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內,秦岙盯著房頂看久了,下意識翻了個身,左胳膊碰到床板時,傷口傳來刺痛,同時也把他從兩年前的回憶里拉了回來。他其實沒有想過,自己居然還會再碰到跟那照片上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孩。

白天在公安局門口的時候,匆匆一瞥,因為太過震驚,所以來不及掩飾。

他也沒有想到,這姑娘居然跟自己是一個大隊的。

從十幾歲參軍後,他回來的次數實在是很少,近兩次,一次是七年前,他父親病逝。

他不記得那個時候有沒有見過祝安安,那會兒沉浸在悲傷中,沒注意到。

還有一次就是五年前,回來的時候,聽說祝華茂意外去世了,錯愕的同時,他也去看了看祝家老太太和那三個孩子。去的時候,只見到了老太太和襁褓中的嬰兒。

深秋的夜晚有點冷,秦番想著事情沒注意到被子什麼時候跑走了,冷風從視窗鑽了進來,他才驚覺被子只蓋了一半。秦岙扯過被子把自己惠嚴實了一點,回憶裡的片段一會兒一個樣,這會兒又想起了白天見到的人。

所以,是巧合嗎?

畢竟這世上,長得很像的陌生人也不是沒有。

更何況,那個房間,房間裡的一切,一看就不屬於他們這裡,起碼他沒有在任何地方,任何人嘴裡聽說過有這樣的地方。秦岙閉上眼,腦海裡第無數次浮現出那房間裡的場景,看著看著就睡著了。

第二天,清晨。

祝安安這幾天被那小毛賊搞得提心吊膽的,昨晚難得睡得踏實了一點,結果就是一覺睡過了頭。

她剛從床上坐起來,房間外響起了倆小孩的聲音。

祝然然:“姐!你醒了嗎?吃飯了。”

小石頭:“太陽曬屁股了,姐姐~”

祝安安小臉一紅,立馬掀開被子就下了床,“醒了,馬上出來。”

房間門開啟,祝安安洗臉的時候,小石頭關心問道,“姐姐身體不舒服嗎?”小孩子的認知裡,身體不舒服了就需要多睡覺。

祝安安已經淡定了下來,“沒有,就是天冷了,想一直窩被子裡。”

小石頭煞有其事,贊同地點頭,“被子裡舒服。”

早飯很簡單,一點稀飯土豆。

祝安安把飯端上桌的時候問倆小孩,“你們那被子是不是不太暖和了?”

秋收過後,天一下就冷了下來,尤其是晚上的時候,冬天的被子也早早地就抱了出來。

記憶裡,那被子也蓋了挺久了的。

祝然然吃著飯,頭都沒抬,囫圇道:“挺暖和的。”祝安安沒再接話,現在可能還行,等下了大雪估計就不夠用了。

棉襖已經有王嬸兒幫忙做了,被子她得自己來,那天去公社換的布料是夠的,換的棉花只夠做棉襖,被芯的話,只能掌空間老房

子裡的了。

祝安安喝了一口玉米糊糊,腦子裡想著還有哪些東西要添置。柴也還得多囤一點,還有家裡現在只剩下前段時間醃的野豬肉和老房子裡的臘肉了。

學校馬上又有一次統一考試,王大爺幫忙找的小狗子患不知道有沒有,有的話,也得給它做個窩啥的,她還想醃製一點酸菜酸蘿蔔。

這麼一想,事情還真不少。

多到昨天睡前還在想的,秦岙那探究的眼神到底是什麼意思這件事情,都得往後放一放。

他要是在家待的時間長的話,她總有時間搞清楚的,要是待十天半個月就走,人都走了,究竟是什麼意思好像也影響不到她。猛地換一個世界,她都能適應良好,何況這件小事。

祝安安想明白後,就心大地把這件事放到心底角落裡去了。

吃完飯,祝安安就去上工了。

地裡活雖然少,但大家也沒有特別懶散,主要是因為這段時間大隊管得寬鬆,幹完自己的就可以走,早幹完就可以早點回去忙自己家裡的事。

祝安安去領農具的時候碰到了蔡自強,瞭解到了一點那三個小毛賊的事情。蔡自強老爹是大隊會計,算是清塘大隊的領導,訊息自然是比她靈通的。

說是那三個小毛賊身上搜出來的贓款不少,他們在清風大隊放火燒了一處空房子,附近的人跑去救火後,就趁亂摸到人家家裡順了不少東西。

祝安安想起之前自己在院子裡聽到的,那個撬鎖的人讓那個叫浩子的人去弄出點動靜,感情就是這樣的動靜,膽子也是真大,火這種東西有時候燒起來可是不受人控制的。

祝安安:“那算一起估計能多判個幾年。”

/蔡自強:“可不是,整天想著偷奸耍滑的,就應該拉去農場多勞動幾年。”

其實他沒說的是,三人以為自己燒了個空房子,但是那空房子那天晚上,剛好有人在裡面亂搞男女關係。

火燒起來的時候差點沒跑出來,最後廢了九牛二虎之力跑是跑出來了,但是也被救火的人逮了個正著,赤條條的簡直有傷風化。

那一晚,又是救火又是捉姦又是抓賊的,場景那叫一個混亂呀,不過這些就不用說給一個沒結婚的小丫頭聽了。

祝安安不知道自己錯過了一個大瓜,到地裡的時候,看到好久沒有說過話的周菊花正拉著阮嬸子在那說著什麼。

周菊花背對著她,祝安安一靠近便聽到人在那嘰裡呱啦地說,“我那遠方侄女兒真真是個好的,家裡地裡一把抓,長得高跟你們家老大正配,屁股也大,將來肯定能生兒子,你們家老大都快三十了吧,別人這個年紀都快要抱孫子了……&34;

祝安安在後面聽得嘴角抽抽,周菊花家裡到底是有多少遠房侄子侄女沒有結婚,逮著個人就推銷啊。祝安安腳步這麼一停頓,周菊花餘光就看到了人,嘴裡的話一噎,然後……扭頭就走了,步伐還挺快。祝安安看著人背影,別走啊,再說說人怎麼三十歲抱上孫子的啊,她還挺想知道的。

“小安。

阮新燕的聲音打斷了祝安安目送人離開的視線,她扭過頭,“嬸兒。”

阮新燕看著人,和藹道:“小雙上個禮拜休息的時候,回來說她們要考試了,你是不是也要參加呢?”祝安安點點頭:“要去的。”

阮新燕:“要是卷子習題啥的,不夠用的話,就來找小雙要,別客氣。”

“你們年紀差不多,能說到一起去,到時候直接來家裡一起做題。”

祝安安確實有這個打算,想找點近期的做做,原主留下的資料都是幾年前的,上次李老師給她做的卷子估計也是幾年前的。祝安安沒客氣,笑著道:“那嬸兒到時候別嫌我煩才是。”

阮新燕也笑:“不嫌不嫌,還怕你客氣不來呢。”祝安安又禮貌地說了幾句客套話後,就都各自忙自己的活去了。

祝安安手裡的動作沒停,心裡卻在想著,今天的阮嬸子怎麼有點怪怪的,笑得也太溫柔和藹了一點,難道是幾年沒見的大兒子回來了格外開心?

br/親人團聚好像確實是挺值得開心的,不過說起那秦岙。

她其實也是想借著這個機會打探一下的,這人兩年前就造成了劇情改變,難道也是穿越重生的?不過這個問題眼下暫時也得不到答案,祝安安快速幹完了自己的活,回去的時候,半路遇到了王大爺。王大爺坐在路邊田埂上,懷裡好像是抱著東西。

祝安安眼睛一亮,快速跑了過去,大聲喊道:“大爺!”王大爺:“哎呦,小年輕嗓門就是大,小點聲,大爺不聾。”祝安安嘿嘿一笑,盯著王大爺懷裡。

王大爺把哼哼唧唧的小狗崽遞了過去,“給吧,我估摸著你這丫頭是快回來了,懶得跑去找你一趟。”

“這狗崽五十多天了,好養得很!”

毛絨絨肉呼呼的小身體一入懷,祝安安沒忍住rua了兩下,小土狗崽子不管長大了好不好看,小時候都能萌死個人。

這狗惠全身灰不溜秋的,長大了估計有點像現代狼青犬的樣子,祝安安剛這麼想,就聽王大爺說這狗惠往上倒幾代有狼的血統。祝安安驚訝抬頭,她還以為只是一隻簡單的灰色小土狗呢。

王大爺:“你不是養來看家嘛,兇點好。”

祝安安感動,&34;謝謝大爺了。&34;

王大爺擺擺手,“你好好養著它就算是謝我了。”祝安安撓了撓小狗崽下巴,小毛絨絨在她懷裡舒服得小聲哼哼,“我保證好好養!”

現在養狗的人家不多,能養到狗自然死亡的就更少了,有些剛開始養個新奇,不想養了還有把狗直接殺了吃肉的,有些不忍心吃乾脆直接遺棄了。

告別王大爺,祝安安一路抱著小狗崽回家。

家裡院門開著,祝安安一進門就看到鐵蛋也在她家,跟小石頭兩人蹲在地上掌個樹枝不知道在畫啥。小石頭先看到了人,&34;姐姐~&34;鐵蛋也扭頭,&34;姐、姑姑。&34;

祝安安放下小狗惠,“看看我抱了個啥回來?”小石頭飛奔過來,興奮喊道:“小狗狗!”

鐵蛋也伸手摸了摸,“它好小一隻,比我還小。”小狗惠剛到一個新環境還不太適應,站在原地奶兇奶凶地嗚嗚。

祝安安:“小狗才五十多天呢,再過半年估計就會比你們都高了。”

鐵蛋一臉震驚

的樣子,“那我們帶狗出去,豈不是誰也不怕了,他們都要認我當大哥!”

想想都覺得好威風啊!!

小石頭很無情地打破了這幻想,“這是我家的狗。”要認大哥,也是認他當大哥!

鐵蛋哥倆好地攬著小石頭肩膀,“你小弟就是我小弟。”

祝安安聽得笑出了聲,這都是哪學來的。

沒再聽兩個小孩的童言童語,祝安安找了個小筐子做了一個簡易的窩,把有點怕生的小狗崽抱了進去,又給餵了點水。沒一會兒,鐵蛋走後,祝然然也回來了。

小丫頭之前對於養狗這件事還是可有可無的態度,結果一看到狗崽子,直接走不動路了。

在聽到祝安安說這狗往上幾代還有狼的血統後,倆小孩嘀哩咕嚕半天,給小狗崽取了一個小狼的名字。

這真是簡單粗暴又合適。

一家三口外加一隻狗相處融洽的時候,小鐵蛋也屁顛屁顛地回家了。

一進門看到雷秀敏,小嘴就叭叭的,“奶,姑姑家養了小狗,我們家也養一個行不行?”

雷秀敏還沒說話呢,編著籮筐的祝華風抬頭,“我看你像個狗。”

小鐵蛋撇嘴,爺爺真兇!

小鐵蛋識趣不說話了,但祝華風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她家就三個人,養個狗能看家,我們家這麼多人還看不好一個家了?”

家裡其他人:“………………”

不知道為什麼,看家這個詞用到人身上,感覺自己好像被罵了。

小鐵蛋以一己之力讓一家人都捱了一頓罵的時候,祝安安已經在規劃怎麼給小狗做個窩了。

吃完午飯,姐弟三人便拖了一些木板子進來。

祝安安這鋸一鋸那釘一釘,一通操作下來,得到了一個……奇大無比又格外醜陋的狗窩。

木板子東釘一塊西釘一塊,彷彿那補了又補,有無數個補丁的破衣服。

姐弟三人蹲在狗窩前,面面相覷。

祝然然:“醜是醜了點,但小狼應該住得挺舒服的。

小石頭左看看右看看,就蹲在地上的姿勢往前挪了幾步,直接從留出來的那個門裡鑽了進去,然後屁股在裡面輕輕鬆鬆掉了個頭,腦袋從狗窩門裡探了

出來,笑得可可愛愛,“我也能住裡面。”

祝安安:&34;……………&34;

很好,以後這小狗每天就能從它八百米的床上醒來了。

祝然然:“以後小狼害怕,你就陪它睡吧。

小石頭歪著腦袋認真思考這個可能性,最後由於沒有實踐過,所以沒思考出來。

祝安安對自己的手工活有一個很清晰的認知,所以這大而醜的狗窩,就這樣單方面地定了下來,重做是不可能重做的,重做出來說不定更醜。

好在院子夠大,放一個大大的狗窩完全放得下。

於是,祝安安先在裡面鋪了一些乾草又鋪上破衣服後,小狼搬進了這個可以在裡面跑酷的狗窩。祝安安rua了rua在適應新環境的小奶狗,煞有其事地對狗說:“等你長大了,這窩就剛好了。”

小狼哼哼唧唧,看起來還挺滿意。

下午,祝安安依舊早早地下了工,今天天氣不算冷,甚至有點悶熱。

路上聽有經驗的大爺說,過兩天估計要下雨。

趁著還沒下,祝安安又跑到山上去撿柴去了。

別人家人口多,你撿一點我撿一點,柴房很快就能堆滿,但是她們家不行,兩個小孩能撿一些小樹枝但是背不回家。

這一次又是姐弟三人一起出動,半路上還遇到了小鐵蛋家裡幾人,有他哥有他三叔,都揹著揹簍拿著砍柴刀準備上山,遇上了乾脆就一起走了。

大人說著話,幾個小孩也湊在一起嘀嘀咕咕。

半山腰處,祝安安才捆了兩捆,往上走的時候,發現那邊已經有幾個人了,是蔡自強和秦家兄弟三人。

秦岙今天沒有穿軍裝,但是一米九的大高個往那一杵,很難不讓人第一眼去看他。

人即使左胳膊綁著,也絲毫沒有影響到他那迅速的動作,大大的樹枝往腳下一踩拿右手一撇就斷了。

蔡自強看到人,朝祝安安招了招手,“小安,巧了不是?我剛好在跟你秦大哥說你打野豬的事兒呢,轉頭就看到你了,你們來這邊撿,這邊柴多。&34;

那邊確實挺多的,祝安安走了過去,看到對方堆在地上的幾捆柴,“你們來挺早啊。”

蔡自強指了指秦番,“秦大哥他們來

得早,我才來一會兒。”

祝安安點點頭跟人閒聊的同時,手上動作也沒停,大大的山坡上一時之間聚集了不少人。

蔡自強是個嘴停不下來的,一會兒跟這個人說一會兒跟那個人說,祝安安聽著人說話,偶爾也能接上一兩句。

就在她又捆好一捆的時候,後面傳來了小石頭一聲驚呼,祝安安扭頭看去,發現小石頭被秦岙提溜在手上,前面一個草叢旁還有一道滑痕,一看就是差點滑下去被人及時拉住了。

祝安安上前,“沒事吧?”

小石頭被秦番放了下來,搖了搖腦袋,&34;沒事的姐姐。&34;說完又抬頭看著他壓根看不清臉的人道謝,“謝謝叔~”

秦岙:“順手的事,不用客氣。

只是沒想到,以前這小傢伙的老爹哄著他喊人叔,他死活不喊,現在輪到人兒子喊他叔,倒是喊得挺順的。

祝安安剛想說話呢,被旁邊的小豆子打了個茬,&34;石頭你為什麼要喊我大哥喊叔?&34;

小石頭仰著小臉,上面明明晃晃地寫著……這麼高高大大的一個人,他不喊叔喊啥?

小土蛋大眼珠子滴溜溜地轉,想起了什麼似的,狡黠地笑,“你喊我大哥叔,那你也得喊我叔。”

這年頭,家家戶戶孩子都多,人一多輩分就挺亂,論不清的時候,基本上都各論各的。

小豆子飛快接上了自己雙胞胎哥哥的腦回路,“石頭喊我們叔,鐵蛋喊石頭小叔,那鐵蛋……你得喊我爺爺。”

小土蛋揚聲:“小鐵蛋,你快過來喊我爺爺!”

他剛喊完,後腦勺就被奏番拍了一下,&34;別皮。&39;

小土蛋捂著自己腦袋吐了吐舌頭。

幾米之遙的小鐵蛋不動,他雖然小但也知道喊一個小孩爺爺這件事情不太對勁,所以小鐵蛋拍了拍自己旁邊哥哥祝向俊的大腿。

“讓我哥喊。

祝向俊:&34;………………&34;

有這個弟弟真的是他的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