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劍深知,以陛下對此次出海的重視程度,還有自己這個弟弟的聰慧,待他平安歸來後必有重賞。

然而自己呢?

他天資平平,即使是走官場的路子,說不得要費上個十年八年才能看到成效。

他能肩負起振興家族的責任嗎?

齊劍無數次對此感到懷疑。

再反觀這個弟弟,明明他是因為自己才能來到這個世界上,最後自己的成就竟然還可能不如他?

甚至未來或許還需要倚仗他的提攜?

齊劍不能接受。

直到一道威嚴的聲音將他拉回現實。

“你可知干擾武舉正常進行,該當何罪?”

齊劍萬念俱灰,噗通跪地,磕頭道:“我、我不知,還請陛下懲處。”

忠勇侯夫婦見到這一幕,人都傻了。

他們的大兒子竟然要害二兒子?!

忠勇侯痛聲道:“你糊塗啊!”

齊劍羞愧得不敢抬頭。

元祐帝吩咐禁軍,“將人帶下去,依律處置。”

禁軍統領抱拳,“是!”

齊修竹張了張嘴,到嘴邊的話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他熟讀大夏律法,自然知道兄長性命無憂,只是少不得傷筋動骨,且日後不僅不能走官場的路子,恐怕其餘的出路也頗為艱難。

畢竟,兄長已經讓陛下不喜了。

忠勇侯此時才想起來看一眼自己的小兒子。

齊修竹出生那年,正逢侯府鉅變。

忠勇侯認為他出生的時間不吉利,為此如鯁在喉,自然也對他喜歡不起來。

意識到小兒子可能是侯府唯一的希望後,忠勇侯心情百味雜陳。

侯府在他出生那年衰落,日後是否也會因為他而振興呢?

一切還未可知。

元祐帝道:“此次武舉選拔出來的人才,最後都會歸到禁軍當中。”

齊修竹愣怔地抬頭。

他如今已經被刷下來,陛下為何還要跟他說這些?

難道……

齊修竹死寂的心快速跳動起來。

他攥緊手掌,望著那玄色衣袍的皇帝,聽見對方緩緩開口:“武將有了,卻還缺少文官。”

“朕本意是想從朝臣當中進行挑選,可如今來看,你也不錯。”

“朕決定給你一個機會。”

“若是你能透過考核,朕便讓工部在此次出海人員的名單上添上你的名字。”

忠勇侯率先一喜。

陛下竟然願意給機會?看來陛下對他的小兒子十分滿意了,否則也不會主動提議。

齊修竹反應過來後,掙扎著要從擔架上爬下來行禮,“多謝陛下厚愛,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元祐帝道:“起來吧,你的身子如今還未痊癒。”

淑妃心神微松。

她畢竟出身忠勇侯府,自然不願意看著侯府徹底走向滅亡。

三皇子聞言鬆了口氣。

幸好。

雖然二表兄被大表兄害得不能參加武舉,但還可以走自己最擅長的文人路子。

齊修竹動容,雖然不知陛下因何對他另眼相看,但他一定不會辜負陛下的期望的!

太子看向他。

太子雖然仁善,卻也不是傻子。

自己弟弟的表兄,未來會成為他的左膀右臂?

太子對此有所懷疑。

但是,葉霜的心聲所透露出來的事從未有假。

太子陷入沉思。

隨即他看向三皇子。

想必未來的他,應該對三皇弟很是信任吧。

否則他不會輕易重用三皇弟的表兄。

至於二皇子。

太子此時完全沒想起他來。

足以見二皇子的性子有多貓嫌狗厭。

武舉選拔出幾位人才後,元祐帝又派人查了他們的底細,才決定是否將其安排到禁軍當中。

畢竟禁軍是要隨行出海的,人選自然要慎之又慎。

齊修竹憑藉著自己豐富的知識底蘊,順利透過考核。

同時他還發現,忠勇侯夫婦對他也不如以前那般輕視了。

忠勇侯自從知道陛下對他的看重後,每日都會將他喊到書房,一通噓寒問暖。

齊修竹的心緒,卻很難再為此激起半分漣漪了。

他目光長遠地落在出海之事上,併為此準備著,至於忠勇侯府的彎彎繞繞家長裡短,都影響不到他。

試圖修復父子關係最終卻以失敗告終的忠勇侯府挫敗不已。

齊劍也試圖找自己這個弟弟談談心。

奈何齊修竹每日都在為出海之事準備,根本沒空跟他閒談。

齊劍深刻地意識到,自己和這個弟弟的距離越來越遠了。

他帶著難言的情緒,回到自己的房中。

半個月過去後,出海的事宜都準備妥當。

元祐帝令司天監挑了個良辰吉日,讓江雁帶著訓練一年多計程車兵們出發去海外了。

元祐帝甚至親自出宮送行,臨行前對著她殷殷囑咐。

朝中大臣們也是神色殷切。

江明月道:“沒想到陛下竟然對此次出海如此重視。”

葉霜道:“那當然,畢竟,江指揮使身上可是承載著萬千百姓們的希望。”

江明月沒說,她真正意外的是,陛下從未見過那土豆紅薯,僅僅只是江雁的一面之詞,陛下竟然就願意大費周章籌劃出海之事。

江明月發自內心地感慨,陛下真是個為國為民的好皇帝!

元祐帝看向江雁的眼神和藹至極。

元祐帝心情激盪,握著她的手,慈祥道:“待你回來後,朕必定給你記功,屆時給你封侯——”

“不,朕給你封一等爵位!”

江雁都懵了。

一等爵位?

她倒不是沒想過皇帝會給她升官,但還沒想到能有爵位傍身。

江雁動容,“臣,定不負陛下所望!”

什麼土豆紅薯各種特產,統統都是大夏的了!

江雁恨不能立刻出發,然後回來領賞。

元祐帝拍拍她的肩,又看向她身後隨行計程車兵們。

“待爾等回來後,朕亦有賞賜。”

士兵們頓時鬥志昂揚,彷彿看見白花花的銀子在向自己招手。

此時他們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平安歸來!

齊修竹也在隨行的隊伍中。

聽見這番話後,他心神震盪,胸中升起一股豪情壯志。

沒有人不渴望著向上爬。

即使是他,也有自己的抱負。

元祐帝面帶微笑地目送眾人登上他讓工部特意為出海所打造的船隻,直到船隻漸行漸遠,他都未曾收回目光。

“陛下。”

良久過去,大太監彎腰,提醒道:“時辰不早了。”

元祐帝深吸一口氣,“回宮吧。”

“是。”

皇宮。

葉霜自從去上書房報到後,就鮮少去找四皇子捏泥巴了。

她還頗為感慨,“果然四歲不比三歲。”她現在是個忙著學習的大孩子了。

不過天氣晴朗的時候,她還是會抽時間去御花園散散步。

就比如現在。

葉霜手裡捏著風箏線,她的身邊是五皇子,兩人正在御花園裡放風箏。

其實她本來想捏泥巴的。

考慮到今日是個難得的大晴天,這個想法便作罷了。

泥巴什麼時候都可以捏,這麼晴朗的天氣卻少有。

“皇妹!”

葉霜忽地聽見身後有人喊她,回過頭便瞧見四皇子。

四皇子氣喘吁吁地跑過來,“皇妹你最近怎麼沒來找我了?”

“最近比較忙……”

話還沒說完,她就感到一陣心虛。

葉霜看了看手裡捏著的風箏線,還有旁邊的葉承文,怎麼看都覺得自己不像是很忙的樣子。

四皇子卻沒在意那麼多。

“我已經寫完少傅佈置的功課了,能跟你們一起玩嗎?”

葉霜毫不猶豫地點頭,“當然。”

畢竟是一起捏過泥巴的交情。

四皇子很珍惜這份兄妹情。

再過幾年,他就要上朝領差事了。

到時候不僅沒有時間跟皇妹玩,恐怕他跟皇妹的交流也會漸漸變少吧。

四皇子不願意看到那樣一幕。

但他又深知即使那一天真的到來自己也只會是無能為力,所以他倍加珍惜這段他們共同在上書房上課的時間。

四皇子拋開腦海裡亂七八糟的想法,專心致志地放起風箏來。

今日的天氣著實不錯,惠風和暢,碧空萬里。

蘇容華也帶著七皇子出來曬太陽了。

蘇容華讓人在草坪上鋪了層絨布,以便七皇子在上面爬。

七皇子如今才一歲多,正是對外界事物懷揣著好奇心的時候,才剛被放下,就彷彿脫韁的野馬似的,迅速地爬來爬去。

“噗嗤。”

一聲輕微的笑聲被風傳過來。

蘇容華抬頭,便看見二皇子和三皇子。

那聲笑是誰發出來的,不言而喻。

蘇容華朝著兩人行禮。

二皇子擺擺手,“娘娘不必多禮,起來吧。”

“是。”

蘇容華依言起身,同時在心裡感慨,看來陛下的禁足多少還是有點成效的。

這不,二皇子現在也不似從前張狂了?

她才剛發出感慨,就聽見二皇子的聲音跟著響起。

“皇弟你看,七皇弟像不像一條毛毛蟲?”

似乎是顧慮著她會聽見,二皇子的聲音壓得很低。

只是可惜沒什麼用。

二皇子對自己的大嗓門毫不自知。

“看上去好蠢哈哈哈!”

三皇子:“……”

蘇容華:“……”你禮貌嗎?

耳力極佳的葉霜:“……”

她抬頭看了看天。

那句話怎麼說來著。

狗改不了……

不對,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二皇子的笑聲比之從前還是有所收斂的。

至少四皇子和五皇子就沒有聽見。

二皇子現在行事的確不如從前那麼張揚。

但是他依舊沒有把七皇子,還有還未出生的八皇子放在心上。

七皇子生母被賜死,八皇子的母妃只是個小小的才人罷了。

二皇子不會明目張膽地諷刺他們,但這不妨礙他私下裡嘲笑挖苦。

雖然只是他以為的沒有明目張膽。

二皇子以為自己的笑聲沒有讓任何人聽見。

然而就在他要離開的時候,卻見蘇容華身邊的宮女過來,朝他福了福身。

“二殿下,娘娘有句話讓我帶給您。”

二皇子嘀咕,父皇的妃子能有什麼話要跟他說?

隨即又想到自己剛才說的話,他有些氣短地摸了摸鼻子。

糟糕,不會被人聽見了吧?

果然如他所料。

宮女道:“娘娘說,七皇子畢竟是她的孩子,也是陛下交予娘娘撫養的,是您的皇弟,還望二殿下日後能夠與七皇子和諧相處。”

二皇子微頓,“你回去轉告蘇容華,我知道了。”

宮女福身離開。

二皇子收回目光,想起自己被禁足的那段時日,不禁打了個哆嗦。

“所謂禍從口出,也不過如此吧?”

三皇子看他一眼,“皇兄知道就好。”

二皇子擺擺手,“知道了知道了。”

大不了他以後不說出來,在心裡想一下不就行了?

二皇子決定,以後他一定將嘴閉得嚴嚴實實,只在心裡嘲笑挖苦。

葉霜和四皇子還有五皇子一個下午都在放風箏。

直到傍晚,幾人才告別對方各自回到宮殿。

葉霜回到坤寧宮時,恰巧碰上元祐帝。

她行禮道:“兒臣參見父皇。”

葉承文也跟著行禮,“兒臣參見父皇。”

元祐帝第一反應是去看兩人的衣裳。

在瞧見衣裳上乾乾淨淨時,他欣慰地點頭。

又無意間看見兩人手裡的風箏。

元祐帝道:“你們日後若是閒來無事,也可以去宮裡放放風箏,賞賞花。”而不是帶著太子一起去捏泥巴。

葉霜聽懂他的潛臺詞了。

葉承文沒聽懂。

他點頭答應下來,“日後若是有空,又恰逢晴天,兒臣便帶妹妹一塊去御花園走走。”

元祐帝微微頷首。

“快去洗手準備用晚膳吧。”

“是。”

元祐帝在膳桌上落座。

“陛下。”才剛坐下,大太監就湊過來附耳低語。

元祐帝聽完後,精神為之一振。

“當真?”

大太監笑容滿面,“千真萬確。”

“前線戰報傳來,定遠侯此戰勝了。”

元祐帝龍顏大悅。

“不錯,待他回來後,朕定有重賞!”

皇后聞言讚道:“定遠侯的威名果然名不虛傳。”

元祐帝心情越發鬆快。

定遠侯如今正在回京的路上。

大太監又請示道:“另外,東陵國的皇帝說要派人來京城向獻上厚禮,順便洽談有關將士們的撫卹一事。”

元祐帝道:“稍後朕去寫一封聖旨,告訴他,朕允了。”

大太監畢恭畢敬地彎腰,“是。”

膳桌上的氛圍也因為戰勝的訊息而輕鬆至極。

元祐帝用過晚膳後,揮筆寫了封聖旨,交由禮部官員帶去東陵。

禮部官員帶著聖旨來到東陵。

東陵皇帝得知大夏會派禮部官員過來後,早早地設宴款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