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方說著,臉色開始猙獰起來,站起來,搖搖晃晃:“那是我的老婆,除了我,誰都不能看!誰都不能說,她死了也是我的!”

我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這是偏執,這是可怕的一種執念。

“阿方,跟著我去自首吧,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我還來得及嗎?”阿方苦笑,喝著杯中的酒。

我點了點頭,想要拉起他他的手,可我敏銳的感覺到耳邊傳來一陣破風的聲音,我連忙閃身躲開,就看見方嬸手裡拿著一把菜刀,虎視眈眈的看著我。

“那是我的兒子,你想把他從我的身邊奪走對不對!不行!你去死!”

方嬸拿著刀就朝著我砍了過來,還好我的身手不煩,一個懶驢打滾,躲開了這一刀。

我這下酒是徹底被這兩母子給嚇醒了。

對著窗外的人大喊:“還不趕緊進來,不然我就要被砍死了!”

話音剛落,外面已經埋伏好的白天瞬間闖入了屋子之中。

我從地上站了起來,哪裡還有剛才醉醺醺的樣子。

阿方吃驚的看著我:“瑞子,你,你不是醉了嗎?”

我的唇邊泛起一絲苦澀:“我要是不醉,你們會跟我說那麼多嗎?”

“不可能,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你根本喝不了那麼多的酒。”

“我的確是喝不了那麼多的酒,可是你忘了我是幹什麼的嗎?”我指了指自己,“我是中醫,我自然懂得製藥,也懂得制千杯不醉的藥,你不瞭解我,就像我也不瞭解你一樣。”

以前在村子裡,阿方就是孩子王,講義氣,有膽氣,可什麼時候,他變成這個樣子了呢。

他不再說話,黑眸沉沉的看著我。

白天稍微往前一步,方嬸就揮舞著她的大菜刀:“你們都不要過來!所有的事情都是我做的,和我的兒子無關!”

“娘!”阿方哽咽了一聲,大聲的喊道,方嬸的動作微微一頓,“娘,算了吧,我去自首。”

菜刀掉在了地上。

“不要!兒子,我的兒子!”方嬸拼命的搖頭,抓住了阿方的袖子。

“娘,我太累了,真的,太累了。”

阿方有些疲憊的閉上了眼睛,微微嘆息。

他知道賭博不好,可每次看見那些牌,那些麻將,輸贏的刺激感一波一波衝擊著他的神經,他就像是丟了魂一樣,不受控制的去玩,明明有那麼好的老婆,明明他只要放下手中的牌,就可以離幸福更近一步了。

可惜……只可惜這個世界沒有可惜。

我轉身看著方嬸,沒有了兒子,她整個人彷彿老了十歲一般,癱坐在地上,面無表情。

“方嬸,就當是為你兒子積福,告訴我,孩子到底被你埋在了哪裡?”

傻傻的看著我,方嬸突然開始傻笑起來:“孩子,孩子就埋在了東山的亂墳崗,現在估計,都被山上的野狗吃了吧,找不到了,不可能會找到。”

“瘋子。”

我暗罵了一聲,當即就朝著東山跑去。

孩子丟了那麼久了,要是真的被吃的屍骨無存,我拿什麼去給莫菲。

白天不放心我一個人上山,也急忙匆匆跟上了我。

東山很大,所到之處都是一些破爛不堪的涼蓆和破碎的骨頭,想要再這邊找到一個孩子的屍骨,簡直是妄想。

一陣風不知道從哪裡颳了起來,周圍的樹叢簌簌作響。

“小瑞,現在時間太晚了,我們還是先回去吧,我明天找人跟你一起找。”

“等一下。”

我深吸了一口氣,敏銳的感覺到這股風中,有一股淡淡的煙火氣息,這個味道當初我在土地廟前聞過。

“白天,你有沒有聞到一股檀香的味道?”

白天皺著眉,用力的聞了聞,最後搖了搖頭:“我什麼都沒有感覺到。”

那股檀香一直在我的鼻息間圍繞,越往前越濃,就像是在為我指路一般。

我一路聞,一路往前走,白天估計也是知道我發現了什麼,並沒有吵我,只是安靜的跟在我的身邊。

那味道一直到了山頂漸漸消散,而我清楚的看見,在一個草叢之中,有一團小被子,我走進,發現正是那渾身烏紫的孩子。

都已經那麼些日子了,孩子的身軀依然儲存的非常好,一點都沒有被野狗或者野鳥啃食的樣子。

我小心翼翼的將孩子從地上抱了起來,拍了拍孩子身上的灰塵:“寶貝,總算是找到你了,別怕,叔叔帶你去找媽媽。”

“咯咯咯。”

孩子的輕笑聲從我的耳邊傳來,我知道這孩子沒有惡意,只不過身上的雞皮疙瘩忍不住豎了起來。

深吸了一口氣,我強忍著不適,下了山,來到了夢中方嬸埋葬莫菲的地方。

我的手頭沒有工具,也幸好方嬸他們埋葬莫菲的坑也不是特別的深,在白天的幫助下,我很快就摸到了涼蓆一樣的東西。

莫菲的屍體儲存的很好,一雙眼睛睜的大大的看著天空,滿是怨恨,好像是在控訴老天對她的不公。

“孩子我已經為你找到了,也希望你早日放下仇恨。”我將孩子放在了莫菲的身邊,又從口袋之中掏出了三炷香,將其點燃,插在了他們母子旁的土地上。

白煙嫋嫋升起,安詳而又緩慢。

我上前輕輕將莫菲的眼睛和上,重新用手將土一點點蓋在他們母子倆的身上。

“我白天的時候已經調查過了,莫菲的父親是城裡紡織廠的廠長,明天就會趕過來,我想她也應該很想見見自己的父親。”

風颳了起來,呼呼的風聲,像是女人嗚咽的哭泣聲。

是啊,在家是千嬌百寵的寶貝,誰知道,做了愛情的勇士,卻成了婚姻的奴隸,最後還把自己的命給搭了上去。

我點了點頭,閉上眼睛,專心念著超度經,希望他們母子早日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