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暴力女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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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警帶人來到蕭山街,周氏西醫房關門閉戶。
湯警長上前,“啪啪”打門。
西醫房一底一樓兩層建築。底下石庫房玻璃門窗,營業;樓上木構,住人。後面是廚房廁所菜地,還有個小花園。
周氏父女正在做飯,一邊議論今天這個離奇顧客。
周敏猶自憤憤道:“賊眉鼠目,不是好人!”
門房是周府的一個族親,大名周伯升。
周伯升的父親周福清是周懷人的叔祖,兩家是五服之內的親族。
周伯升在歷史上沒什麼名頭,他有幾個親侄子後來大名鼎鼎,就是周樹人,周作人,周建人三兄弟。
周伯升從小被嬌生慣養,不愛讀書,侄子樹人作人都考取公費留學,去了東洋深造,他只讀了個免費的江南水師學堂,回家閒著,他父母已經過世,跟著長嫂,就是周樹人兄弟的母親魯安生活。
他比大侄子周樹人小一歲,今年二十有五,但從不肯談婚論嫁,歷史上直到三十歲才被長嫂按著娶妻成家。
混幾年水師學堂回來,他也不肯正經做事,就在族侄周懷人西醫房裡看看門,沒事聽書看戲,朗誦英文劇本,學說各省方言,開開心心度日。
周作人曾經在散文中回憶,說他是“最真淡泊”的人。
周伯升聽了,插嘴道:“可他真的很多錢呢!整整三十二封大洋!”
他記憶好。
周懷人道:“嚇!江洋大盜,沾不得,挨著就是死!”
周伯升嘆息似的道:“這錢要是我的多好,我就賣一架留聲機,整日放戲!”
周懷人道:“滿叔,須知君子不飲盜泉之水。”
周伯升自顧道:“留聲機是極好的東西。”
周敏就頭痛得很。
這兩個老是雞同鴨講,末了就氣鼓鼓地。
周敏插話道:“滿叔公,載女魔二十二歲不嫁人,聽說在等著你這個二十五歲不娶妻的紅花郎哩!要不我去牽個紅線?”
周伯升就紅了臉,嘴裡喃喃著:“儂小囡囡勿解大人事……”一頭就逃走了。
院裡眾人都鬨笑起來。
歡樂間,忽然前面傳來拍門聲。
周伯升白著臉跑進來:“禍事了禍事了!那個大盜,來了!”
外面聲音就傳入來:“巡警辦事,店家開門!”
周敏父女面面相覷。
周懷義嘆道:“是禍躲不過。好在早有預防。”
周懷義開門納客,周敏樓上回避。
聽說是這人做治療,周懷義詫異道:“賊人也給醫治嗎?”
阿Q大不樂:“你老那隻尊目看出我是個賊?
巡警適才已經查驗了路條,未莊地保出具的身份憑證,還有鄉紳趙太爺的簽押,這個確鑿得很。
周懷人的誤會消除了,周敏的羞憤還在。
巡警送完人就走了,阿Q留在診所接受治療。
主治醫生是周敏。
阿Q先被帶到後院浴室沖涼。
四月天氣,地氣轉暖,卻遠不是盛夏酷暑的六七月份。這時候紹興的井水還有足夠的清涼。
周伯升深諳小侄孫女之意,一桶桶寒涼的井水,澆得阿Q哇哇亂叫。周伯升則哈哈大笑,快活極了,
沐浴完畢,清瘡。
白衣護士按著阿Q的雞窩頭,用竹篦做頭部清理,癩痢瘡節破壞掉,膿血淋淋漓漓擠出來。
操作規程沒問題,缺少的是人性關懷,比如上點麻藥來減輕痛苦。
阿Q慘叫連連,幾乎要逃走。。
治個癩痢而已,動靜忒大。
旁邊商戶也紛紛湊近來看新鮮,這家是醫人還是殺豬?
然後上敷料。
最後注射盤利西林。
治療結束,阿Q感慨,到底是矇昧時代啊,治病如殺豬。
儘管如此,癩痢頭能夠得到及時治療,阿Q還是很開心。
有錢人一開心就發錢,阿Q當場發了幾百小費,西醫房裡一時其樂融融。
周懷人眼見阿Q被女兒整蠱,又眾人受他小費,到底內心不安,提醒他道:“阿Q,幾個嘍囉守在外面,恐怕於你不利。”
阿Q點點頭,道:“早上被他們綴了一回,跑到山陰才擺脫,現在又來。”
周懷人道:“你未莊人,如何惹了他們?”
阿Q道:“我也不清楚,早上門前掉錢袋,露了白罷。”
周懷人憂道:“有點麻煩。你就算回鄉下去,這治療也還有幾次注射要做,還得回來。”
阿Q問:“這是什麼人,這麼明目張膽?”
周懷人道:“本是一夥流民,聚集在戒珠寺過活,被丁家收了做黑手套,為非作歹,欺壓良善。後來被巡警局打擊,算是收斂了,但也是明裡轉到暗裡,遇到肥羊不會輕易放過。”
阿Q沉思道:“原來如此。那我把錢花掉去,他們不就沒了盼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