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招待所包廂裡,趙虎大致將過去半個月的事情大致全向陸安做了彙報。

說到名單,趙虎也不比嚴季安要淡定多少:“組長,你知道那是什麼名單嗎?”

他甚至還偷偷在陸安耳邊說,以防被其他人聽到:“據說那份名單的波及面非常廣,幾乎整個平江縣委大大小小几百名官員全都牽扯進去了!”

趙虎越說越興奮:“嚴季安要擴大打擊面,把案子辦成大案要案,不放過名單上的任何一個官員,現在整個平江縣委都慌了,所以他們希望我們回去,重新把案子交回到我們手上。”

陸安沒有急著回答,他先回頭看看黎瑞祥和曾凡慶,見倆人都是一副躍躍欲試,恨不能馬上把案子搶回手裡的樣子。

“所以你們都是怎麼想的?馬上趕回平江縣城,去和巡視組爭奪辦案權嗎?”陸安問。

這一次趙虎還沒來得及開口,黎瑞祥和曾凡慶就忍不住的先說道:“那肯定呀,那份名單我已經打聽到了,哪怕只證實一半,那也將是轟動全省的貪腐大案,我們當然要爭取!”

“現在巡視組那邊的無差別打擊讓平江縣委十分不滿,這時候我們要是向葉處長彙報,我們又有平江縣委的支援,哪怕他們是巡視組是嚴季安,我們仍然很有機會能搶回辦案權!”

陸安環視一圈點點頭道:“確實,如果案子最後坐實下來,絕對是省內首屈一指的大案要案,而你們作為案件的參與者,也將在各自的檔案裡添上濃墨重彩的一筆,難怪讓你們都失去了理智。”

趙虎三人一下愣住了,他們沒反應過來陸安這話是什麼意思。

“都沒想明白嗎?咱們被利用了!”

陸安小心指了指不遠處的縣委書記林奎帆:“他們打的這是一個驅虎逐狼的主意,非常聰明。”

經陸安這麼一點撥,趙虎三人馬上明白過來,但他們卻並不介意。

“雖然我承認他們都有小心思,但如果真能把辦案權搶回來,對我們也是有好處的呀!”趙虎說。

“這就是我說他聰明的地方。”

陸安挨個指了一圈:“我們明知道他給你們挖了一個坑,還是會義無反顧往裡跳!”

緊接著陸安一轉話鋒:“可你們有沒有想過一點,那名單有幾成真?你們真覺得這平江縣委縣政府成了貪官窩嗎?還是你們太拿這位建業局的魏德正副局長當回事了?”

趙虎三人這才豁然開朗。

是啊!如果魏德正交代的那份名單是真的,那豈不幾乎要把整個平江四套班子給一網打盡了?要真這樣,那名單還怎麼會到嚴季安手上?

要知道當時負責審訊的可是平江縣紀委的人呀!

好吧就算退一萬步說,是縣紀委普通工作人員沒做好稽核工作,那還是不對。

原因很簡單,官場上流傳著一句話:官場不過就是一間辦公室和一張辦公桌,工資還是要分開發的。

意思很明白,哪怕你是縣委書記,也不可能哪一攤都能管到,政府歸縣長,紀委歸紀委書記,就是縣政府和紀委內部還有諸多科室呢!沒有人能面面俱到。

因此如果魏德正有拉整個四套班子那麼多官員下水的能耐,別說他手裡攥著這麼多官員的把柄,就是他單純有這麼大的人脈網,他都不可能還只是個小小的建業局副局長,連個正局長都撈不著?

“所以組長你認為那份名單是假的?那既然是假的,林書記和平江官場還這麼緊張做什麼?”曾凡慶不解地問。

陸安表示:“要說完全是假的也不至於,真假摻半吧。”

“至於緊張這個很好理解,平江縣委縣政府裡幾百號幹部,那麼多人,哪怕和魏德正的案子沒關係,但你這樣大規模排查下來,指不定能查出點其他什麼玩意來呢?”

“再一個,省紀委這麼大張旗鼓的排查,勢必引起整個平江官場震動,這對林書記絕對是巨大的政治汙點,現在只是找我們,真要給他逼急了,他都能把狀給你告到省委去,不就是魚死網破嘛!”

聽陸安說完,趙虎三人一陣的憤慨和後怕:幸好還有陸安這位組長兜底,否則他們還真遭不住了。

“這些傢伙!一個比一個心眼多,難怪小小的平江縣能出魏德正這樣一個鉅貪,我看和這位林縣委書記脫不了干係!”

“當初配合巡視組趕我們走的是他們,現在見巡視組那邊搞出事來了,又想把我們請回去,還這麼不老實,組長,要我說咱們就不理他,看他能拿我們怎麼樣。”

趙虎也說:“組長,如果真按你這麼說,這份名單背後有這麼大問題,我們確實沒回去的必要。”

又沒肉吃又落不著好,那還回去幹什麼?

陸安卻不這麼認為:“咱們肯定還是要回去的,畢竟縣委書記都親自屈尊下來請我了,這要我要不回去也太不給面子,以後我們在平江的後續工作得不到當地縣委縣政府的支援,我們同樣也不好開展工作。”

趙虎三人驚訝了:這案子最後還是要我們來辦嗎?

陸安笑了:“那不然呢?這原本不就是咱們三處的案子嗎?當然你們要是不想,可以自己打電話和葉處長溝通。”

趙虎三人連連搖頭,開玩笑,要是他們真打了這個電話,葉向高一定捶爆他們的狗頭。

……

那邊陸安和趙虎三人在開著省紀委三處的內部小會,另外一邊縣委書記林奎帆則拉著陸援朝和錢秀芝說著話。

“陸老鄉家裡有沒有什麼困難?有沒有什麼訴求,對縣委縣政府的相關政策有什麼意見或者建議,都可以大膽提出來。”

“家裡能培養出陸安這麼優秀的同志,陸老鄉有什麼心得可以和我們分享嗎?”

林奎帆的話都是新聞上經常能聽到的,毫無疑問這一方面是林奎帆自己駕輕就熟,隨口就能說出來,而另一方面更重要的,則是他還要關注著陸安那邊的情況。

眼見陸安那邊貌似討論的差不多了,林奎帆迅速結束了這邊的聊天,走過去到陸安面前。

當然,作為縣委書記,林奎帆不可能一上來就撂主題,仍然是從簡單的慰問開始,詢問陸安在家裡休息的如何,家裡有沒有什麼困難。

陸安沒有像父親那樣的客套,而是直言村裡的路況太差了。

“一路都是土路,連石子路都沒有,到處都是坑坑窪窪的,只要一下雨就全是稀泥,根本走不了路,這太限制農村的發展了。”陸安說。

這就是陸安和父親陸援朝的不同,擁有二十年官場經驗的陸安很清楚,相比簡單的‘農村很好’‘我們在縣委縣政府的領導下日子越過越好’這種單純的敷衍客套,能直接點出一兩個關鍵問題會更有意義。

而且陸安提出的問題也是眾所周知擺在檯面上的問題,這既表明自己在認真作答領導的問題,又沒落領導的面子。

甚至……還是開出自己的一個條件。

林奎帆高看了陸安一眼,他認真聽取了陸安的意見,當場表示自己回去會召開縣委會議,認真研究相關問題,一定在自己的任期內解決一系列難題。

內行聽門道。

或許在其他人聽來,林奎帆這番話相當官腔,但陸安卻能聽出來,他這是答應了自己。

的確縣委財政就那麼多,平江雖不是什麼貧困縣,但也好不到哪去。

要想解決村村通公路,短期根本沒可能,可要是解決某一個村子的公路問題,那不是沒得商量。

說白了,林奎帆這就是在給陸安一個承諾:只要他能搶回魏德正案子的辦案權,或者只要不讓嚴季安把案子鬧大了,他就保證在自己任期內解決陸崗村的公路問題。

陸安做出一副大喜過望的表情,甚至都站起來了:“那我就代表陸崗村的父老鄉親們感謝林書記,能遇到林書記這樣的領導,真是陸崗村的福氣呀!”

林奎帆則微笑著擺擺手,表示這都是自己作為縣委書記的分內職責。

林奎帆也回捧一句:“說起來,陸崗村能培養出陸安這樣的人民幹部,那才是天大的福氣。”

既然談妥了條件,陸安自然也該有所表示:“林書記,剛才聽陳書記說魏德正的案子有了新突破是真的嗎?”

林奎帆點頭回答:“不出陸組長所料,果然李紅霞和魏夢嬌母女能順利攻破魏德正的心理防線,讓案件有了極大的突破和進展。”

林奎帆半個字都沒去提巡視組和嚴季安,這就是態度。

“突破是突破,但後續的工作恐怕仍然是一個難題。”

陸安當即表示:“林書記,事態緊急,我這邊需要馬上返回縣城,還要麻煩縣委這邊幫忙安排。”

林奎帆就等著這句話了,馬上大手一揮,也高調錶態:“沒有問題!不管陸組長需要什麼都可以開口,因為支援和配合省紀委的工作,是我們平江縣委縣紀委義不容辭的責任和義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