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小朱啊,我應該說他點什麼好?”

黃岩洞兵工廠內,朱總司令看著手裡的電報,揉了揉脹疼的太陽穴。

彭副總倒是看得開:“哈哈,老朱,沒必要這樣,怎麼說也是好事嘛。”

當指揮部知道朱涵的行動時,距離炮擊前線戰場已經過去好一會兒了。

曹忠和關蕊被接回了17團團部才算是把兩邊的通訊搭上。

誰看不出來朱涵就是成心的。

但你還沒法說他有行動不彙報。

理由人家早就準備好了:

我兵工廠之前就沒有過電臺,所以根本不知道咱八路的頻道和密碼啊。

現在電臺造出來了,但聯絡不上總部,只能利用自用的密碼本自行尋找戰機嘍。

聽聽,聽聽!

這是人話?

你丫能造電臺倒是早點跟我們說啊!

能差你那一個機電員,一個密碼本?

無非就是不想被我們管著罷了。

如果要給朱涵的這次行動做個評價,師級以下幹部都得豎起大拇指,來一句:漂亮!

可如果師級以上,那給出的評價是:魯莽!

以小股部隊迂迴穿插敵後。

消滅鬼子一個聯隊加一個大隊,外帶偽軍一個團。

繳獲重炮23門,炮彈一個基數,並有力地支援了遼縣保衛戰。

聽著是不是相當痛快?

簡直是關二爺顯聖啊。

可在高階軍官眼裡,迂迴穿插不就等於孤軍深入嗎?

現在整個晉東大地上根本就沒有能去支援他們的部隊。

一旦沒有友軍配合,前期打得多爽,後期被圍得就有多慘。

朱涵是寶貝,這是全軍上下所有知情者的共識。

但寶貝也是有價格高低的。

一個南宋官窯瓷瓶是寶貝,價值連城。

但跟清明上河圖根本沒法比吧。

八路缺槍少彈不假,但跟鬼子比,所有的武器都沒有代差。

這樣的劣勢,是可以透過時間、兵員和戰略戰術彌補的。

如果說朱涵之前能造一些槍炮,甚至說飛機坦克,那也只是提供了大批高價值的戰術武器。

提高了部隊戰鬥力和戰術戰略容錯率,降低了傷亡。

可當他造出來電臺的一瞬間,性質就徹底變了。

在戰場上,有沒有資訊,或者說資訊流通速度的快慢,完全可以直接決定某一場戰役的走向,甚至成敗。

所以說別看電臺不是啥新鮮玩意,那可是絕對的戰略級物資。

此時的八路指戰員們越發明白,他所說的要建立華夏工業體系真不是說著玩的。

可越是這樣,越覺得他重要……而且魯莽。

這個朱涵啊。

你說他沒格局吧,他以身犯險是為了控制一場大型戰役的走向。

你說他有格局吧,他以身犯險是為了控制一場大型戰役的走向。

朱總指揮扶額輕嘆一聲:

“他現在可不僅僅是敵人的眼中釘肉中刺這麼簡單,而是插在敵人心臟裡的一把尖刀!你覺得敵人能輕易放過他?”

彭副總當然明白他的顧慮:“放心吧,小朱同志一直都不是魯莽的人,他應該有自己的考量,反正事情已經發生了,想讓他撤回去也不現實。”

“但是嘛……”彭副總話鋒一轉,“咱們也不能就這麼眼看著敵人圍困小朱,要我說,乾脆提前執行後備計劃吧。”

朱總抬頭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是說……趁著敵人還沒反應過來,把他們引過來?”

彭總:“沒錯,咱這裡多一分壓力,小朱那裡就少一分危險嘛。咱們都可以死,但小朱他是咱華夏的希望啊……”

……

“指揮員們這是對咱們一點信心都沒有啊。”

朱涵看著手裡的電報,也是滿臉無語。

他就知道,只要跟總部那邊聯絡上,自己這邊就不能自由發揮了。

這不,命令來了。

“沒有吧?”

朱喜在旁邊,看得莫名其妙,不就是很普通的一份命令嗎?

哪看的出來這麼多資訊的?

“打仗,是要動腦子的。”朱涵輕輕搖頭,為朱喜解釋了一下,“命令上說,讓咱們停止支援炮擊,準備防守敵人反撲,伺機撤退。”

“總部那邊設了三條阻擊陣線,擺明了原本是要跟鬼子死磕到底的。”

“現在第一道防線還沒傷筋動骨,如果讓部隊堅守防線,或者發動反擊,在重炮的掩護下都可以大量殺傷敵軍。”

“那可是兩萬多敵人啊,咱們有重炮這種大殺器在,放著不用是對戰士的不負責。”

“可那樣的話,咱們這裡就是鬼子不得不重視的關鍵地帶。”

“敵人打下咱們這,不一定能贏,但打不下咱們,一定要輸。”

“可總部卻要讓咱們在這時候停火,那就意味著不是不需要,而是沒意義了。”

朱喜頭一歪,重炮炮擊沒意義了?

啥意思?

朱涵輕笑一聲,看出來他還是沒明白,繼續解釋:

“咱們距離敵人駐地10公里,而九六式150毫米榴彈炮最大射程12公里,而戰場就在這10到12公里之間,換句話說,之前曹忠提供的炮擊座標,已經是咱們的極限射程了。”

“換個思路,如果總部那邊是要把戰場遷移到12公里以外呢?”

“啥?!”朱喜終於有些明白這其中的道道了,“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

“為什麼?因為他們知道,在鬼子眼裡,八路總部比咱們這支奇兵值錢多了。”

“如果繼續阻敵,敵人必會派重兵先解除咱們這個最大的威脅。”

“而一旦鬼子發現前方被撕開了口子,就會先以總部為主要目標,放小股部隊來對付咱們。”

朱喜沉默了,作為朱吹,他向來對眼前的年輕人言聽計從。

在他眼裡,朱涵就不可能做出錯誤的決定。

這次行動之前,朱涵怕老劉他們出面阻止,還是他親自把老劉和趙思哲捆起來的。

但現在,他第一次覺得朱涵錯了,而自己更是錯得離譜。

總指揮他們太在意朱涵這顆明珠了。

哪怕要以自己為餌,也要護他周全。

可自己呢?居然縱容他,甚至幫著他胡來。

唉,早知道,當時被捆起來的應該是朱涵才對。

而此時的朱涵卻沒有半分愧疚,直接大聲命令通訊員:

“直接發報17團陳團長,就問他敢不敢在撤退之前跟我玩一票大的!所有過錯,我頂著!”

改了心態的朱喜連忙制止:

“廠長,總指揮這是在用命護你啊,咱不能再抗命了!”

“抗命?”聽到這話,朱涵氣不打一處來,“我朱涵的命難道比那些戰士更金貴?”

“我是指戰員們的心尖尖,但如果咱們不進行炮火支援,又得死多少戰士?他們就不是爹生媽養的心尖尖?”

“我承認戰鬥就會有傷亡,但我絕不允許因為我的怯懦讓戰士們白白送死!”

“現在!立刻!去準備防守敵人進攻!如果不服從命令,戰役結束後,你就回游擊隊去吧!”

朱喜顫抖著手,對朱涵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是!”

朱涵罕見的暴怒,卻讓周圍所有人抹了把眼淚。

不光朱喜,在場所有人都認定了一件事。

八路,朱涵,老子這輩子認定了!

一旦情況危急,就算豁出這條命去,也要護送朱涵突圍。

看到眾人開始忙碌了起來,朱涵目光堅定。

他可知道,兩位總指揮哪有一個好脾氣的?

尤其是彭總,那是動不動就要撤人番號的主。

可他們發來的電報,措辭卻溫柔平和。

這是關愛至深的表現啊。

但朱涵寧可兩位指揮員暴跳如雷地發電報罵自己一頓,也不願意這樣。

我朱涵可以死,但八路的高階指戰員們,那是華夏的希望啊。

更何況,他面對即將到來的敵軍也不是沒有底氣。

因為,他腳下踩著的這片地,叫做關家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