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感覺此時心臟簡直要跳出來一樣!

老黃的聲音十分突兀的響起,還是那種陰沉瘮人的聲音,再結合之前種種無法解釋的現象,我不得不相信自己撞鬼了。

自古以來世界各地都有鬼神的傳說流傳,但相比於虛無縹緲的神,人們更傾向於相信鬼的存在,民間有句俗語就說“撞鬼容易見神難”。

鬼者,歸也。人死後身體腐朽,精神消亡,終歸於“虛無”。而我們平常所說的魂魄魂魄,那是生人才有的,魂為陰中之陽,魄為陽中之陰,人死之後,三魂七魄離體,“見鬼”的人,看見的就是屬陰的“魂”,所以鬼有魂無魄,鬼魂鬼魂,就是這麼來的。

至於鬼到底是不是真實存在的,該怎麼去定義,科學家們早就給出了科學的解釋,只是這種傳承了上千年的鬼神文化早就融入進了每一個炎黃子孫的血肉中,在遇到許多科學也無法做出合理解釋的“不尋常”事件時,人們便把這些事統稱為靈異事件,而主導這些靈異事件的就是那些所謂的妖魔鬼怪。

我個人是沒有什麼宗教信仰的,但這並不影響我承認且贊同鬼神一說。這與我從小的成長環境密切相關,雖然老媽這麼多年來一直沒有跟我說過她的工作,但我知道她一直在和這些妖魔鬼怪打交道。印象中,自從我們搬到縣城後,我偶爾會見到或拖家帶口或拖著殘病身軀來找老媽求方求符的人,在他們的稱呼中經常提及到“天師”、“先生”之類的字眼。當時我的年紀還不足以理解這些古怪的稱呼和經歷,但隨著年齡增長和接觸到的知識面的拓寬,儘管老媽本人依舊對這些避之不提,甚至還嚴令禁止我談論起這方面的話題,可我心裡依然對這些東西存著一份念想。

你們也許聽說過“天師”這個稱呼,舊時對此的解釋是合乎天然之道的老師,也泛指那些在某些方面有著極高造詣,成就登峰造極的大師,後世由於道教教派的誕生,這一稱號似乎也被專指那些道教的掌教人物,天師的定義也由此變了味道。後世多把天師當作驅魔除妖、拯救蒼生的大能,而民間有個更接地氣的稱呼:陰陽先生。

我隱隱猜到老媽絕對是本地數一數二的陰陽先生,但奈何她從來不肯向我說起她的事,也從沒把她作為“天師”的本領教授半點給我,不然面對此時的情況,我也不至於這麼慌亂。

有句話是這麼說的:恐懼到了極點,先是憤怒,才是崩潰。

如果這真的是老黃的鬼魂在做怪,那我現在可真的是出離了的憤怒!

儘管讀了這麼多年聖賢書,此時卻對著除了我外空無一人的房間破口大罵起來:

“我去你大爺的!老黃你這沒義氣沒節操的混蛋!平時跟我們這一套一套的科學大道理,現在怎麼就戰隊到牛鬼蛇神那邊了?虧你還是扛過槍上過戰場的老兵,居然來嚇唬我這個普通老百姓,你的禮義廉恥呢?你的忠勇謙卑呢?你的老臉呢?!”

我罵了一通後感覺心裡踏實了幾分,雖然還在害怕,卻也沒有剛才那麼怕了。

老黃喜歡把他當年上場殺敵的英雄事蹟掛在嘴邊,尤其是看到我們這幾個年輕人時,總會談論起當兵入伍的事。可惜老媽早就跟我說過這輩子都不許我去當兵,我知道那是不想我再去走老爸的路,而是想讓我平平凡凡地做一個普通人。

我只想著拿老黃最在意的事兒激他一下,此時也確實沒再聽到那陰森的聲音了。

雖然窗簾被扯上,但好在是白天,本來光線就好,只是發生了剛才那件事,我心裡一個勁兒的直冒冷意。

所謂舉頭三尺有神明。

要不我舉個頭?

心裡剛生出這種可笑的想法時,我口袋裡的手機猛的一陣顫動,差點沒把我嚇個半死。當下一邊掃視著四周一邊準備掏手機,可沒想到我的手剛摸到手機,忽然感受到一股滑膩冰涼的觸覺,甚至還有點軟乎乎的,而且尺寸大小感覺也不像是我的手機。掏出來一看,手機居然變成了一條死魚!

更詭異的是,那條魚本來瞪著一雙死魚眼,忽然眼珠一轉,魚唇朝著眼珠的方向向上彎起,給我的感覺就像是在對我發笑一樣!

我連忙遠遠的扔掉死魚,看它掉在地上後再沒什麼動靜,我卻不敢去管它了。

或許一個人闖進來真的太不理智了,窗戶那邊我是再不敢接近,眼下只有趕緊出去,免得再發生什麼意想不到的怪事。

退到門口那裡卻發現門把手不見了,不,不只是把手,連整扇門都不翼而飛!

如果我能看到自己現在的臉,我想絕對是一張苦瓜臉。

看來人們害怕鬼怪不是沒有道理的,像我現在遇到的這些情況,如果再去搬弄那些所謂的科學道理來安慰自己,那可就是自欺欺人了。

此時我只想著出去,再也不去動什麼尋根究底的心思,可奈何進來的門居然憑空消失,讓我心裡又疑惑又恐懼。

驚懼之餘,我眼角一瞥,居然在右手邊窗簾那裡看到了淡淡的一道人影,看身高和體型,和老黃差相彷彿。正當我壯起膽子準備喊他一聲的時候,那人影忽地變得面目分明瞭起來,赫然就是老黃!只不過此時他整張臉煥發著陰森慘綠的顏色,再一細看,那張七竅流血、骨肉分離的鬼臉異常恐怖,哪裡還有平常的慈眉善目?

“老黃!你這裝神弄鬼的傢伙,居然還有臉出來嚇我!”

說實話我知道那必定是老黃的鬼魂,可我想不通的是這青天白日的,他是怎麼敢現身的,直到後來我接觸到了一些茅山道術的知識,才知道就算是在白天,只要在五鬼六煞地,就算是新死的柔弱鬼魂,也能從五鬼位現身作祟。

我這一嗓子吼出去,老黃飄飄然遊了過來,“小將,你來看我了?嗬嗬......”

他這一靠近,那種陰森瘮人的感覺越發的強烈了起來,讓我止不住雙腿打顫。試想幾天之前還和你有說有笑的一個大活人,忽然就陰陽相隔,變成了一個死鬼站在面前與你打招呼,你會是什麼樣的心情?

“老黃......”

我話到嘴邊,接下來卻怎麼也說不下去了。這其中,有對於鬼這種存在的畏懼,然而更多的是對已死去的老黃感到難過。

“嗬,小將,我知道你會來,但我更希望你不要來,我一把年紀死就死了,但你們幾個小娃娃不一樣,他們要害你們,我就是拼上老命也不會讓他們得逞。”

老黃的聲音早已不像我熟知的那樣親和,而是帶著一股子冰冷刺骨的寒意,或許鬼都是這樣的吧。我收起那難過的心思,跟著他的話頭問起那天到底是怎麼回事,以及為什麼說有人要害我,老黃瞪著鬼眼珠子,似乎是在組織語言。

片刻後,我便從他口中聽到了他所瞭解的那一部分事情的來龍去脈。

早些年老黃成家生子後,跟朋友一起去過東北吉林地界做生意,卻在一次置辦貨物途中,翻越長白山南麓一座形似鷹嘴的山頭時遇到暴雨,朋友和他被困在山上一整夜。凌晨時暴雨停歇,卻翻起了大霧,據老黃說那時別說路,就連手伸出去都看不見幾根手指,兩人害怕發生意外就沒敢趕路,一直呆在他們避雨的巖洞裡,想著等霧散了再趕路。

但他們沒想到的是,這一等,就等來了他們這輩子都忘不掉的場面。

就在濃霧隱隱有消退跡象的時候,兩人眼瞅著時機差不多了,便開始著手清點貨物,剛要走出巖洞,老黃那個朋友卻攔住了他,輕聲對他說有情況。

老黃他們那一輩人是跟著部隊剿過匪、打過硬仗,在死人堆裡摸爬滾打無數次的人,在這深山能遇到的危險,除了猛獸和山洪,那就是鬍子了。

山洪他們沒遇到,猛獸的話他們帶著獵槍,唯一擔心的就是遇到懂得埋伏下黑手的鬍子了!

鬍子就是土匪,全國還沒解放時,各地匪患頻發,特別是有著很多深山老林的東三省,許多為禍各地的匪首對當時政府的各種政策瞭如指掌,加上熟悉山林地勢,又責令手下嚴守條令,很多土匪幫派在民間的聲望甚至比一些地方軍隊還要好,同時掌握著天時地利人和,土匪這股最令政府頭疼的勢力竟是始終無法剿滅。

而“鬍子”這一叫法的由來,一說是當時土匪經常要跑進深山躲避軍隊追殺,很長一段時間才能出山擄掠,所以每個人都蓄著長長的鬍子,一說是當時漢人對北方那些時常越境擄掠的蠻夷的鄙稱,“胡兒、鬍子”便由此傳開。

老黃和他那個朋友警覺的端起獵槍,拉好了槍栓蹲守在巖洞內,想著不管是野獸還是鬍子,先放他一槍。這麼想著,就聽到了洞外那夥人的私語聲傳了進來,由於當時隔著巖洞的石壁,儘管他倆屏息凝神細聽,也只聽了幾個諸如“玄魅、詩沙、送你上路”等零散的詞語,其間夾雜著厲聲喝斥與間斷的慘叫聲,聽得兩人心底寒意連連。

我聽到老黃說到“玄魅”兩字時,心裡咯噔一下,瞬間便聯想到了早上在醫院陰差陽錯下發現的那本“玄魅秘卷”!我沒做聲,只是壓著心頭的那股驚懼之意,繼續聽他講。

這天底下的事就是那麼巧,巖洞內的兩人留意著外面的動靜而時刻做好著拼殺的準備時,外面的一夥鬍子中也有人發現了他們。據老黃說,當時只聽到有人低聲唸叨了一陣晦澀難懂的詞語後,他們容身的巖洞內憑空的颳起了一陣陰風,接著便是顛覆他們大半生價值觀的一幕:陰風過後,一隻有著數十顆頭顱的怪物嘶吼著衝向他們,一個眨眼就撕扯掉了老黃朋友的一隻右臂,連帶著那隻獵槍一起被數十顆頭顱爭搶著咬碎吞食,老黃被這一幕嚇得臉色鐵青,但經歷過無數次生死的人,在這種時候往往能在極短時間內冷靜下來。

他端起獵槍朝著那怪物就放了兩槍,儘管每一槍都打實了,那怪物卻毫髮無損,數十張嘴齊齊張開嘶吼,直接把老黃震得眼前一黑昏死過去。

再清醒過來時,身邊已經只剩下了那個朋友被撕咬得七零八落的屍塊和一地的鮮血內臟,饒是看過無數死人場面的老黃,彼時也俯下身子劇烈嘔吐起來。當他正奇怪對方為什麼沒有殺死他時,一抬頭卻看到石壁上醒目的幾個猩紅大字:今日之事,此生勿言!

老黃當時只道是撞見了鬍子中見不得人的勾當,故而殺死他們中的一人殺雞儆猴。他草草的將那朋友的屍身聚攏埋葬在巖洞外,並立了一個木樁做碑,連貨物都來不及收拾便逃下山去往後也再沒提起這樁往事。至於朋友那邊,也不敢說是被鬍子殺了,只昧著心說是被山裡的熊瞎子給害了,而他因為逃跑時掉下了一個深坑而逃過一死,事後才被路過的人給救了出來。

這麼些年,他一直沒跟外人說過自己那年在長白山南麓那座鷹嘴山上遇到的事,更沒敢去調查那些人的來歷背景,再說了他連那些人的面都沒見到,又談何調查?

不過後來他當上老師之後,有一次和老校長去外地出差考察時,遇上了一個高人,只是打個照面就指點老黃說他身上帶有煞氣,而且還是長年伴生在他身上的,看情況最多再有三年壽命也就到頭了。那校長可是土生土長的知識分子,最不信的就是這些封建迷信之類的話術,於是招呼老黃不搭理那人。可老黃現在雖然也是個老師,但畢竟當年親眼見到過那鷹嘴山岩洞裡不可按常理論的怪物,對於這些所謂的“封建迷信”還是存著那種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理念。於是趁著校長在列車座位上熟睡的時候,悄悄去找那個高人求解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