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涵看著手裡的報告,眉頭緊鎖。

最後乾脆一隻手拍到腦門上,捂著臉苦笑不已。

開戰已經三天了,武器的反饋報告自然以最快的速度被匯總到了他的手裡。

裡面對無後坐力炮的溢美之詞密密麻麻地充斥在字裡行間。

毫不掩飾地把這東西誇上了天。

可越這樣,朱涵越尷尬。

一炮報銷一層鬼子,這樣的效果是他也沒想到的。

或許面對防禦工事,很多人會從字面上想到穿甲彈和碎甲彈。

但這倆玩意,一個是實心鋼疙瘩,一個是將裝甲擊碎後射入車體內部,透過碎片射流擊殺敵人的。

換句話說這倆一個對付的是車,一個對付的是車裡的人,都不是用來打工事的。

而普通的高爆彈使用的碰炸引信,又是用來在開闊地帶擊殺步兵的。

一旦碰到了牆體會立刻爆炸,這也是八路戰士們熟悉的樣子。

朱涵弄的是另一種在基層士兵們認知之外的東西——混凝土破壞彈。

原理其實相當簡單。

就是把彈頭鋼加厚,增加發射藥,換上一個半秒左右的延時引信。

這樣炮彈就會嵌在混凝土工事裡爆炸。

可朱涵忽略了一點,他弄出來的這玩意是對付歐洲戰場上米、蘇、德的標準混凝土工事的。

鬼子哪有那麼多資源?

即便是極其重視的井陘煤礦,工事用料比那些小炮樓奢侈了不知道多少倍。

但依舊免不了的需要“偷工減料”。

就這樣,一個混凝土破壞彈居然玩出了鑽地彈的感覺。

但你以為我會愧疚自己勝之不武嗎?

笑話!

反正你鬼子侵略華夏也就是欺負我們積貧積弱,無力抵抗。

這下也讓你們先小嚐一下裝備碾壓的感覺。

來啊,互相傷害啊!

鬼子咋想他管不著,但無論如何也得讓指戰員們知道其中的誤會,免得出問題。

算了,現在總指揮他們肯定也沒時間聽自己說這些無關痛癢的東西。

等戰役結束了再說吧。

“幹嘛呢?愁成這樣?”

老劉一進屋就看到了一臉無奈的朱涵。

“沒啥,就是無後坐力炮表現出了本不屬於它的威力,有點無奈而已。”

老劉聽到這話,立刻一副黑人問號臉:

“廠長,你現在都已經開始嫌棄武器威力太大了嗎?”

朱涵:“如果讓戰士們認定了這就是它本來的威力,一旦碰上真正的混凝土工事是要吃虧的。”

“呵,你太小瞧咱的戰士了。”老劉不以為然,“他們從上到下都是在用腦袋打仗,而不是武器。”

朱涵點點頭,顯然對於這句話十分認同。

“說說吧,找我什麼事?”

一提到工作,老劉立刻正襟危坐:

“DPM(M是俄語裡現代化的意思,等同於德語裡的K)機槍已經開始投產了,你說的機槍架正在測試中,我來問問你給我的下一步安排。”

“這麼快?”

這個訊息對朱涵來說可實在是意外之喜。

原本以為還得幾天才能建起生產線呢,這下他對於接下來的行動更有信心了幾分。

“那是肯定的啊。”老劉提起這個也是相當興奮,“自從你給小趙那個機槍架和那個什麼八一式彈鼓的設計圖之後,他就像打了雞血一樣興奮,天天嚷著你是天才一類的話。”

“其他技術員雖然不明白啥意思,但看小趙這個水平的都這麼興奮了,他們肯定更興奮。很快就把樣品槍架造出來了,我也不太明白,一個輕機槍搞槍架有啥用。”

朱涵輕輕一笑,用問題回答問題:“你說重機槍射程是多少?”

老劉:“800-1000米。”

“那水連珠能打多遠呢?”

老劉:“我記得標尺上都到2000米了。”

“那馬克沁用的是什麼子彈呢?”

老劉:“7.92毛瑟步槍彈啊……”

老劉:“!”

這幾個問題看似無關,但仔細想想就明白其中的關聯了。

輕機槍、重機槍,看似是兩個東西,但實際上根本就沒有本質區別。

因為最開始這東西出現的時候,只有唯一的一個名字:機關槍。

不管是大慈大悲馬克沁,還是普渡眾生加特林。

這倆機關槍的祖宗都有一個共同的毛病,就是太重了,需要安兩個輪子推著走。

為了讓自動武器能跟著部隊前進。

各個國家的設計師普遍的都開始琢磨怎麼給自動武器減輕重量。

於是“輕”一點的機關槍就出現了。

按說給武器減重是一款武器的正常進化方向。

但很快就在使用過程中發現了一個讓機槍徹底分家的本質問題——後坐力。

其實使用同一款子彈的武器後坐力根本不會有本質上的區別。(這裡說的是總體後坐力,不是可感後坐力,不要弄混。)

眾所周知,子彈拋射出去後並不是一條直線,而是一條拋物線。

反正用的是一樣的子彈,那麼可以理解為只要把槍口抬高,就能提升機槍的射程。

但這就出現了兩個問題。

一是輕機槍為了能讓人端著走,採用的是摺疊式兩腳架。

這類兩腳架的結構導致它不可能做得太長,於是輕機槍射擊時根本沒有那麼大的仰角。

第二個問題就是後坐力了。

三角形具有穩定性是常識,輕機槍相當於是把射手當成了第三個腳架,才把槍撐起來。

這也就意味著幾乎所有後坐力都需要被射手扛著。

人體畢竟是軟的,這樣槍口上跳會很大。

800米以內還好,超過800米使用輕機槍連續射擊,除了第一發子彈之外根本就是浪費彈藥。

而重機槍則可以透過自身的大重量和三腳架大幅消耗後坐力,降低槍口上跳,從而保證遠距離的射擊精度。

這也就是為什麼在輕機槍都已經得到了長足發展的三四十年代,依舊保留著大量重機槍的原因。

而受到凡爾賽合約限制的三德子被限制了重武器的發展,重機槍也算在其中。

他們的設計師就開始打後坐力的主意了。

大重量可以消耗後坐力,射手抵肩也可以降低可感後座。

如果我採用儘量降低可感後座的槍械設計,同時再讓射手幫忙頂住一部分後坐力,是不是就能達到重機槍大自重的效果?

到時候再加上一個三腳架,不光增大仰角、還能進一步降低後座,是不是一款輕機槍也能達到重機槍的效果?

於是就誕生了一種,重量輕但既有兩腳架,又有配套可拆卸三腳架,還有槍托抵肩的機槍概念——通用機槍。

三德子的MG42就是這種思想下極其成功的產物。

而DP-28(大盤雞)原本的復進簧是放在槍管下面的,長時間射擊,會導致彈簧受熱變軟。

為了解決這個問題,捷戈加廖夫大佬把它移到了機匣後面的復進簧管裡。

因禍得福,這下復進簧能做得更長了,可感後座大幅降低,完美符合了通用機槍的概念。

於是在1944年,DPM的配套三腳架應運而生。

這下,這款槍除了人機工效太差之外,就只剩下那磨人的供彈具這唯一的缺點了。

加工繁瑣,不怎麼耐艹,上彈特別麻煩,攜帶超不方便。

但大佬還給他設計了一個可拆卸套件,能讓它使用彈鏈供彈。

而且,朱涵還搞了彈盤的專用上彈器。

像個握力器一樣,只需要夾上去,捏一下就可以上一顆子彈。

不用像以前一樣,必須把彈盤活動面轉一定角度才能上一顆子彈。

尤其是到最後幾顆子彈的時候,頂著卷簧那巨大的彈力上彈實在是一個體力活。

順便提一句,這個彈盤上彈器的發明者也有點小名氣,名叫德拉貢諾夫(沒錯,就是你想的那個德拉貢諾夫)。

於是乎,打滿了補丁的DPM輕機槍,不管對於八路軍當下的作戰,還是以後的發展,都只剩下了兩個字——完美。

老劉跟朱涵共事了這麼長時間,耳濡目染也成了大半個武器專家。

很快就理解了朱涵的意思。

怪不得趙思哲那麼興奮,我現在比他還激動好不好?

要不是瘸了條腿,老子早蹦起來了。

這就相當於同時解決了輕、重兩種機槍的問題。

只要把生產線擴大,到時候輕機槍要多少有多少。

有多少三腳架,就有多少重機槍。

咱八路這是要原地起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