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有人送我回去……”

沈姣推拒著他的手,想把他從她身上推開。但那人力氣大,竟是一點都沒推動。

她現在還沒完全醉,只是手腳都不聽使喚,軟綿綿的,從別人視角看來就是她癱倒在那個人懷裡。

其他人看著這一幕也沒什麼反應,都是抱著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態度。

那人聽完她的話笑了一聲,低聲說道:“我知道你是一個人來的。”

他又繼續說:“我也是關心你,你現在喝醉了一個人回去遇到壞人怎麼辦?正好我順路,可以送你回去……”

說完就強硬地攬著她往前走。

大家都是劇組裡的人,以後在娛樂圈也是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沈姣也不想撕破臉弄得太難看,於是又說:“我在酒店訂了房間的,不用麻煩你了。”

“是嗎?”那人卻不太信,說道:“在哪兒啊?我送你過去。”

於是沈姣只好硬著頭皮假裝去找自己的房間。

可是哪有房間給她住啊?

但是那人一直摟著她,很有耐心似的帶她一間間找,像是已經勢在必得,現在這樣也只是欣賞著她無力的掙扎。

沈姣走過了許多房間,但很不幸的是,愣是沒遇到一個可以求助的人。

在那人失去耐心之前,沈姣隨便選了一間房間。

她甩開那人的手,背靠著門,一副害怕防禦的姿態,說:“我到了,你可以走了。”

“到了?”那人嗤笑一聲,似乎在嘲笑她的愚蠢,“那你怎麼不開門進去啊?”

於是沈姣硬著頭皮敲了敲門,但許久裡面都沒有反應。

沈姣心裡害怕,只好強行解釋道:“我和朋友一起住的,可能她還沒回來……”

那人笑了一聲,顯然他已經失去耐心,不想再陪著沈姣玩這貓抓老鼠的遊戲。於是他上前一步想要將沈姣抓回來,“別敲了,這門不會……”

然而下一秒房間門就被人從裡面開啟了。

沈姣為了躲避男人向她伸過來的手,向後退了一步,沒想到後面的門這個時候剛好開了,她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就直接向裡面倒了進去。

但預想中的疼痛卻沒有傳來,反而被人接住了。

沈姣怯怯抬起眼,令她意想不到的是,接住她的居然是謝知行。

只是現在的謝知行和平時看到的不太一樣,一副陰鬱頹廢的樣子。

“謝,謝知行?”那人看到謝知行也很是驚訝,隨即很快反應過來,訕笑著說:

“謝老師,不好意思打擾了,我朋友她喝醉了,我這就帶她走。”

說著就伸手過來想把沈姣抓回去。

沈姣實在害怕,一把抓住了謝知行的衣角,眼瞳溼潤,哀哀地望著他搖了搖頭。

謝知行頓了頓,沒動,只用那雙無機質的黑色眼瞳靜靜地看著沈姣。

這樣的事他見得太多,看到這一切心裡並沒有任何波瀾,也沒有任何想幫忙的意思。

見外面那人馬上就要抓住她將她帶走,沈姣慌不擇路地一把抓住了謝知行的手,像是溺水之人終於找到了一塊浮木,“我……我不認識他……”

“求求你幫幫我……”

她的手嬌軟,像一塊滑膩的絲綢裹著他。也像那隻雀身上柔軟的羽毛。

謝知行沒想到自己還記得這些,他以為他的記憶裡只剩下鮮血噴濺在他臉上的溫熱感。

謝知行的眼神落到沈姣身上,這一刻,她的模樣突然和他記憶裡的那隻雀重合。

他突然明白——他的雀,回來了。

……

在謝知行七歲前的記憶裡,他看到最多的就是穿著白大褂的醫生,聞到的也都是醫院消毒水的氣味。

平時他都是一個人住,他那個時候那麼小,住在大片大片都是白色的房間裡,竟也不覺得害怕。

只有一隻小熊玩偶陪著他,那是醫院的護士送給他的。

護士送給他的時候問他喜不喜歡,這時候他已經在醫院待了很久了,也治療了很長時間。

於是他抬起頭笑得一臉燦爛,說:“喜歡。”

然而待護士走後,他盯著那個小熊看了半晌,然後就將他黑色的眼睛給扯了下來。也不知道他哪來的這麼大力氣。

他扯掉了一隻,便隨手將黑色塑膠眼睛扔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然後又伸手朝著另外一隻眼睛伸去。

白色的棉花掉落得到處都是,小熊被開膛破肚扔在一邊。它已經完全癟了下去,只剩下一層棕色的皮。

謝知行覺得很奇怪,為什麼它和他的雀不一樣呢,沒有心臟,也沒有紅紅的血。

謝知行心裡有點不舒服,他也不懂這個情緒應該叫什麼,他只是知道他的雀找不回來了。

他第一次產生了難過的情緒。

謝知行的活動範圍很小,醫生告訴他不要跑到其他地方去。謝知行問為什麼,醫生說那邊是門診室和住院部。

那是什麼?為什麼他不能過去?他這裡又是哪裡?

醫生卻又不回答他了。

直到謝知行出院後他才慢慢知道,他待的那個地方,是療養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