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帝城深處,王座之下,那龐大的白色巨繭動了下。

沉睡中的康斯坦丁於黑暗中睜開了那雙碩大的龍眼,那刺目的金即使有著白絲的包裹,也透了出來。

青銅城內還回蕩著宏大的聲音,祂被驚醒了。

祂的感官伴隨著遍佈迷宮內的白絲,接著這微弱的感知,祂“嗅”到了。

那是……哥哥的味道。

但哥哥已經死了,祂很清楚,那麼來者的身份不言而喻,是殺死哥哥的人。

白色的巨繭逐漸隆起,堅韌的白絲被拉扯到極限,直到最後那雙巨大的龍翼舒展,漫天白絲飄灑飛舞,又在至尊的甦醒下化為漫天飄火。

哥哥教導過他,不應該被憤怒衝昏頭腦,但哥哥好像從來沒有做到,祂也不想坐看幾隻蟲子在自己和哥哥的寢宮內亂竄。

對方很快就要找過來了,沒有任何一個龍族會怯戰。

而祂並不是要去戰鬥,祂只是要碾死那些膽敢殺死哥哥的蟲子。

…………

陸晨站起身,揮刀清開片片白骨,如果條件允許,他願意將這些人的屍骨葬下,但條件不允許,這裡還是戰場。

“應該是陳家的混血種,已經變成康斯坦丁的養分了。”

楚子航看著那些白骨,這些人的死沒有發揮出多少價值,還給康斯坦丁的繭化加快了程序。

繪梨衣握著陸晨胳膊的手更緊了,在這種時候她出奇的像是個正常的女孩兒。

她能使用言靈旁若無人的斬殺死侍,因為她覺得這一行為和在遊戲中殺怪物沒什麼區別,甚至之前看見這些白骨也沒什麼感覺,但那是因為她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

當楚子航解釋後,她又忽然心中感到有些害怕,想象著這些人曾經也是有血有肉會說會笑的人,如今卻變成了散落滿地的白骨,她就恍然,啊……原來人是會死的啊,而死後這麼淒涼可怖。

陸晨本想安撫下繪梨衣,但忽然抬頭看向前方,握刀的手緊了緊,神情嚴肅了起來,“看來我們不用繼續探索迷宮了,正主來找我們了。”

陸晨和楚子航一前一後,將繪梨衣保護在中間,並非是繪梨衣不夠強,而是他們擔心繪梨衣沒什麼戰鬥經驗,面對突然的襲擊反應不過來。

整座青銅迷宮都顫動了起來,伴隨著主人的甦醒,它活了。

陸晨能夠感到腳下的大地在移動,上方的牆壁在週轉,只是十幾秒時間,他們在迷宮的位置就變了一個地方。

牆壁上的刻紋好像活了過來,宏大的龍文共鳴聲響起,宛若盛大的禮歌,透著淒涼的哀意,像是神話時代的一場葬禮。

陸晨幾人在霎時間看到了一些幻象,這也是青銅迷宮的防衛機制之一,但幾人的精神力都遠超尋常混血種,沒什麼影響。

“我們在上升、右轉、前行、上升、左轉、前行、上升、上升……”

楚子航記錄著他們目前所在的方位,他的空間邏輯能力一直是頂級的。

“哥哥……哥哥……哥哥……哥哥……”

與此同時,在那宏大的哀樂中,沉重淒涼的聲音自青銅城的四面八方傳來,像是個依戀兄長的孩子。

那聲音越來越大,到最後簡直能震破普通人的耳膜!

“咚——咚——咚——咚—咚—咚—”

由緩而急的心跳聲,如同一面太古神錘撞擊夔牛鼓,地面上的銅鏽在震顫下脫落,輕微的跳動,就像是臣子面對君王的威嚴顫抖不已。

青銅的平臺逐漸上升,陸晨目光平視前方,直到下一面青銅牆壁上方再無連線,視野漸漸開闊。

並非幾人所想象的昏暗空間,長寬數千米的空間氣勢恢宏的呈現在幾人面前,這是王的寢宮,曾有千軍萬馬再此覲見朝拜!

而這座恢弘的寢宮此時亮如白晝,整片空間都被火焰點亮了,並非是瑩瑩的燭火,而是君王行走於大地帶起的烈焰,就連青銅都違反了物理規則熊熊燃燒燃燒。

撲面而來的是灼眼的高溫,還有那滔天的龍威。

那烈焰的君王在地面上站定,矯嬈的龍軀舒展開來,從頭至尾超過四十米,青黑色的鱗片佈滿全身,各處關節突出堅韌鋒利的骨刺,巨大的龍爪深深的嵌入地面,加起來近百米長的龍翼張開。

如同十二級風暴過境,自巨龍向前至那幾個渺小的身影處,所有的烈焰都被壓得暗淡無光。

在祂身後火光的映照下,巨大的龍影被投向這片空間,就像至尊的威嚴和那死亡的氣息延展開來。

那雙碩大的黃金瞳,綻放著陸晨從未見過的光,刺目不可逼視。

他見過體長近百米的海德拉,但兩者間給人的壓迫力不可同日而語。

沒有任何辭藻可以形容眼前生物的霸道、威嚴,和那完美的曲線,並非神造,祂就是神!

這才是真正的初代種!

執行部曾經推想過數種狀況,如果康斯坦丁不是傻子,藉助這段時間起碼已經走出骨殖瓶構築了穩定的人軀,但根據秘黨的研究,就算是龍王,在養分充足的情況下,想要構築完整的龍軀,也至少要一個月!

根據各種計算,康斯坦丁的最佳狀態,也應該是和他們上次遇到的諾頓龍軀狀況差不多。

可學院的推算錯了,秘黨的對於龍族的瞭解終究是冰山一角,他們不曾知曉,初代種可以透過佔據次代種身軀的方式,以極快的速度構築龍軀。

康斯坦丁進入了參孫的龍軀,融合後吞噬此前從江內捕獲的上千噸魚類,鑄就瞭如今的龍軀。

祂仍未達到巔峰,人類總是無知的,對於初代種而言,這樣的龍軀不過是小型號的,甚至不如祂曾經懦弱時凝聚出的最大龍軀。

帶著復仇的慾望,康斯坦丁本可以鑄就身長過百米的龍軀,但祂不想等,也沒有時間了。

“吼——”

刺耳的音浪攜著壓力如排山倒海般湧來,宣示著君主的憤怒的和暴權。

然而卻有人在頂著這股壓力衝鋒,那道身影在衝鋒中黑色的麟甲覆蓋於面頰上,一身作戰服膨脹到極致,竭盡全力的包裹著那虯結的肌肉,但它的努力終究是徒勞的,隨著關節處那漆黑的骨刺穿破戰鬥服,就如蛋殼上出現了缺口,這身造價高昂的戰鬥服瞬間四分五裂。

至於那身黑甲包裹的戰士,漆黑的鱗甲上散發著淡淡的金光,並非是火焰的映照,而是言靈被開啟到六階的表現,那代表著人類肉身目前的終極!

音波和氣浪的方向在局域內扭轉了,只因那突進少年身上所攜帶的極致暴力。

沒有任何廢話,陸晨怎麼說就怎麼做,在見到康斯坦丁的第一時間,他就開啟了神血與龍血的三度暴血,在骨骼肌肉的悲鳴下,言靈金剛抵達了六階的領域。

這是他的極限,這是他的巔峰!

暴怒飽飲少年的神龍之血,這柄原本一點八米的斬馬刀,在突進的過程中,刀身如熔化般延長,延展至十二米長,表面籠罩著灼眼的烈光,平滑的刃口變作鋒銳的龍齒,被少年拖在地面上,劃出刺目的火花,青銅地面又在刀身的高溫下融化為熾熱的銅水。

暴怒的異像並不令楚子航感到驚訝,他曾經見到諾頓把這柄刀激發至十六米長,陸兄還是比不了真正的初代種。

讓他驚異的是陸兄右手握著的另一柄刀,原本的黑玄,如今的弒君。

只見弒君兇狂的刀身再次延展,刀身延長至十四米之餘,也變得更加寬厚,自刀柄刀尾,越來越寬,一條黑色的巨龍虛影纏繞在上面,並非是他們常見的西方龍。

或許是因為黑玄原本活靈是一隻黑水玄蛇的緣故,在這柄刀活靈進化時也保留了原本的特徵,只是那原本的橫天黑色巨蟒如今身下長出了五隻龍爪,蛇頭也變成了嗜血兇殘的龍首,但沒有龍角,像是中國神話傳說中的螭龍。

弒君在地面上劃出的火光如同鐵樹銀花,所過之處留下深深的劃痕,陸晨啟用了這柄刀的主動技能,消耗魂源值開啟了活化,展現了它真正的姿態。

上千米的距離一閃而逝,留下長長的火光,以及那空氣中飄散的赤金色霧氣,楚子航和繪梨衣還沒有反應過來踏入戰場,少年便已衝至巨龍的面前。

康斯坦丁的龍軀又膨脹了幾分,體表呈現著青銅色的幽深光澤,在這完整的龍軀下,祂將青銅御座提到了巔峰。

但這還沒有結束,祂的身軀進一步膨脹,原本祂這樣做,龍軀應該會崩毀才對,可祂沒有崩毀,祂進一步提升了。

肌肉下像是有萬千蟒蛇在蠕動,祂的經脈和肌肉承受著莫大的痛苦,原本優雅與兇殘結合的完美龍軀頗具觀賞性,可如今只剩下了扭曲的、極致的暴力。

言靈——八岐。

祂是掌控著力量的一方,並非只會自己本系的言靈,他聽哥哥的話,藏在哥哥身後看哥哥神的武光輝。

可那不代表祂只是個花瓶,在復仇的慾望和憤怒情緒驅使下,祂要用絕對的暴力碾死這膽敢殺害哥哥的蟲子。

透過心中冥冥的感應,祂似乎能看到哥哥臨死前的那一幕,哥哥因為沒有完整的龍軀,在力量處於下風的情況下,被分屍了。

祂碩大的黃金瞳緊緊盯著突進而來的人類少年,如神柱般的龍臂揮舞而下,帶著死亡的勁風。

人類……你以為你的力量很強?

沒有幾人預想中要防備的燭龍,單是真正君主的龍軀,加持高危力量性言靈後攜帶的偉力,就能帶給人死亡的危機。

陸晨看著那朝自己落下的巨爪,龍爪上帶著幽深的寒光,只是瞬間的判斷,他就知道康斯坦丁絕不是隻用了青銅御座這種言靈,對方特化了自己身上武器的堅韌度,就算是暴怒和弒君也未必斬得斷康斯坦丁身上外漏的骨刺和利爪。

曾經昂熱校長給他看了終身教授們透過歷史分析出的結論,康斯坦丁或許是個懦弱低智的君主,這是尼德霍格為了制衡四大君主,一個掌權,一個掌力,掌力的那個不能太聰明,否則掌權的會被輕易吞噬。

可他現在想罵終身教授們是在放狗屁,康斯坦丁看起來一點也不傻,更不懦弱。

那雙刺目的眸子中透著復仇的烈焰,帶著兇狠的殺意。

下一剎,在康斯坦丁意外的目光中,祂的利爪與少年的腳底擦過,在千鈞一髮之際,對方居然放棄了大地這良好的借力點起跳了。

終究是戰鬥經驗不足,一瞬間的恍惚讓康斯坦丁錯失了追擊的良機,也或者祂根本來不及,祂的力量的確更強,但就身形體重比例來說,遠不如眼前少年那麼離譜。

因此對方的速度更快,快到超過兩倍音速!

當康斯坦丁反應過來時,少年已經踩在了近兩百米高的穹頂上,在短暫的時間夾縫中,康斯坦丁能看清少年腿部進一步鼓脹的肌肉,甚至那漆黑的鱗甲都在崩裂,可想而知這一霎少年在腿部灌注的力量。

無需任何吟唱,世上最強的君焰逆襲而上,帶著數萬度的高溫,在觸碰到的一剎那,就足以將碳基生物體內的水分瞬間蒸發,然後晶格化,變成結構鬆散的鑽石。

然而少年還是毫不猶豫的雙腿發力了,那極致的烈焰沒有擋住他的路,火焰元素在更高位的言靈下被“殺死了”

像是無形的氣牆推過,洶湧的烈焰被推向了另一側,又化為漫天的火花,像是天上的群星墜落,照亮少年默然的臉龐,以及康斯坦丁驚異的龍首。

遠處,繪梨衣單手揮動天叢雲劍,審判再一次發動,目標是那膽敢向godzilla噴火的巨大怪物。

與此同時,康斯坦丁又感應到了左前方湧來的高溫,祂心中湧現出一種荒唐感,祂感覺自己被冒犯了。

竟然有卑賤的蟲子,敢用君焰來向祂進攻,祂可是火系的君主!

龍文無聲的詠唱,朝祂襲來的烈焰洪流消散於無形,就連那爆炸理應帶起的勁風都未颳起。

一時間場面看起來有幾分滑稽,戰局中高危言靈頻發,卻沒有任何一個能落在目標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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