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懷人道:“有道理。動產換成不動產,他們就打不了主意!”

畢竟只是一夥潑皮,欺一欺沒跟腳的外地人罷了,還不到打家劫舍的地步。

阿Q道:“我這回上城,治療以外,還打算買宅子安身。不知老叔可有以教我?”

周懷人想想,搖頭道:“我一時間也想不起來哪家有宅子出賣,我領你去牙行問問吧。”

周伯升在一旁聽著,忽然大悟似的說道:“筆飛弄!筆飛弄錢業公所對面,不是有個宅子貼了紅麼?”

賣宅子的喜歡大紅紙招貼廣而告之。

周伯升喜歡聽戲,經常到錢業公所的會館蹭戲局,前幾天就看到有售屋招貼。

周懷人也想起來,道:“可不是!震澤錢莊的老東家周文慧前去上海開業,正有個宅子出售,不妨去看看。”

當下午飯也不吃,先去看宅子,去晚了怕別人買走。

有本地人護著,潑皮們不敢亂來。

筆飛弄就在蕭山街,西醫房過去百來米就到了巷子口。

巷子不寬,三四米的樣子,麻條石鋪路面,兩邊過水陰溝,都是石板蓋面。

巷子南北走向,巷道整齊乾淨,兩旁不少豪華民居,看起來是高階住宅區,要不錢莊公所也不會選址在這裡。

進入七八十米,就看到錢業公所門匾,再進去幾十米,赫然就是“蔡府”,蔡元培的家。

蔡元培是和魯迅祖父周福清一樣的科舉達人,考中進士,做了高官,現在不知在京城還是出國去了。

阿Q原本也聽過蔡府名氣,但現在站在蔡府門前,也不由得有些心跳加快。

再過幾家石臺門,已經是筆飛弄後段了,裡面門頭明顯更小了,其中一戶正是貼紅髮賣的人家。

宅子還在!

主人家卻不在,房門緊鎖。

看那文啟,原來是委託隔壁人家代辦買賣手續,主人公全家去往上海了。

找到隔壁去,也是個小宅子,夫妻兩個住,男主人不在家,阿Q一行就在門外等候男主人下值回家吃飯。

果然,沒多會兒,男人就回來了。

阿Q一看,幾個一看,原來正是湯姓巡長。

幾個扯一陣,原來巡長叫湯壽德,他有個特別有名的族兄叫湯壽潛,現今在做滬杭鐵路總辦,後面要做民國首任浙江都督的。

寒暄罷了,先看宅子。

青磚的門臺比一路過來的石臺門就寒酸不少,阿Q倒是不在意。

過了一個小門廳,裡面是一個四合院,中間是天井,宅門並排三間倒座房,是雜房,正房擺在左右兩邊,各三間,正對著宅門的是廚廁牲畜棚,再往裡面,就是菜園子,菜園寬約五丈,可能因為靠近戒珠山荒野的緣故,進深很長,足有十幾丈,有石基土牆圍著,土牆已經坍塌了不少。

阿Q一看就喜歡上了,不為別的,好種地,足足有一畝多地呀!

這顯然是僱農阿Q的本能,來自後世的鬼阿Q可是玩槍的。

售價五百元,周懷人覺得有點小貴,畢竟宅子狹小,菜地又並不值錢,圍牆屋瓦地面都有些壞,房屋漏雨,木構長出來黴苔了。

最後按照底價四百元成交,周懷人慷慨解囊,借了一百元給阿Q,湊齊款項。

當天下午到會稽縣衙辦紅契,辦門牌。

門牌就相當於後世的身份證,一紙文書,上面內容包括房屋屋主及家人姓名年齡外貌特徵,房屋位置四至,左鄰右舍等。

阿Q從此就是府城人氏,不再是未莊土民。

阿Q當晚就住進了新宅子。

辦完手續,辦了點鋪蓋日用糧油,手上還剩下兩三個銀元,銀元購買力強大,省著點用,可以湊活個把兩個月。

阿Q心胸舒暢,一夜好夢,夢裡盡做大地主,各種豪奢風光。

有個人卻沒大睡好。

鄰居湯壽德巡長開動了小心思。

儘管接觸時間甚短,他已然發覺這隔壁阿Q能說能寫能算,腦瓜子又好使,又與周氏這等世家交好,只怕……不如……

他有個同胞妹子湯小曼,頗有姿容,但今歲年已二九,還待字閨中,未字婆家。

說起來都是讀書惹的禍,這妹子自從讀了幾年紹興明德學堂,再也不肯隨便嫁鄉下田郎,最近又不知受了什麼蠱惑,竟然跑到大通學堂學體育!

大通學堂是幹嘛的,別人不知道,他湯巡長還能不知道!

那就是個革命會黨老窩,抄家滅族的勾當,鑑湖女俠秋瑾做校監,大南山好漢頭領王金髮做教育長,以體育強國名義,搞了幾十杆洋槍日夜操練,造反是遲早的事!

可憐知府老爺貴福,還想著契爺契女名分,以為不至於刀槍相見!到時候只怕……唉!革命黨,動不動就扔炸彈,是真要命的!

湯壽德幾次三番到大通學堂找人,都被妹子躲避了,實在焦頭爛額。

湯壽德想委託個人混進學堂去,好歹把妹子弄出來,哪怕綁票呢!只是一直未得其人。

想到阿Q,他眼睛就發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