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風亭在落英谷最南邊的角落裡,從夕風亭向北行至入口處,大約四十里的路程,一路上竟有二十多個傳聲符。

短短三日之內,行動之迅速,覆蓋之廣,到底是誰?

「傳聲符文以極其巧妙的方式刻畫在聚靈陣中,至少是八品符文師,若將傳聲符文換作陣法,雙陣法反倒更容易暴露。而且只要切斷母符的靈力供應,這些傳聲符文會立即消失。」

輪迴石一面說,一面毫不吝嗇地誇讚隱藏符文之人,甚至於起了愛才之心,言語間竟然想送幾個陣法符文傳承過去。

「那你知道是誰?」

「不知道。」

說完,輪迴石安靜下來,躺在魂海中打轉兒,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愜意模樣。

「每次獸潮之後這幾日,長老們都會去長夏谷議事,落英谷中只有元嬰期以下的弟子,以及一群根本無法分辨陣法符文的妖獸。在長老們回來之前,這些傳聲符不會被發現。」

放眼整個落英谷,既無煉丹、煉器之地,也無藏書或藏兵之地,相對而言較為重要的便是晴雨閣和暄風閣。

前者群妖集結,後者弟子們往來頻繁,都是便於探聽訊息的地方。

但偏偏這兩閣中並未發現傳聲符,若是想要探聽訊息,絕對不會漏掉這兩處。

「八品符文師,二十多個藏匿極好的傳聲符文,這麼大的手筆,非一人之力,長嬴雲氏擅長符文陣法,會不會是他們?他們還在找坤靈丹。」

一提到壞事,再加上符文陣法,花如雪便立即想到長嬴雲氏。想到長嬴雲氏,那她第一個懷疑的人自然就是蘇越。

有了懷疑的人選,花如雪第一時間趕到蘇越的院子旁。只見院門緊閉,結界展開,蘇越並不在院中應當還在晴雨閣。

「小石頭,這麼多傳聲符,你猜聲音最終會傳到哪裡?」

落英谷中精通陣法符文的蘇懷柔幾位長老都不在,佈陣之人特地選擇他們不在時動手,又有把握在長老歸來時,令符文悄無聲息的消失,只留下聚靈陣。想抓到佈陣之人,只能趕在長老回來之前。

陣法符文之類,花如雪並不懂,找人來解陣更是不可能。她只知道,這二十多個傳聲符出自同一人之手,聲音匯聚之地相應的也有二十多個母符,是個封閉但寬敞的地方。

同時使用如此多符文,極其消耗靈力,周圍定有極強的聚靈陣。

花如雪繞著蘇越的院子走了一圈,此院同其他院落無異,而聚靈陣幾乎每個院子都有,根本無法作為排除條件。

就在她準備繞著院子再走一圈時,卻碰到了一位杏眸低垂的姑娘。

蘇茵眼圈微紅,眼角還掛著淚珠,顯然是剛哭過。見花如雪站在院子旁,蘇茵連忙擦去淚珠,扯起嘴角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

在花如雪的記憶裡,蘇茵是位純良無辜的姑娘,面上總掛著無憂無慮的笑容,天真爛漫,會讓人忘記山谷外無休止的廝殺。也因此,妖獸們都十分喜愛她。

“蘇茵。”花如雪走上前去,遞上一塊雪白的帕子,帕子一角繡著一隻紅狐狸。

蘇茵彎腰接過帕子,眼裡的悲傷消失,又露出天真無邪的笑容,在花如雪關切地注視下小聲解釋道:“不小心被風塵迷了眼睛,謝謝。”

聲音哽咽,顯然是大哭過一場,並非她說的這般簡單。

花如雪突然伸手扯住她的衣袖,義正言辭道:“別理蘇越。”

蘇越這人表面上謙謙有禮,人模人樣的,私下裡總惹蘇茵生氣,光她撞見的這都第三回了。

“別理蘇越。”花如雪板著小臉,語氣嚴肅地又重複了一遍。如果蘇越真是叛徒,她一定第一個上去錘他。

蘇茵聞言,先是一怔,隨後破涕為笑,掩唇道:“不怪他。”

“真的?”

“嗯,蘇懷柔長老的契約獸留在了獸潮之中,剛才回想起他的如玉有些傷心,獸潮持續了三萬年,不知何時才能結束。”說話間,蘇茵眉眼中又帶上了悲傷。

蘇越因為契約獸如玉的死亡,一蹶不振,三年來修為沒有長進不說,連落英谷都極少出去,昨晚酒宴中他還說打算在晴雨閣呆一輩子。

想到這些,花如雪對蘇茵的好感不知不覺又多了幾分,面對修為停滯不前、不思進取的蘇越,蘇茵不離不棄一直陪伴左右,又是真心實意喜愛妖獸、照顧妖獸,這樣溫柔體貼的人,叫她如何不喜歡?

“對了,我還要幫他拿儲物袋,要跟我一起嗎?”

花如雪沒有任何遲疑地握住蘇茵的手,她剛剛還在絞盡腦汁思考用什麼藉口進去看看,現下蘇茵主動開口,她當然不會錯過這麼好的機會。

“還是跟三年前一樣。”蘇茵感受到手心冰涼的小手,眼眸中多了一絲疼惜,忍不住握的更緊些,“竟然還是那般涼。”

“不冷,我是妖。”

說罷,兩人同時笑了笑,妖和人當然不同。

正因為花如雪是妖,才可以正大光明地亂跑閒逛,就算因為好奇溜進誰家院子,也頂多算個貪玩。

沒人會懷疑她有別的意圖,不會懷疑她身上有靈根,更不會懷疑她魂海中藏著無盡的功法,還有一塊石頭,一個劍靈。

相較於三年前,花如雪外表上沒有絲毫變化,依舊是八九歲孩童的模樣。妖獸十歲便已成年,她停止生長再自然不過,若是繼續長高那才有問題。

進入院子,花如雪環視四周,院子中除了一架鞦韆和一棵梨樹樹樁,佈局格外簡單,一旁還有一排土坑像是要栽種些什麼。

蘇茵順著花如雪的目光看去,解釋道:“原本打算種些蘿蔔白菜,現在也用不上了。”

蘿蔔白菜,應當是為蘇越的契約獸巨齒兔種的,可惜坑挖好了,蘿蔔還沒種,兔子就沒了。

「這裡也有。」輪迴石語氣平淡地說道。

花如雪將目光停留在鞦韆上,蘇茵誤以為她想要坐鞦韆,便留她在院子中小玩一會兒。

「這鞦韆很新,還沒人用過,傳聲符在此處?」花如雪坐在鞦韆上晃了兩下,倒是結實的很。

「嗯。」

「蘇越的住處有傳聲符,蘇夜那裡也有,夕風亭也有,不知道蘇志院子裡是否也有。」

這幾人無一例外都與蘇和有關,莫非是想以此監聽蘇和的言行,打探坤靈丹的下落?

花如雪一邊想,一邊跳下鞦韆向蘇茵喊道:“蘇茵我先走了,我去找蘇志叫他給我搭個鞦韆!”

話音落下,也不管蘇茵有沒有聽到,花如雪拔腿跑出院子,她現下著急去蘇志院子中確認有沒有傳聲符。

蘇志的院子在西面,如今是申時,他作為半個嫡系弟子肯定還在長夏谷。

花如雪輕車熟路地從院子外的結界漏洞爬進去,嘴中嘟囔道:“蘇志這傢伙竟然還沒給結界補上。”

這漏洞一年前就在,那時她想找蘇奕要《寒冰決》的第二卷,轉了許久沒找到人,便來找蘇志想讓他幫忙捏個符,結果蘇志不叫她進去,她生氣之下一拳將結界打破。

單靠蠻力破結界,蘇志因此更怕她,每每遇到都要躲的老遠,就算眾人聚在夕風亭,他也要坐在離花如雪最遠的地方。

「這裡也有。」輪迴石緩緩說道,並用神識掃視了一圈。

比起蘇越,輪迴石顯然更好奇蘇志的院子。

「院子裡的陳設還是原來的,沒有新添,上次來這裡還是去年冬月,沒有法子確認傳聲符何時放進來的,只能確認那人必定來過蘇志的院子。」

蘇夜院子裡的傳聲符在新栽的丁香樹下,他每年都會親手新栽一棵,按照這個習慣,有心之人將符文刻畫在幼苗之上即可,有很多可以下手的機會。

蘇越院子裡的鞦韆倒是能有一些頭緒,花如雪第一次進入那院子,符文刻畫在鞦韆架上,架子的來源可以再找蘇茵問一問。

看完了蘇志的院子,花如雪轉頭又進了蘇黎屋裡,原以為蘇黎院子中也會有傳聲符,但意外地並沒有。

「小石頭,蘇黎院子裡有畫滿符文的封閉的空間嗎?」

「沒有。」

「那真是可惜了,也對,蘇黎最好面子,一心想要成為嫡系,幹不出背叛家門、違背家法的事兒。」

夕風亭有傳聲符文在,花如雪現下不準備回去,萬一她一個激動說漏嘴,叫了一聲小石頭,或是遇到蘇奕來跟她講解功法、陪她對練,那她一個狐妖卻擁有靈根的事情就暴露了。

若是遇到蘇和來找她商量夜闖白藏谷、煉製坤靈丹的事情,更是要完。

「為了小命著想,得快些找出刻下傳聲符的人,弄清他的意圖。」

若是夕風亭沒有傳聲符文,她自是不會管,可偏偏符文出現在了夕風亭,她可不想平日裡的一言一行都在旁人的監聽之中。

「刻在聚靈陣中的傳聲符文這般珍貴,我若是始作俑者,在確保傳聲符文可以隨時停用的情況下,定不會在自己門前來一個。小石頭,這事兒是不是蘇越乾的?」

「不知道。」

花如雪起初十分警惕蘇越,可這三年裡,蘇越一舉一動沒有任何異常,儼然一副失去夥伴沉浸在悲痛中的樣子。

唯一算是異常的,大概就是蘇越決定要與蘇茵結為道侶。

花如雪並不懂這情情愛愛的,只是打從心底覺得總惹哭蘇茵的蘇越,不值得。

「小石頭,現在該做什麼?找蘇志搭鞦韆?然後問蘇茵鞦韆架子哪來的?眼下唯一能算作線索的就是蘇越院子裡的鞦韆。」

蘇夜院裡的丁香花是從院外移栽的,並且每年都會新栽,經手的人不計其數,夕風亭裡和一路上二十多個傳聲符也不具指向性。

蘇志平日裡常在長夏谷,但院子的結界意外破了,無法知曉進出的人。

與蘇越交好的人不算多,進過他院子的人很好找,知道他要扎鞦韆的人也不多,例如自認為與蘇越算得上熟悉的花如雪,尚且不知鞦韆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