,又害怕宋凝發瘋,只能忍著恨,藏起眼裡的惡毒。

“等一下。”溫寒舟冷不丁的出聲,嗓音清冷,如同上好的玉石碰撞,讓人聽之生怡。

宋瀟欣喜的抬頭,還沒說話,眼眶就紅了,越發顯得我見猶憐。

溫寒舟禮貌出聲:“既然你們兩家不願意當宋大人的家眷,那便把這些備入一類的歸還給本王吧。”

宋瀟微紅的小臉一下子變得慘白,她顫抖著聲音:“為……為什麼?”

溫寒舟好心解釋:“這些被褥原本是發放給宋大人家眷的,既然幾位不是宋大人家眷。”

溫寒舟好看的眼眸微微垂下,透出半點憐憫和無奈,宋凝這才發現他的睫毛竟然極其濃密纖長。

真真是,好看極了。

宋凝的心臟,忽然就像是被什麼東西,輕輕的撓了一下。

李氏和孟氏哭天搶地,但賀風眠,早就已經直接上手去搶了。

夜裡冷得很,那被褥雖然又粗糙又硬,但好歹癌能夠禦寒。

現在直接沒了,二房和三房,被凍得一晚上都沒睡著,只能靠著不停走動來禦寒,第二天一早起來,兩家人的臉色難看的跟鬼一樣。

宋凝卻看都沒多看他們一眼。

……

出了這一口惡氣,又送走了溫寒舟,宋凝看著爹爹空蕩蕩的床鋪,卻又有點睡不著了。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溫寒舟格外器重自己爹爹這個罪臣,但是,看著爹爹孃親,唔……還有,溫寒舟憂慮嘆氣的樣子,宋凝心中竟然有點不是滋味。

溫寒舟也算幫過自己,她宋凝,一向不喜歡欠人情。

算了,這次,就幫幫他們吧。

宋凝在心中做好了決定,又替每一晚都要親自幫自己把被窩暖的暖融融的柳氏掖了掖被子,這才如同一隻矯健的貓兒一般,悄無聲息的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而在她手裡,是滿滿沉甸甸的一兜銀票。

這些,都是當時從樊家抄出來的,不算那些古玩字畫,奇珍異寶,宋凝只不過拿出了銀票之中的百分之一,就能救這滿城百姓。

宋凝本來是打算把銀票埋在一個隱蔽的地方,然後引導溫寒舟的人來挖。

可是,夜色之中,宋凝竟忽然看到,有一個黑衣人,正鬼鬼祟祟的,靠近村裡新挖的井。

那黑衣人到底要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