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自在架著馬車。

馬車裡坐著的是鍾離若水和李辰安。

馬車去的地方是聚仙閣。

夜幕已降臨,玉京城華燈初上。

鍾離若雨和齊知山離開花溪別院已有個把時辰,因為齊知山說李辰安脫離了魚龍會這件大事,當讓更多的人知道。

所以,他要去邀請一些少年同去聚仙閣一聚。

李辰安不知道他要邀請誰,他當然也沒拒絕,畢竟能夠在京都多認識一些人也是好的。

“齊知山這傢伙總是自詡自己是個文人,其實……他的文遠遠比不上他的弟弟齊知雪,倒是習武聽說還行。”

鍾離若水掀開了車簾一角看了看外面,又笑道:“不過這傢伙一直都挺熱心的,性子也比較直爽,所以在京都交際頗廣。倒是和他爺爺齊國公有些像,所以也深受齊國公的喜歡。”

“我估摸著他會叫上他弟弟齊知雪,邀請程國公府的程哲,還有京都另外三大才子。”

鍾離若水抬眼看了看李辰安,“如果他有邀請燕國公府的那位燕子夫……我不是很喜歡這人,若是他言語有些衝撞,你無須與他一般見識。”

李辰安一怔:“這人很狂?”

“很狂!因為他是燕基道最小的兒子,也是燕基道唯一的兒子!”

原來是大宗師的獨苗兒子,還頂著燕國公府的頭銜,確實有狂的資格。

鍾離若水這時又補充了一句:“他母親,是當今皇上的親妹妹麗陽公主。”

“所以寧國五大國公府,最低調,但實力最強大的,便是燕國公府!”

“聽奶奶說,燕子夫已滿十六,燕國公去過侯府,意圖與定國侯府聯姻……就是鍾離若言,她是六叔的女兒,也正好及笄。”

李辰安對此倒不以為意,因為就算是在前世的那種文明社會,真正有底蘊的家族,其子女多數會選擇聯姻。

雖然有諸多弊端,比如二人的感情基礎,也比如二人的價值觀不同等等。

但這些都是小事。

聯姻最大的好處就是彼此家族利益的結合!

在巨大的利益面前,兒子孫子或者女兒孫女所謂的幸福又算得了什麼。

燕國公府有著強悍的背景和地位——

燕基道是寧國兩個大宗師之一!

他的妻子是皇帝的妹妹,他的妹妹又是皇帝的麗貴妃!

他在寧國是超然的存在,而燕國公府也一定有許多人在朝中謀事,甚至職位極高。

而定國侯府是後起之秀,雖然沒有國公府的門楣高大,但樊老夫人也是寧國兩大宗師之一!

定國侯府人才輩出,聽鍾離若水講來,最多的就是武將,手裡還有寧國最強悍的神武軍!

所以,這也是程國公和齊國公府都想要和定國侯府聯姻的緣由。

燕國公府自然也不例外。

只是樊老夫人偏偏是個另類,她似乎對聯姻毫無興趣,反而希望自己的子孫們去追求各自的幸福。

“老奶奶沒答應?”

“嗯,沒答應,說若是他們彼此喜歡,這事便水到渠成,若彼此不喜……強扭的瓜終究不甜,就這麼拒絕了燕國公的提議。”

“彼此就有了矛盾?”

“也說不上,燕基道這個人是個武痴,他似乎除了追求武道就別無所求。他極少在京都,奶奶說他一年四季幾乎都在天下雲遊。”

“所以燕子夫就被他娘這麼寵著長大,也習了一身非凡的武藝,聽說這傢伙的武道天賦極高,而今已少有對手,於是就成了玉京城的一霸!”

李辰安微微一笑,蘇沐心曾經說京都有四大才子,京都還有四大紈絝,當然,他們自稱為京都四少。

蘇沐心沒有說這四人的名字,想來這燕子夫就是其中一位。

只是以齊知山今日初見的性格,他怎麼會和燕子夫這樣的少年走在一起呢?

對於齊知山,李辰安的初次感官還是不錯的。

人很熱情。

並不勢力。

心眼也不算小。

畢竟他的弟弟輸給了自己,可他並沒有因此對自己抱有敵意。

“我想齊知山不一定會邀請燕子夫,那樣最好……我打算明兒個晚上去拜訪一下二伯。”

李辰安轉移了話題,看了看鐘離若水,“來到京都轉眼也有十來天了,商老哥說長孫先生給二伯打了個招呼,想來去他那尚書府不至於被趕了出來。”

“好,”鍾離若水點了點頭,“我陪你同去。”

“你去不太好,畢竟我家尚未向你家正式提親。”

鍾離若水臉兒微紅,“那你準備啥時候向我家提親?”

李辰安一把抓住了鍾離若水的手,笑道:“京都事了,咱們回到廣陵城,我就請父親上鍾離府提親!”

鍾離若水羞澀垂頭,心肝兒砰砰直跳。

她忽然發現自己真的長大了,忽然發現自己竟然就要嫁人了!

這讓她的心裡充滿了矛盾,一方面覺得極為欣喜,因為要嫁的夫婿是自己選擇的,是心心相印能夠攜手共度餘生的。

而另一方面她卻有些惶恐,惶恐於嫁人之後就是一個嶄新的家庭了。

家,這個字很重。

雖說家是靠男人的肩膀撐起來的,但家裡的一切,卻需要女人來填充。

比如油鹽柴米。

也比如如何讓這個家充滿溫馨,充滿詩情畫意等等。

然後她想到了自己的身子,這讓她心裡那抹歡喜的火焰微微一暗,體寒之症已有三年未曾發作,可並沒有真正斷根。

孫神醫說不會有大礙……那小礙恐怕是還會有的。

無論如何,只要不影響給他生個孩子就好!

李辰安不知道鍾離若水想了許多。

他依舊握著鍾離若水的手,視線卻看著窗外的萬家燈火,心裡一片寧靜。

就在這時候,馬車忽然停了下來。

前方有個吆喝聲傳來:“相爺車駕,所有人等統統避讓!”

這條街巷其實挺寬,足以讓兩輛馬車並行,可偏偏對面來的那一列馬車卻走在街巷的正中間。

安自在當然沒有讓。

他手裡拿著馬鞭,慢吞吞說了一句:“定國侯府車駕,讓與不讓,打一架再說話!”

對面忽然就沒了聲音。

雙方就這麼僵持在了這裡。

圍觀的百姓反倒是越來越多,畢竟這可是一件天大的事——

一邊是足足六輛馬車還有前呼後擁的帶刀侍衛,馬車裡是當今寧國權勢最大的姬丞相!

另一邊只有孤零零一輛馬車,可這輛馬車上卻寫著鍾離二字!

這些年來,定國侯府和相府之間似乎還未曾發生過摩擦,有人說定國侯府在實力上畢竟不如相府來的深厚,所以定國侯府是不願意去招惹相府的。

也有人說定國侯府有寧國兩位大宗師之一的樊老夫人,手裡還握著寧國最強悍的神武軍,相府雖然強大,可若真和定國侯府幹起來也未必能夠討到好處。

總之,這兩方勢力都極為強悍,只是以往彼此之間似乎都在刻意迴避。

但今兒個偏偏在這如意巷子相遇。

彼此似乎都不太如意。

若是打了起來,那就最好了!

姬泰眉間微蹙,“安自在駕的馬車?”

一名將軍模樣的漢子拱手一禮:“相爺,確實是安自在駕的馬車。”

“……安大將軍啊!他居然去了花溪別院當了個門房……讓吧!”

“相爺,”

“讓!”

“屬下遵命!”

就在所有人的視線中,相府的六輛馬車靠邊,他們讓出了中間的路!

安自在駕著馬車繼續前行。

李辰安依舊看著窗外。

他看見了那六輛馬車!

然後看見了中間那輛馬車裡的一張隱約可見的老臉!

姬泰也正望著窗外,他便也看見了徐徐駛過的這輛馬車裡的那張年輕帥氣的臉!

彼此並未曾見過。

但在彼此視線相交的那一瞬間,卻彷彿有一篷火花在夜空中綻放。

李辰安咧嘴一笑。

姬泰一捋長鬚,也咧嘴一笑。

馬車駛過。

彼此繼續前行。

越離越遠。