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晚。

詩會結束後,謝知音的名聲也在京城中傳開。

而與她共同被提起的謝香寒,則是眾人眼裡刁蠻任性的大小姐。

元祐帝也聽說這件事了。

不過,他的關注點不在謝家兩姐妹身上。

葉霜還在等著宮人佈菜呢,就感覺有一道視線落在自己身上。

她抬起頭來,眨了眨眼睛。

“父皇一直看著兒臣做什麼?”

元祐帝半點沒有被抓包的尷尬,沉吟道:“朕很想知道,你下令將謝家兩位小姐各打五大板的時候,腦子裡究竟在想些什麼?”

葉霜想也沒想地道:“兒臣看她們一直爭執不下,也不好辜負雙方的心意,便只能出此下策了。”

元祐帝著實佩服她的腦回路。

他上朝的時候也會遇到類似的情況,往往這種時候,他要麼示弱要麼就是嚴懲一方,可不會想到兩邊都給打一頓板子。

膳桌上的氛圍其樂融融。

翌日。

元祐帝在御書房批奏摺時,召來太子。

彷彿隨意地詢問:“昨日的詩會感覺如何?”

太子心知肚明,元祐帝問的是他對郭太傅的孫女印象如何。

太子道:“極好。”

元祐帝稍稍放下心。

他微微頷首,讓太子在自己的身旁坐下,然後開始教他如何處理那些簡單的政事。

當看到各地縣令呈上來的奏摺時,太子眉頭輕蹙。

“今年不知是何原因,民間百姓似乎比以往多病。”

元祐帝也注意到了。

他將此事記在心中,決定等明日召太醫令來,讓對方去查查究竟是怎麼回事。

元祐帝一邊批奏摺,一邊在心底感慨。

猶記得當初,葉霜三歲的時候,自己總會抱著她上朝,處理政事。

元祐帝初時還常常會被她的心聲氣到跳腳。

然而,現在他的心態,可以說是十分心平氣和了。

元祐帝走神間,甚至連旁邊太子驚訝的眼神都沒有注意到。

太子確實很驚訝。

父皇竟然還會在處理政事時走神?

他心想,這實在不符合父皇的行事作風。

儘管心底不解,他卻沒有貿貿然出聲。

元祐帝又想到,大夏這一年來的變化。

還有自己的改變。

元祐帝自己都不可置信,若是放在從前,他難以想象,自己竟然會如此寵愛一位公主。

甚至還順著這位公主的意思,稍稍給了其餘的皇子幾個眼神。

雖然不多。

但他確實有了改變。

御花園。

葉霜見今日天氣不錯,便約了四皇子出來。

當然,葉承文也沒有被落下。

三人還偶遇了七皇子。

七皇子如今能說一些簡單的詞彙了。

就比如現在。

葉霜的衣襬被他緊緊地揪住,還能聽見他咿咿呀呀地喊:“皇姐、皇姐!”

葉霜大為震撼。

【我沒聽錯吧?七皇弟竟然喊我皇姐?】

七皇子不滿她沒有反應,氣鼓鼓地又喊:“皇姐、皇姐!”

又用力地拽了拽手裡的衣襬,試圖讓對方的注意力轉移到自己身上來。

葉霜揉了揉他的頭,“皇姐在呢。”

她前世和七皇子並不熟悉。

事實上,豈止是不熟悉,兩人見面的次數也是屈指可數。

除非是逢年過節,否則她很少見到其餘的皇子。

哪裡像現在?還時不時地跟四皇子七皇子一塊捏泥巴。

葉霜捏了捏七皇子的臉。

七皇子氣鼓鼓地瞪她,卻沒有打掉她的手。

葉霜笑了笑。

【一切都跟前世不一樣了。】

她沒有發現,在她的身後,葉承文與四皇子聽見這句話後,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放到她身上了。

七皇子沒有聽見她的心聲,仍舊是氣鼓鼓地瞪著她。

蘇容華坐在涼亭裡,神色溫和地注視著這一幕。

伺候的宮人手裡端著七皇子玩累後要喝的湯水。

蘇容華眼神慈愛,“如今,輕舟都會喊母妃了。”

嬤嬤笑著附和道:“是呢,殿下會說話後,第一個喊的就是娘娘您。”

蘇容華嘴角更添幾分笑意。

發現七皇子會說話是在一個平常的午後。

蘇容華有意培養七皇子午休的習慣。

七皇子每天睡醒第一件事,就是讓宮人抱著自己去找蘇容話。

那天不湊巧,伺候的宮人藉著給七皇子打水的由頭偷了會兒懶。

七皇子醒來後身邊沒有人,自己迷迷瞪瞪地爬下了床,連鞋都沒穿,循著記憶來到蘇容華的寢宮。

可把蘇容華心疼壞了。

當即就把七皇子抱起來,一陣噓寒問暖,也是在那時,七皇子嘴裡蹦出來的一句母妃,直接讓蘇容華愣住了。

七皇子不知道那聲母妃意味著什麼。

蘇容華又驚又喜地讓他再喊一次。

七皇子卻懵懵懂懂地看著她,像是不理解她在說什麼。

蘇容華都要以為那聲母妃是自己的錯覺了。

誰承想,就在她心底的失望瀰漫開時,便聽見七皇子又喊了聲,母妃。

蘇容華便不再懷疑是不是自己聽錯了。

七皇子雖然聽不懂大人們在說什麼,但卻可以感知到,在自己喊出那聲母妃後,蘇容華明顯十分高興。

於是那天,七皇子喊了不知道多少聲的母妃。

嬤嬤又笑道:“殿下可真是喜歡六公主,這會兒還可勁地拽著六公主的衣裳不放呢。”

蘇容華嘴角微彎,“誰說不是呢?”

葉霜也不知道七皇子為什麼會這麼喜歡自己。

她想了想,或許是因為她當初救七皇子的那道靈符吧。

靈符由靈力繪製而成。

靈力又天生讓人感到親近。

或許正是因此,七皇子才會對她格外親近。

葉霜揉了兩把七皇子的腦袋。

直到天黑,眾人才各自回宮。

葉霜明顯感覺到,元祐帝今日的話比以往要少。

想來是為政事所煩惱。

葉霜也沒有多問。

畢竟雖說她耳濡目染之下,對政治有一點了解,但也不多,還不夠資格在一位皇帝面前班門弄斧的。

元祐帝無意識地嘆了口氣。

這兩年天災頻發,據縣令呈上來的奏摺,民間似乎也不怎麼安生。

元祐帝看向葉霜。

尤其是,距離她的五歲生辰,只剩下不到半年的時間了。

元祐帝可沒忘記,自己女兒心聲中所透露出來有關她前世五歲早夭的事。

元祐帝那個愁啊。

已知前世早夭是既定事實,那麼今生又該如何避免?

種種事件堆積在一起,他總有種風雨欲來的感覺。

元祐帝嘆完氣,就發現眾人的視線都不由自主地落在他身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