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樣紛亂的燈光下視線糾纏,符玹有些擔心地蹙眉,眼神示意他不要再喝了。

裴文嶼輕笑,搖了搖頭。

杯子剛喝空,魏小雨就窩去包廂一角的沙發上躲著了。

酒食酣足,大家陸陸續續去了洗手間,包廂裡一下子冷清下來,只有兩三個遺留在桌的人還在小聲聊天。

魏小雨拎著桌上溫著的水給自己倒了一杯,符玹從洗手間提前回來,繞過圓桌徑直走了過來。魏小雨像被點了穴,握著杯子肩頸僵硬。仰頭喝水的時候,她甚至能聽見自己骨骼關節的咔咔聲。

沙發往下輕輕一陷,符玹在他身邊坐了下來,手指交握著,能聞到淺淡的洗手液味。魏小雨朝旁偏了一下目光,看到了他腕骨邊熟悉的小痣。

這個位置的小痣,她很熟悉,因為陳宇的手腕上也長著這樣一顆小痣,剛剛一恍惚,竟然把他認成了陳宇,

曾經最親暱的時候,她抓著陳宇的手親過那裡,又被對方反扣著吻回來。

魏小雨眸光一動收回視線,握著玻璃杯的手指無意識地轉著杯口。

她真是瘋了,竟然把符玹當成陳宇。

她和陳宇怕是再也沒有可能了,但是把這份感情寄託在另一個人身上,還是個“替身”,那對他和自己也太不負責了。

魏小雨搖了搖頭。

她餘光能看到符玹的臉,垂著眼似乎在看他的小動作。他拇指一滑,收了起來。符玹看了很久,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還好嗎,我讓司機送你回去吧。”

魏小雨搖了搖頭,她抬起頭來,眼底一片紅。

符玹有些慌張,並不知道她的心裡在想什麼,在想著誰,為什麼哭了。

但是現在他在她身邊,那就該保護好她。

那邊裴文嶼還在和教授聊天。

教授很善談,幾分鐘的功夫,已經說到他下一個合作專案了。

“還在你的國家,京市的醫院,那邊有一支很厲害的醫療團隊。”

裴文嶼點點頭,他對醫療一知半解,不過京市的醫療水平確實是國內數一數二的。

“過陣子他們會過來。”

教授的中文帶著彆扭的口音,不過交流倒是一點問題都沒有。

沙發一角的氛圍瞬間被打破,教授叫了符玹,語速飛快地說著事,大概是寒暄幾句合作的事。

幾個博士忙忙碌碌地給一桌人安排車。

明明沒有超量,魏小雨的卻覺得自己酒意很濃,大腦應和著疾跳的心臟,有種眩暈著落不到實處的感覺。

為什麼今天如此失態。

等她來回跑了兩趟再進包廂,就發現人去房空,只剩下自己和符玹了。

“他們呢?”

“都回去了。”

“裴老師也回去了嗎?”

魏小雨還有些暈,聲音也變得軟糯起來,聽得符玹心頭一顫。

她這樣也太可愛了。

“嗯,我讓司機來接他回去的。”

“那我們也走吧。”

符玹抓起外套,走到了她身邊。

教授那幾位博士有副三寸不爛之舌,以一己之力撐住了席間80的熱鬧,灌酒如灌水,張口閉口“高階人才”“年輕有為”,專業詞彙一套一套的。

什麼話題都能接上,什麼玩笑都開得起,端著杯子到處聊。

三言兩語,就給魏小雨也搭了條線。

教授帶領的團隊下週有個和京市的合作機會,教授很是樂意讓魏小雨來學習一下,而且魏小雨在京市的大學讀書,也是土生土長的京市人,就算當翻譯也是可以的。

魏小雨很痛快地答應了。

說起來,她已經有一陣子沒和國內的人交流過了。

來這裡後她換了所有聯絡方式,明明通訊那樣發達,可他們就是在人潮人海間斷了聯絡。

起初是陳宇母親防賊一樣的盯著,那陣子陳宇有點破罐子破摔的心理,想著反正他怎麼抓都抓不住,索性就算了吧——你費了這麼大勁不就是想看我一個人嗎?那我格式化給你看。

他難得叛逆,因為不忍心直捅別人,總帶著點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架勢。他當著母親的面清空了賬號、卸了微信,把舊手機連同魏小雨一起鎖進了抽屜裡。

陳宇記得合上抽屜的那個瞬間,母親站在桌邊沒說話,表情有幾分失落。

而他一邊眼睛發酸,一邊覺得爽。就像用最尖的牙去咬最疼的潰瘍。

那之後,他們兩個人就徹底走散了,

如果擱在以往,符玹不想喝酒會直接拒絕,今天卻好像忘了帶舌頭,對方敬一次他就喝一杯,客套話都沒有,乾脆得像個機器。

他總覺得魏小雨有心事。

今天這頓酒局,就像是給她提供了一個可以發洩心情的機會。

而他的心早就也跟著飄了。

“我送你。”

符玹伸手,落在了魏小雨的肩膀上。

明顯感受到手下的人僵硬了一下,魏小雨轉身衝他笑了一下,順便拉開了距離。

符玹的手尷尬地懸在空中。

“謝謝你送我,走吧,我沒喝多。還能走直線的。”

魏小雨緩解了一下氣氛,符玹快步跟上了她。

這個點的街道沒什麼人,他們兩個人一前一後走在路上,魏小雨時不時回頭,“怎麼樣,走得直嗎?”

符玹寵溺地看著她,配合地回答:“是直線,很厲害。”

魏小雨衝他晃了晃手指頭,“我都說了,我沒有醉。”

魏小雨有些笨重地上了路邊的臺階,符玹生怕她摔下來,一個箭步衝了上去。

魏小雨站在臺階上比他高出一大截,她突然張開雙臂,俯身去看他。

兩個人四目相對,魏小雨突然前傾,整個人向前倒下,符玹踉蹌,不過還是穩穩地接住了她。

魏小雨掛在他身上,符玹也緊緊地抱住了她。

耳邊傳來她輕聲的抽泣,魏小雨趴在他耳邊,輕聲呢喃:“陳…陳宇…”

符玹身體一怔,整個人僵硬在那裡。

原來是因為心裡有放不下的人啊…

這一刻他竟然變得無比悵然。

送魏小雨回到學校後,符玹又去了裴文嶼那邊。

裴文嶼今晚也喝了不少,迷迷糊糊地爬了起來去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