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我娘,此刻正穿著一身的紅色衣裙,叫著我的名字,伸手想要來摸我。

那時的我還小,並不知道娘已經死了,只是單純的覺得娘現在的樣子太過於恐怖,忍不住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

我的哭聲很快就將在屋子裡睡覺的奶奶給驚醒,連忙跑出來將我抱在懷中。

“瑞娃子,咋的啦?”

我哭的上氣不接下氣,指著牆頭:“娘!娘在那!”

奶奶聽到我的話,臉色也是一白,看向牆頭卻什麼都沒有。

一邊安撫著我,一邊將我趕緊抱回了屋子裡。

夜已經深了,屋子裡面很安靜,奶奶將我安撫好,抱著我,隱約之間,我總是能聽見孃的聲音,她在喊著我的名字。

那一聲聲哀怨輕柔的聲音,讓我毛骨悚然。

一直到屋外傳來公雞的啼叫聲,孃的聲音才徹底消失。

還沒等奶鬆口氣,門口又傳來了一陣陣的敲門聲。

奶將我藏在了被子裡,才小心翼翼的開口,那聲音還明顯帶著顫音:“誰阿?”

“是我,趕緊過來開門。”

是爺爺!

奶明顯鬆了一口氣,趕緊出去開門。

一天沒回來,爺爺和爹渾身都髒兮兮的,臉色也格外的陰沉。

“咋現在才回來,是遇到什麼事兒了嗎?”

爺爺抬頭看了我一眼,搖了搖頭沒說話,只是找了一把椅子做了下來,沉默不語。

屋子裡面的氣氛頓時到達了冰點。

之後的日子,我幾乎每天晚上都能看見娘,每次一睜眼,她就站在我的床邊,只要一跟他對視,娘就會露出極具誇張的笑容,在漆黑的深夜,詭異而又恐怖。

每一晚,我都會被嚇哭。

爺爺也為我想盡了各種辦法,直到娘頭七的那一天。

我一回家,爺爺就把我帶到了一個房間裡,摸了摸我的頭:“瑞瑞阿,今天晚上,你就一個人睡在這裡,答應爺爺,晚上不管聽到什麼,看到什麼,都不要出聲。”

我點了點頭。

平時睡覺,不是爹陪我就是奶奶陪我,現在只剩下我一個人躺在炕上,說不出的心慌。

一陣睏意襲來,我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後半夜,我被活生生的冷醒。

等我醒來才發現,原本亮著的白熾燈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熄滅,屋外傳來貓的叫聲,小小的,像是有嬰兒在哭泣。

聲音在漸漸的靠近,又像是有人在門外哭泣。

熟悉的聲音從外面傳來:“瑞瑞,我是娘,你在裡面嗎?”

周圍的空氣似乎冷的凝固,我不敢出聲,整個人都埋在了被窩之中,瑟瑟發抖。

“瑞瑞,你在裡面吧,給娘開門呀,娘進來抱著你睡覺。”

我大氣不敢出,瞪大眼睛,生怕下一秒娘會穿越門走進屋子裡。

似乎因為我沒有回答她的緣故,孃的聲音開始漸漸暴躁,甚至開始動手砸門,門框發出顫抖的聲音:“給我開門!你在裡面是不是!你在裡面!”

我害怕。

眼淚不斷的往外流,我怕自己哭出聲,只能用被子塞住自己的嘴。

砸門的聲音持續了好一會兒,聲音卻在下一秒陡然的消失了。

還沒等我喘口氣,窗戶發出砰的一聲脆響,嚇得我猛地看向了視窗。

一張慘白的人臉擠在玻璃上,整張臉已經完全變形了,嘴角笑的幾乎裂在了耳後根,一雙沒有瞳孔的眼仁就這樣直勾勾的望進屋子裡。

我嚇得幾乎窒息。

但娘似乎根本沒有看見躺在床上的我,用手不斷用力拍著玻璃:“瑞瑞,娘來接你了!跟娘走吧!”

我將頭直接埋在了被子裡,心中不斷默唸著語文書上的古詩。

這一夜,我都不知道怎麼扛過去的。

只知道雞叫的那一刻,爺爺拿著鑰匙開啟了房門,掀開厚厚的棉被,就看見淚流滿面的我。

“爺爺!娘好可怕!”

一看見熟悉的面孔,我忍不住哭著躲進了爺爺的懷中。

他嘆了一口氣:“洗把臉,爺爺帶你去一個地方。”

爺爺拿著一把鐵鍬,帶著我上了山,讓我跪在了孃的墳墓前,讓我將香點燃,插入香爐之中。

誰知道一插進去,三炷香竟然冒出了濃濃的黑煙,還沒燒一會兒,竟然直接折斷。

我怕這一幕給嚇了一跳,爺爺的臉色也更加難看了。

“瑞瑞,你娘走的時候放心不下你,所以一心想要帶著你走,告訴你娘,你跟你娘好好說說話,告訴她,你過得很好。”

我聽爺爺的話,跟娘說著話,而爺爺,手中拿著一個用木雕刻而成的東西,悄悄的埋進了孃的墳堆裡,接著,走到了我的身邊,抽著手中的旱菸。

上山來的時候,周圍的風就跟要咬人一樣,可現在,我明顯的感覺到,風小了不少,也暖和了不少。

講了好半天,我覺得自己嗓子都快乾了,才無助的看了一眼爺爺。

爺爺又遞給我三炷香,我認真的插在了香爐上,對著娘說道:“娘,你別擔心我了,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

這次,香沒有斷掉,我明顯聽到身旁的爺爺,撥出了一口氣。

“瑞瑞,給你娘磕個頭,我們下山吧。”

我用力在孃的墳前磕頭,隨後起身,牽著爺爺的手,往山下走去。

風依然還在吹,風聲像是女人艾艾的哭泣聲。

走在一半的時候,我忍不住轉過頭去。

卻發現娘穿著一身的白衣,站在自己的墳前,用著一種很悲傷的眼神看著我,嘴巴一動一動,似乎正在跟我說著什麼。

她現在已經沒有了昨天晚上的嚇人模樣。

還沒等我細看,爺爺已經強行將我的頭給掰了回去,沒好氣的說道:“不準回頭。”

我懂事的點了點頭。

只是一回家,我就生了一場大病,整個人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整個人就像是一個小火爐,吃了好幾次符灰水,打了好幾次點滴都沒什麼用。

燒的迷迷糊糊之際,我總能感覺到有一隻熟悉的大手撫摸著我的額頭,給我唱著熟悉的童謠。

“娘……”我啞著嗓子叫著。

耳邊響起娘溫柔地聲音:“娘在呢。”

我頓時安心下來,繼續沉沉的睡去。

這一場病,幾乎要了我的半條命。

等我再睜眼,卻發現眼前的世界,都是綠油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