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凝冷的跺了跺腳,又對著小手嘆了幾口氣。

她手凍的像是紅彤彤的蘿蔔一樣,溫寒舟終於沒忍住,鬼使神差的伸手,想要去牽她的手,再把她的小手放在掌心,仔細溫暖一番。

他如暖玉一般的大手湊了過去。

“誒?這裡竟然有牛下水。”宋凝忽然眼睛一亮,抬手指向了肉鋪角落。

溫寒舟的手撲了個空,反應過來之後,立即驚出一身冷汗,內心一片羞恥。

他……怎能如此孟浪,無名無份的就要去牽人家姑娘的手!

宋凝指完,回頭看著他,溫寒舟無縫切換,不動聲色地將撲空的手抬起來,假裝無意的蹭了蹭自己已經慢慢變得滾燙的臉。

肉鋪掌櫃噼裡啪啦的剁著肉餡,聞言,好奇的問了一句:“姑娘要嗎?”

反正這些下水也沒地方處理,掌櫃補充了一句:“給錢就賣?”

宋凝思考片刻,試探著詢問:“大概是多少錢?”

“姑娘買了不少肉,就當是贈品了,那些你都拿走!”

那些零零碎碎大概有幾十斤,宋凝痛快的付了銅板,自己親自上手去搬。

這個朝代不像是現代,沒有塑膠袋,只能用一根麻繩提著。

宋凝將輕便的肉餡遞給溫寒舟,自己單手提著幾十斤的牛下水上馬。

溫寒舟正要接手,就被宋凝伸手擋住:“你別碰,髒。”

溫寒舟難得強勢,他伸手拿起下水,睜眼亂說:“你拿不動,我來。”

提著牛下水,依舊健步如飛的宋凝:“……”

……

天冷的不得了,兩人上了馬,一路疾馳。

雨水打下來,溫寒舟提著重物的手,被風吹得一片冰冷。

宋凝有些看不下去,但好在,溫寒舟兩手交替著提著,路程不遠,很快就到了雁門山。

柳氏早就在石頭砌的獄門口翹首以望,見兩人回來,眼睛猛的一亮,又往獄裡面招呼了一聲:“凝兒回來了!”

小六子的反應比任何人都快。

他一陣風一樣從裡面竄進來,見到溫寒舟手裡那一坨牛下水之後,小六子臉一垮:“老大,你買這做甚?”

宋凝開口:“當然是吃了。”

“啊?”小六子看宋凝的眼睛裡帶著憐憫。

以前在他們村,下水這東西給路邊的乞丐,乞丐都得嫌棄!

老大已經窮到連下水都要買回來吃的地步了嗎?

小六子抹了抹淚,那個幾番猶豫之後,從衣襟裡摸出了自己的私房錢。

不多,但也有一兩銀子了。

小六眼淚汪汪:“老大,有什麼難處你儘管跟我說……但這些銀子,你省著點花……”

小六子一臉肉疼,宋凝屈指在小六子頭上敲了一下,啼笑皆非:“收起來吧,就你戲多!我不用你的銀子。”

石頭砌成的牢獄裡燃起了篝火。

這幾天篝火不停的緣故,原本冰冷潮溼的牢房裡,已經變得乾燥溫暖,也沒了之前那股子散不去的黴味兒屍臭腐敗的味道,只剩下炭火燒過之後以及乾草被燻過之後的炭火香氣。

小五,把門堵上,隔絕了外面淅淅瀝瀝的雨水,一片溫暖。

溫寒舟將牛下水放在角落,又把懷裡的肉餡遞給宋凝,這才把凍得冰冷無知覺的手,縮排了寬大的袖袍裡。

“今晚吃餃子。”宋凝開口招呼了一句。

宋凝幾個嬸子湊過來,眼睛晶亮:“凝兒真有本事!”

說著,又撇了撇嘴:“二房三房那幾個拎不清的,日子肯定沒咱們好過!”

嬸子們說著,擼擼起袖子就要和麵,柳氏驕傲的抿了下頭髮,嘴上卻還是謙虛道:“凝兒也就是讓咱們這些原本連飯都吃不上的囚犯,不但能吃飽喝足,還能在大冷天,吃上一碗熱騰騰的餃子罷了。”

原先對柳氏說話的嬸子翻了個白眼:“行了行了你要顯擺就顯擺,別在這拐彎抹角的顯擺!”

柳氏一邊和麵,一邊笑得合不攏嘴:“待會兒包完餃子,讓小六子他們跟男人們也送去!”

“使得!”

“不過,凝兒買的那些下水怎麼弄?”

“晚點我們研究唄!都成犯人了,咱們可不能挑食!不過那東西也是凝兒辛苦買來的,咱們得想想辦法,把東西弄的好吃點!”

柳氏那邊嘰嘰喳喳,宋凝坐在篝火旁烤手,聽到他們聊天的內容,臉上露出滿意的笑。

這才是正經的家庭氛圍嘛,如此溫馨,也從不互相抱怨,只想著怎麼把日子過好。

之前二房三房在的時候,整天烏煙瘴氣,讓人整天看的火氣都大了。

值得一提的是,宋家四房的劉氏和宋照留了下來。

但宋彥轍卻是離開了雁門山,說是要去外面闖一闖,看能不能混出個名堂。

他也硬氣,臨走的時候,身上只揣了一塊乾糧,一分錢都沒帶。

也自然沒人攔他。

溫寒舟坐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裡,手裡捏著一張信紙,看到紙上的內容之後,他沉思許久。

宋凝喊他:“王爺,怎麼不來烤火?”

溫寒舟愣神的功夫,一隻柔軟的小手就伸了過來,牽住了他的手。

溫寒舟更愣了。

女孩子的小手被篝火烤的熱乎乎暖絨絨的,怎麼攥在他被凍得發疼的手指上,除了溫暖舒適之外,還摻雜著一種陌生的麻酥酥的感覺,直衝大腦和心臟。

溫寒舟僵在原地,宋凝見他不動,歪了歪腦袋:“在城裡的時候,你不就想牽我的手嗎?”

這,這都被發現了?

溫寒舟整個人如遭雷擊,素來溫和,勝卷在握的模樣全都被慌亂代替:“我……宋姑娘……”

他說不出辯駁的話來,一張好看的臉紅的滴血。

四下並無人注意他們。

嬸子們忙得熱火朝天,小六子他們也被指揮的團團轉。

宋凝勾唇靠近溫寒舟,小手將他如玉修長的手握得更緊。

她眨了下眼睛:“剛剛我的手太冷了,現在暖好了,給你牽牽。”

這一刻,在京城素來被稱為“賽聖人”的溫寒舟,緊張的心臟幾乎都要從胸腔裡跳出來。

除了天下蒼生和身上的責任之外,他對所有的事情都淡漠。

這樣濃烈的情緒,衝擊的溫寒舟的大腦一陣陣發暈,呼吸都有些不暢快。

偏偏,宋凝又展顏一笑:“好牽嘛,我的手,會不會有點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