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時。

雪雖已小了一些,但天地間卻早已茫茫一片銀白。

地上鋪滿積雪,人踩在雪地上,吱吱作響。

小丁等四人方行過少林寺山門,早見方丈清玄大師在天王殿外率眾相迎。

顯然是已有人提前通報。

葉容秋已換回男裝,腰懸長劍,英姿颯爽。她與小丁並排走在前面,其神采絲毫未見遜色。

小丁一副自在滿滿的樣子,像是回到自己家裡一樣的隨意,淺笑間顧盼生輝。

柳長風又恢復到往日冷漠的神色,左手緊握劍鞘,目不斜視。

周自橫一如既往的抽著菸斗,眯著眼,左顧右盼。

這四人,走在哪裡,都能讓人駐足觀望。

偏偏沒人多看他們一眼。

眾僧躬身肅立於方丈清玄大師身後,皆雙手合十,眼觀鼻,鼻觀心。

清玄大師雙手合十一禮:“阿彌陀佛,丁施主踏雪遠足,老衲未曾遠迎,恕罪,恕罪。”

小丁和葉容秋同時躬身抱拳回禮,小丁笑道:“方丈大師言重了,在下等人不請自來,多有叨擾。”

清玄大師微微一笑,頷首側身,道:“哪裡哪裡,幾位施主,請!”

方丈室,茶畢。

清玄大師左右肅立著靜玄、靜空二人。

放下茶盞,清玄大師望著眾人肅然道:“武當的‘長風劍客’柳長風,‘一劍橫舟’周自橫,二位施主隱退江湖二十載,音容雖改,但神采依舊,老衲尚且識得。”

柳長風和周自橫欠身抱拳,周自橫哈哈笑道:“方丈當真好眼力!”

“丁施主是老衲近三十年來僅見之少年高手,放眼當今江湖,同輩中已無人能與之匹敵。還有這位少俠,劍法上的造詣定當不俗,顯然是師承名家。但老衲實在眼拙,竟看不出施主的來歷,實在慚愧至極。阿彌陀佛!”

葉容秋笑道:“在下乃一介江湖末學,名不經傳,方丈大師不知晚輩來歷實屬正常。”

別看她年紀輕輕,但江湖閱歷並不比小丁差。此番上山,敵友難分且魚龍混雜,師承來歷是萬萬不會隨便透露的。

清玄大師看了葉容秋一眼,笑道:“施主過謙了。”

隨即轉首望向小丁,單手合十道:“丁施主昨夜似有話相問,煩請賜教!”

小丁起身,揹負雙手來回踱了幾步,緩緩道:“那就請恕在下直言了,神秘人千里傳書,少室山討擒龍計,這件事早已盛傳江湖。我等昨日方到山下,昨夜便有人暗中窺視,在下追尋一黑衣人途中被其逃脫,正悻悻而歸之際,反倒被人引上少林。“

頓了頓他接著道:”那黑衣人是友是敵尚不得知,就連我等於少林而言是同道還是對立方丈恐也不能確定。明日各大門派和武林同道紛至踏來,其中定有青龍會幫眾伺機行動。可見明日場面之混亂實在是令人堪憂。”

他看著清玄大師道:“據我所知,江湖中已有幾個讓人頭疼的大魔頭早已潛入此間,其他青龍會幫眾自然也不會太少。由此可見,公然告知江湖武林同道,這事關青龍會秘密的書信藏於少林,實乃不智之舉。以方丈的行事作風,斷不至如此草率,在下實在是想不通其中緣由。”

清玄大師神色黯然,嘆道:“丁施主果然心如明鏡,一語中的。當老衲收到友人自關外送達的飛鴿傳書時,心裡也是無比震動。此封書信事關武林安危,其中內容如稍有洩露,必在江湖上掀起腥風血雨,甚至關係到整個武林正道的生死存亡。”

清玄大師輕呡一口香茗,接著道:“事關重大,當即遣人找武當醉道人前來共商大事。醉道人與老衲合計了一夜後決定,由他去尋找‘玲瓏手’段無痕。因為江湖傳言段無痕花了一整年的時間鑄造了一種鎖,那種鎖除了他之外,絕沒有人能夠開啟。但……”

小丁笑了笑,介面道:“但此事非同尋常,萬不能將希望寄託於一把鐵鎖之上,所以段無痕用天外精鐵冶煉合成,最後鑄造出一種刀砍不斷,火燒不毀的盒子,還在盒子裡裝了‘霹靂堂’的機關火器。盒子若受外力撞擊,必將引爆內建的機關火器,如此一來,縱然盒子不小心落入宵小之手,別人也無法一窺盒中所藏之書信內容。要在少林三大長老手裡奪取一件東西本來就難入登天,就算奪到手也只不過是個雞肋般的物件。因為能開啟那個盒子的鑰匙一定是被分開秘密收藏了。”

小丁頓了頓接道:“這個計劃簡直可算是天衣無縫,少林本來就守衛森嚴,寺內高手如雲,以三大長老響徹江湖的聲望。青龍會斷不敢明目張膽的上門奪取書信。莫非……”

清玄大師深吸一口氣,低宣一聲佛號:“阿彌陀佛,誠如丁施主所言,這計劃原本可算是萬無一失。卻不曾想,在上個月冬至那天,青城派掌門趙無極突然造訪,老衲才發現,計劃已被洩漏。”

葉容秋蹙眉道:“難道青城掌門收到了什麼資訊?”

小丁淡笑道:“應該不只是他收到。”

清玄大師看了一下小丁道:“丁施主果然聰慧過人,沒錯,不止是青城掌門趙無極,還有武當掌門玄靈子、崆峒掌門陳玄觀、華山松鶴二老、峨眉掌門了凡師太、丐幫左護法魏長老等人也相繼而來,因為各大派都同時收到了一封少林發出的信函。”

小丁與葉容秋對視一眼,沉默不語。因為他們知道這個時候不能打斷清玄大師的說話。

清玄大師沉聲道:“敝派日前收到密函,其內容觸目驚心,事關武林正道之生死存亡,願尊駕於冬至之日前往少室山,共商對策。少林清玄敬啟。”

清玄大師無奈的笑了笑道:“這些話乃各大派收到的信中所寫,無論是語氣或筆跡,皆同老衲一般無二。”

一直默不作聲的周自橫,叭叭急抽兩口煙,喝氣開聲道:“好手段呀好手段,青龍會那幫賊人自知無法得到密函,就假借少林之名,在江湖中到處散佈謠言,反倒逼得少林不得不將真相說出來,人多眼雜,渾水摸魚自然就更容易一些,相信他們早已暗中策劃好如何奪取密函了。”

葉容秋接道:“他們肯定在黑白兩道都散佈資訊,想必冬至過後少室山一帶定已是龍蛇混雜。”

一直肅立於清玄大師身後的乃戒律院持法長老靜玄,達摩院首座靜空禪師。

只見靜空單手合十,沉聲道:“不錯,冬至過後,少室山下來往的武林人士比以往多出了幾倍,其中不乏隱退多年的黑道魔頭。”

靜玄接著道:“那些魔頭雖不敢明目張膽地來我少林找事,但為免節外生枝,冬至後我寺已將山門緊閉,不再接待香客,並加強了巡邏,為防萬一青龍會狗急跳牆興師來犯,我寺已將眾多俗家弟子緊急召回,讓他們暗中潛於人眾,以備不時之需。”

柳長風仍就眉眼未動,只見他冷冷地道:“我只是奇怪,如此清楚內情又熟悉方丈大師語氣和筆跡的人,會是何方神聖?”

清玄大師低宣一聲佛號,沉聲道:“阿彌陀佛!柳施主所慮,老衲也曾想過,青龍會組織之龐大,以財色權力收買某派門下弟子可謂是輕而易舉,但此事只有三位師叔和醉道人知曉,連靜玄靜空二位師侄也未得知。三位師叔早已超凡脫俗不問塵事,醉道人更是為了盡享傲遊世外之逍遙,連武當掌門也不願意做,而且他已加入對抗青龍會的組織,自是不會洩露此事。“

”至於老衲,自幼長於少林,一心向佛,接過師父衣缽後,一生以發揚少林為已任,雖不能普渡眾生,但早已四大皆空。斷不會做此自損門眉之事!”

清玄大師頓了頓,抬首笑道:“至於諸位,老衲自是不必擔心,‘一劍橫舟’周施主一生俠肝義膽急公好義,長風劍客柳施主同屬武當正道一脈,這位少俠一看便是名家之後,而丁施主經昨夜一戰,老衲便已知其行事作風光明磊落,心存慈悲,與我佛門乃有緣之人。”

小丁似覺柳長風有些尷尬,忙接過話笑道:“大師明鑑!在下以為,青龍會門下最不缺三教九流,找一個模仿筆跡超強之人實在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

清玄大師喟然嘆道:“不管如何,訊息洩露也成事實,老衲與各派掌門商議後決定,只能就將計就計了。”

小丁道:“各位前輩大師商議後決定,由方丈大師發出武林貼,廣邀江湖同道臘月初八齊聚少室山,當眾宣讀密函,對嗎?你們算定青龍會絕不會讓江湖中人知道密函的內容,定會出面搶奪。但武林正道各大派高手齊聚一堂,硬拼的話青龍會將毫無勝算。”

清玄大師黯然道:“沒錯,硬拼的話,青龍會的確難佔上風。各大派門人弟子眾多,加上我少林自古根基在此,各派中不乏絕頂高手。但如此兩敗俱傷的局面,卻是老衲萬萬不想看到的。”

小丁笑道:“大師放心,青龍會絕不敢和各大派硬拼,第一,他們此間人手並不足,尚不足以與各大派在互相聯合的情況下抗衡;第二,他們一直以來習慣了暗中行動,做的一向是見不得光的買賣。“

”這第三嘛,在下剛好查到一個有用的訊息,敢肯定他們不會興師動眾來犯少林。”小丁吹了吹杯中的茶,輕輕地呷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