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上一次回京城的時候,他遠遠看到過宜春樓裡的沈娘子彈琵琶。

雖然沈娘子戴著面紗從不示人,那道曼妙的身影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直到午夜夢迴的時候也在他夢裡出現過幾次。

而將軍身邊的這名女子,身形就與他夢裡的很是相似。

此問題一出,沈姣瞬間全身都僵硬了。

為什麼他會問自己會不會彈琵琶?難道她被認出來了?!

沈姣還沒開口,霍長澤就語氣不善地問道:“你什麼意思?”

那名武將撓了撓頭,不好意思地說:“以前在京城的時候遠遠見過一名彈琵琶彈得很好的女子,看身形和沈姑娘都有相似……”

她真的被認出來了!

沈姣心裡一陣害怕,在將軍府裡的時候,她就沒少因為這個身份被那些姨娘、下人們暗地裡說過,說她下賤,不要臉。儘管他們因著霍啟的緣故,表面上對她恭敬,但背地裡還是看不起她。

結果換了個地方還是會被認出來嗎?

沈姣一想到他們知道她以前的身份後,又會像以前那些人一樣用那種瞧不起的眼神看她,心裡就很難受。

面對武將的提問,沈姣喉嚨裡像是卡了一坨生鐵,半晌才開口,聲音澀然,“我……”

霍長澤突然伸手將沈姣的手握緊了,她的手冰冷,手心都出了點薄汗。霍長澤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看向那名武將冷聲問道:“你說的那是個什麼人?”

“她是……”

武將一頓,不敢繼續說了。那名女子可是那宜春樓裡的樂妓,他怎麼能把這樂妓和將軍的女人相提並論呢?

而且聽說那個沈娘子早就被人從宜春樓裡贖走了,聽說還是個老頭子。再後來的事就沒有聽說過了。

怎麼也不會和將軍扯上關係……

如果他真的說出來,恐怕將軍會發怒責罰於他。

武將心思轉了幾轉,最終說道:“約莫是我認錯了。”

“認錯了啊……”霍長澤輕聲重複了一遍他說的話,有一種極沉極暗的兇狠滾動在他嗓子裡。

他嘴角還帶著笑,只那笑意淺薄,瞳孔深處卻籠罩著一層令人畏懼的陰霾,“你可仔細瞧清楚了,你面前的人是誰……下回可別再犯這樣的錯了。”

武將也感覺到將軍似乎發怒了,一時額頭都冒出了冷汗。他也覺得是自己昏了頭了,這樣出塵的女子一看就是千嬌百寵精心養出來的,怎麼可能是那宜春樓裡的人。

於是他衝著沈姣舉起酒杯,真情實感地道歉:“是在下唐突了,對不住。我罰酒一杯。”

說完便讓一旁計程車兵幫忙摻滿了酒,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沈姣也不好再說什麼,只小聲說:“沒事。”

霍長澤也不再追究,朝他點點頭就讓他下去了。

霍長澤問:“嚇到了?”

沈姣輕輕點了點頭。

霍長澤嘆了一口氣,安慰她說:“你放心,”

本來沈姣來之前興致高昂的,如今這麼一鬧後她的心思也就淡了下去。

不過好在霍長澤那些弟兄們慣會說些俏皮話,見她不高興就一直在說話逗她,沈姣在一旁聽著他們打鬧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沈姣被周圍熱鬧的氛圍所感染,漸漸地也沒有再去想剛剛發生的事。

霍長澤已經熱得將外套都脫了,他光著膀子拿起酒碗喝了幾口,幾滴酒液混合著身上的汗水滾落了下來,滾過喉結,再是結實的肌肉,極其的色氣。

看著他們喝得那叫一個酣暢淋漓,沈姣感覺自己也有點渴了。

於是她扯了扯霍長澤的衣袖,還沒開口霍長澤就湊了過來。他湊過來時,她還能聞到他身上濃烈的酒氣。

酒氣濃烈,燻得她還沒喝就要醉了。

霍長澤問:“你也想喝?”

沈姣點了點頭。

霍長澤似笑非笑看著他,眼睛亮如寒星,“這酒可不比尋常的酒,烈得很。”

“我要喝。”

見她堅持,於是霍長澤讓人拿了一個小的白玉杯給她。

而且也只倒了半杯。

她又看了看霍長澤手裡拿的大酒碗,又看看自己的,心裡頓時很是不服氣,“我要你那個。”

霍長澤看著她,說:“你先嚐嘗能不能喝下去。”

沈姣心想,這有什麼,不就是酒嗎,有什麼喝不喝得下去的。

然後她端起那個小酒杯直接一飲而盡。

很辣,很辛。

她強忍著才沒咳出來。

但看著霍長澤看過來的眼神,沈姣裝作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十分嘴硬地說:“一般般吧,也就那樣。”

霍長澤也不拆穿她,含笑看著她說:“還要嗎?”

剛吹出去的牛皮不能這麼快就破了,於是沈姣硬著頭皮說:“……要!”

連著幾杯下去,沈姣就已經神志有點不清了。霍長澤本來就是想逗她,不料做得有點過火了些。

沈姣又迷迷糊糊伸手去拿酒杯,嘴裡還在說:“再來……一杯!”

霍長澤伸手就將酒杯給她奪了,沉聲說:“你醉了。”

“我沒醉!”沈姣還在強詞奪理,她此刻面色坨紅,一雙水光瀲灩的眸子裡印著燭光,漂亮得讓人心顫。

她伸手就要去將酒杯搶回來。但是她又一直夠不著,於是動作間整個人都陷進了霍長澤的懷裡。

霍長澤身上很熱,暖烘烘的,讓人莫名感到心安。沈姣一陷進去就不動了,頭髮也散開了,濃密的長髮垂下將她的小臉全遮住了。

霍長澤試探地喊了她一聲:“姣姣?”

沈姣還是沒反應。

於是霍長澤伸手將她面龐前的那些頭髮撥開,卻發現她雙目緊閉,呼吸間滿是醇厚的酒香,竟是直接趴在他懷裡就睡著了。

霍長澤也沒讓她起來,而是動手將她擺成了一個更舒服的姿勢靠在他懷裡,然後將自己的外套給她披上了。

只是沈姣睡著了也不老實,幾次三番的都差點從他身上滾落下去。

霍長澤再一次在沈姣的頭馬上要滾落下去時穩穩接住了,他嘆了一口氣,似乎是不堪其擾。

但他語氣確是十足的寵溺,帶著微微的笑意,“怎麼睡著了也不老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